6.第 6 章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慢悠悠的往京城赶。
“公子，又甜又脆的大西瓜，刚刚冰镇好的。”西瓜已经切成小块，上面插着竹签，身着灰衫的年轻男子将装好盘的西瓜放在白衫男子前面。
白衫男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根竹签，缓缓放入口中，温文尔雅。
炎热的天，坐在放着冰盆子的马车，再吃上冰镇的西瓜，本该是一件惬意的事。
灰衫男子却重重的叹了口气：“哎！”
青衫男子自顾吃着西瓜，佯装听不到。
灰衫男子看到自家公子没反应，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让将军知道你来京城，他会杀了我的！”
青衫男子一听，嘴角微微扬起，两边出现了小小的梨涡：“放心，父亲不会杀你的，顶多会让罗叔打断你的腿！”
“那还是杀了我吧！”被亲爹拿着狼牙棒打断腿，罗元宁愿被将军一刀砍死，至少死得干脆！
青衫男子宽慰道：“我来京城是为了看蹴鞠比赛，又不是来杀人放火，你怕什么？”
“我怕啊—”罗元哭哈着脸。
他倒是宁愿他们家公子杀人放火，也不要看什么劳什子蹴鞠比赛。
万一弄不好，丢了性命怎么办？
他怎么面对将军，面对夫人？
青衫男子拿起一块西瓜，递给罗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苦着一张脸，下回出来，我只带周亦了。”
罗元连忙接过西瓜：“公子，你还是带我吧，周亦那小子根本不靠谱！”
开玩笑！
程大将军的大公子，程佑的贴身侍卫，那当然是他罗元了，那个周亦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功夫比他高那么一点点吗？
想当大公子的贴身侍卫？
没门！
“阿嚏！”
坐在茶楼里的周亦连打了几个喷嚏，拿出帕子擦了擦，喝了几口热茶压压惊，这大热天还打喷嚏，怪事！
夜色渐浓，京城依然热闹不减。
沿街的店铺，纷纷点上大红灯笼，摆摊的小商贩，摆上桌子椅凳，热情的招呼来客。
大晋朝没有宵禁，夜幕降临，又是一副与众不同的热闹场面。
一辆马车，进入京城后，哒哒哒地穿过每一条街道，像是未曾来过京城般，驻足流连。
程佑目不转睛的看着城内的夜景，两眼深沉，周身像是渡了一层冰，与白日的温和截然不同。
就连罗元都被他家公子冰冷的气息冻住，不敢动弹。
听风阁已经到了，车夫已经提醒了两回，但是他家公子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没有回应。
良久，程佑放下帘子，周身的冰层开始融化，白日的温和又回来了。
解冻的罗元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公子，听风楼到了。”
听风楼是京城有名的茶楼，生意十分红火，到了晚上，依旧顾客盈门。
程佑两人刚刚踏入听风楼，就有一位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不知两位是想喝茶还是吃菜？”
“我找你们掌柜的。”程佑抢先回答。
罗元刚想说两样都来，就被他家公子抢先，话卡在喉咯里，呛了一下。
他就说京城不能来，他家公子自从到京城后，像变了个人似得，人进茶楼是吃东西，他家公子是见掌柜。
“找我家掌柜的？两位客官请稍等，小的这就把掌柜的叫来。”店小二起初愣了片刻，以为自己听错，最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公子是找他们掌柜的。
他好歹也是听风楼的小二，他家掌柜经常嘱咐他们，京城内随随便便拉出个人来，就是一个皇亲国戚，可惹不得，再加上眼前两人看起来非常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尤其是白衫男子，玉树临风，贵气十足，惹不得，惹不得。
店小二急冲冲的跑去找掌柜，不多时，就看到他引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往这边走。
“在下是听风楼的掌柜，莫风，可是两位客官想要见在下？”掌柜的狐疑看着眼前的白衫男子，心中隐隐有猜测，面上微微有点激动。
程佑向掌柜的略微点点头：“在下听闻听风楼的茶，唇齿留香，余音绕梁，特来品茗，不知还有没有雅间？”
听到程佑的话，莫风双眼微微瞪大，忍住脱口而出的话，而是微微侧身，引着程佑上二楼：“有的，有的，两位随我来。”
只留店小二和罗元两人面面相觑。
店小二心里纳闷，雅间不是都满了吗？哪里还有空的？刚抬起左脚，猛然想起，的确还有一间，不过一向不对外，掌柜曾说，这是留给贵人的，此时店小二庆幸，他将掌柜的找了来，否则就得罪了眼前的皇亲国戚了。
罗元心里则纳闷，他家公子虽说不是才高八斗，但肯定比他罗元有才华，连他都知道“余音绕梁”可不是形容茶的，公子为何说听风楼的茶余音绕梁？
罗元挠挠头，看来京城不能久留，他快要不认识他家公子了。
莫风引着两人来到二楼，在最里面有一间名为听风的雅间。
刚刚关上门，莫风就想下跪行礼，被程佑拦下了：“我现在只是程将军的长子程佑，莫叔不必对我行礼。”
“是，公子！”莫风抱拳，面上难掩兴奋之情。
十年了，他终于见着他家主子了，曾经的小孩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莫风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风太大，迷了眼。
“你们一切可还好？”程佑也很激动，声音罕见的微微发颤。
莫风犹豫的看向罗元，罗元也狠狠的瞪过去，两人剑拔弩张。
罗元面上虽然无所谓，心里却仿佛有猫抓一样，无数个疑问在他脑袋里出现，却不能问，可憋死他了。
程佑对于两人的眼神交锋，无奈的笑了起来：“莫叔，这是我的侍卫，名叫罗元，是自己人，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
莫风收起刚才对罗元的不信任，转而郑重抱拳：“罗元小兄弟，刚才多有冒犯，请勿见怪，这些年幸苦你了！”
罗元被对方的郑重吓了一跳，连忙抱拳回礼：“莫叔，您客气了，照顾我家公子，本来就是我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房间的气氛缓和下来，程佑收起笑，转入正题：“华安侯的情况如何？”
“一直安排人监视，苏五姑娘并不常出门，也没有跟其他人有特别的联系，前些天周亦到京城后，就由他负责华安侯的情况，再过不久，周亦就该回来了。”
“如果苏姑娘有任何动静，立刻来报。”程佑说。
“是，公子，”莫风领命，顿了顿，“公子舟车劳顿，属下先给公子和罗元小兄弟安排房间和饭菜。”
莫风离开后，房间陷入了安静，程佑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杯，另一杯放在罗元面前：“要不你先喝口茶压压惊。”
跟着自己，这个贴身侍卫也算倒霉了。
“公子——”罗元真想大哭，他已经不是他家公子的贴身侍卫了，“周亦不是在西北吗？他怎么来京城了？”
来就算了，他竟然不知道，气不气人？
“呃？”程佑张了张口，他还以为罗元要问莫风是什么人呢，“我让他来京城办事。”
“要办事，我也可以啊。”
“你来办事，谁来保护我？”程佑笑着回答。
罗元指了指自己：“我保护公子？”
对啊！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他家公子的性命重要，公子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由最厉害的人来做了！
脑回路不同常人的罗元，得出了自己是最厉害的人的结论，不由暗自发笑。
嘿嘿！嘿嘿！
“公子，莫叔他是什么身份？怎么没见过？”
“故人。”
“故人？！”罗元身子一软，完了完了，他的腿这回肯定要被他爹打断了，他爹千叮嘱万嘱咐，公子不能来京城，也不能见故人。
公子不仅来了京城，还见了故人，这下彻底完了。
程佑看着失魂落魄的侍卫，心里在掂量，如果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算了，先不说了。
以后自然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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