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见

　　门外“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扣动着柳敬亭的心弦跳跃不止，半年的别离，半年的等待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是泡影，她的一颦一笑，她那柔顺的青丝，她那迷人的酒窝，她那会说话的眼睛，都开始在他脑海慢慢地浮现，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迷人......

　　那是一个寒冷冬天，而那一年正是华夏大地最凄惨的一年。整年的军阀混战，从南打到北，从北打到南，似乎永无止尽；整年的洪涝灾害，洪水淹没了庄稼、冲散了房屋；烈日烤干了大地，晒死了作物。而这一切又一切的天灾人祸掐灭了百姓的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希望之火！

　　而年幼的柳敬亭更是在这人间地狱中亲眼得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他们柳家是已经传承了四代的商业世家，而为了躲避灾祸不得不背井离乡，举家搬迁，可谁料就在搬迁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群土匪，一群恶魔，他们的财物被抢了，他们的女人被掳走了。柳敬亭的母亲、姐姐在被抓住之后为了免受侮辱而咬舌自尽，他的小姨则被掳去之后一直杳无音讯！

　　他的父亲，一个不懂武功的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毅然决然地冲在最前牺牲了，只留下一个高大英勇的身影给自己的儿子。土匪走了，土匪带着战利品嚣张地走了，只留下无尽的凄凉与悲伤给这两个一老一小、孤苦无依的爷孙俩。

　　这茫茫大地之上，只留下无尽的凄凉与悲伤，当然也留下了这两个坚强的男人！

　　这件事对柳敬亭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一个幼小的心灵怎能接受一个如此残酷的现实！原本和和美美的、幸福快乐的家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当时年幼的敬亭就觉得苍天是如次的不公，是如此的残忍！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爱我疼我的父母，为什么要夺走......

　　也就是在当时，年幼的敬亭觉得这厚实稳重的大地之上，这白云朵朵的天空之下，这原本应是美丽无边的人间竟是如此的丑陋，如此的黑暗！仿佛这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也就是在那时，柳敬亭找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那便是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找到仇人——报仇，并且杀光那些该杀的人——不要让悲剧再次发生。而报仇首先要有实力，再去找到仇人。

　　而对于如今的柳敬亭来说，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实力与势力早已经有了，而且偌大的中国也找不出几个能够与他叫板的人了。杜月笙？黄金荣？这些个所谓的帮会大佬在这个曾经的军统局的副局长，刺杀处、侦查处的总指挥眼中只能算是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配！

　　而那些个军阀，任你有再多的兵，在绝强的武力与暗杀之下，都是没有用的；不然柳敬亭与蒋介石对着干还能活的好好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个军阀、高官一听见柳敬亭的名字就会不寒而栗！而第二点：仇人的音讯却是没有踪影，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任他柳敬亭手眼通天，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帮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总隐隐觉得当年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后来爷孙二人为了活下去，只能以乞讨为生，他们徒步走了两天两夜，中途只能吃树根、树皮充饥，终于到了一个县城，当时看着年老体衰的爷爷为了能给自己找到一点好吃的而去挨家挨户的乞讨，讨不到甚至还要去和乞丐、野狗抢东西吃，抢到了自己又舍不得吃，全部留给了自己的孙子吃，而这样的生活仅仅过了一个月，一个坚强的男人，一个伟大、慈祥的爷爷，一个对柳敬亭的一生影响最大的男人因长期劳累而本身又有病的情况下，终于病倒了。

　　而他临终前对柳敬亭说的话更是成为了柳敬亭一生行为的准则。

　　“你...记着...你...一定...要做个好...人，一定...要做一个...能够对得...起民族大义...的人，不要...因为...自己受了罪而...去怨天尤人，不要...因为看见了坏人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一定要记着这些...不然我死了也不会瞑目的。”当他说完这些话，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原本已经伤心万分的柳敬亭再也忍不住声，号啕大哭起来，并对着闭目安睡的爷爷道：“爷爷，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一定会报仇的，您就安心地去吧.....”

　　而接下来的日子，小小的敬亭就一直生活在颠沛流离、乞讨抢食之中，直到那个冬日的来临：手臂冻得都已经发紫的柳敬亭躲在胡同里瑟瑟发抖，嘴巴不住地向手吐着气希望能够为自己带来一丝温暖，哪怕是一丝也好，可是冰冷的寒风就像那可恶的土匪一般在“呼呼”声中抢走了他最后的温暖。

　　他的身体在寒风中是那么的瘦弱，是那么的渺小，好像寒风轻轻一吹就能熄灭他的生命之火，带走他那原本就已十分脆弱的灵魂。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冷，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莫名的开了一个口子，而自己的热量、知觉就顺着这个口子慢慢地流逝，没有了疼，没有了痛，只有无尽的冰冷。

　　我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吗？原来死的感觉是这样的，没有疼，又没有痛，虽然有点冷，但是不用跟那些坏孩子抢东西吃，也不用跟那些野狗打架，说不定还能看见爷爷、爸爸他们呢。只是，只是，我不想死，我还要报仇，我还要......

　　“爸爸，爸爸，你看啊，那个哥哥好可怜啊！”就当柳敬亭放弃了生的希望之时，一个宛如天籁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生生将他的生命从死神的手中夺了过来，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好听的声音，还有如此美好的事物。

　　“我的小惜雨，在哪呢？”

　　“那儿，那儿，就在那儿，在那胡同里！”小女孩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没看见似乎很是着急，可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美，甜甜地荡漾在他的心间。

　　“好好好，我的小惜雨，别着急，别着急。阿六啊，把车子开进去看看。”

　　“是的，老爷。”

　　有时候世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偶然，有缘的，也许就那么回眸一瞥，便注定了你我今生之缘——誓要相守永远。

　　“爸爸，爸爸，你看呀，这小哥哥的嘴怎么这么紫。他的身体好冷啊”

　　“小姐，别碰，别碰，那里脏。”

　　“哪里脏了？爸爸，爸爸，我看见他的眼睛在动啊，在动啊！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救救他吧，救救他吧。”似乎这小惜雨一点也不害怕脏小孩，不仅仅碰了他的手，还蹲下来仔细的看他的眼睛，而一见他的眼睛还在动就高兴坏了。

　　“老爷，这.......”司机阿六有点迟疑，毕竟这大冬天的，跟柳敬亭这样的小乞丐一个冬天不知要死几个呢，虽然他们张家是大户人家，可要是见一个救一个，那也不对呀。老爷看了看惜雨哀求的眼睛，又打量着躺在地上的柳敬亭，看他长的眉清目秀，而身上的衣服好像又是上好的绸缎，奇怪呀。

　　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好，今天就听惜雨的，阿六带他回去，回去之后给他洗个澡，并去找个大夫。好了，走了。”张老爷的话音刚落，小惜雨就跳了起来。毕竟张惜雨是张老爷最小的女儿，因为年龄差的太大，从来就没有哥哥、姐姐陪她玩，而这一次看见了与自己一般大的柳敬亭说不定还能成为自己的玩伴呢，便高兴坏了。

　　柳敬亭只觉得有个人抱起了他，然后他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伴随着汽车的“隆隆”声，他睡着了，安然的睡着了，只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他总觉的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好温暖，好温暖......

　　似乎可以听得见许多人走路的脚步声，那是脚与地板相撞击的声音，似乎原本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而现在则多了一份光明，我还没死吗？那，那就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世界吧。

　　“咦？你醒了？”又是那一声熟悉的天籁之音，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刺眼的光明，然后看见了那毕生都难以忘怀的眼睛与脸庞：那眼睛是那么的乌黑，那么的水灵，就好像是无尽黑夜中一颗明亮的星星，泛着温柔的光，就像会说话一般，告诉着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而那精雕细琢的脸庞则成了他最大的慰藉与寄托，看着那小小的朱唇轻启，“妈，爸，他醒了！”他便一阵安心......

　　于是柳敬亭就这样的邂逅了他一生的挚爱，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就决定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好好呵护这女孩，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女孩，永不改变。

　　后来张老爷、张太太问了他一些情况，他如实地回答，并跪在地上请求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亲人并好生安葬他们。毕竟张盛夫妇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辈，见柳敬亭的遭遇是如此的可怜，就答应了他并且收留了他。

　　岁月如梭，光阴荏苒，一转眼就是七年了，因为柳敬亭要去报仇，所以每天都是非常严格的要求自己，看的张盛夫妇心疼的要死，因为这七年内看到了柳敬亭的聪明，看到了柳敬亭的教养，看到了柳敬亭的毅力，是越看越喜欢，于是就收他为义子，并有意将来将惜雨许配给他。而张惜雨呢，这七年除了睡觉时间便每天黏在他身边，两人早就定下了一生的约定。

　　而后的时间，两人仍旧一直在一起，就是当时柳敬亭为了报仇决定去读军校时，够张惜雨为了以后能够与他多见面便放弃了自己当老师的理想改去当了军医。至今柳敬亭还记得她送他时的话：敬亭，你放心的去，我会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的，你说即使天荒地老，我们也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过往的回忆总是那么的痛苦与甜蜜，轻轻地用着她的梳子，温柔地梳理着自己的回忆，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幸福。

　　原本坚强的男儿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模糊的泪眼静静地看着她那绝美的容颜：只愿这一生不再改变。

　　温柔的朱唇轻启，悄悄地道：“敬亭，不哭，敬亭，不哭。”

　　轻轻地将她纳入怀中吧，只是希望能够更好的给她呵护，更牢的给她守护。

　　“好，好，不哭，不哭。”我只为你守护，我只为你而哭，这是我对你一生的誓言，永远不变，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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