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心

　　“可是你自己早已经死掉了，又如何才能拦得住我？”杨慕面色不改，看见那些尸乌之时他就明白，眼前这个老者不过是死灵执念所化。

　　拥有执念的亡灵若是足够强大，在世间熬练足够岁月以后，便可以永久的留存下来，成为死灵。不过死灵无论多么强大都没有办法拥有肉身，只能通过各种诡异的方法来容纳自己的神魂。比如，这老者所控制的那数十只尸乌。

　　“小子倒是有些见识，”老者收起了邪魅的笑容，肃然道，“不过，在下与少主签立契约化为死灵，只为了以一己之力看守这片骨园，凡是进来的，都要过老夫这关。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能杀你？”

　　“你若是死灵，我就有对付你的办法，大不了两败俱伤，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杨慕淡笑，七寒封魔之所以叫做封魔，自然是因为极渊神决的独特真气对于镇压魔物十分有效。这老者已经是死灵，不论他的修为如何，对于杨慕来讲都不足为惧。

　　死灵毕竟仅仅是死灵，在克制自己的东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不过，能够真正克制死灵的东西少之又少，并不是所有的功法都能像极渊神决这般强大。

　　不过，杨慕并不知道这老者口中的那位“少主”是什么实力，又为什么会守着这么一片荒凉的地界，所以才没有直接向着老者出手，不愿惹下事端。这类诡异之地，若是染上因果，都必然是麻烦事。

　　“也罢，我就送你进入一个地方，若是能过了这关，我便不再追究你闯入这里的事。”老者眉头一皱，手上以疾风之势结出万千咒印，口中亦是在低声吟唱杨慕闻所未闻的咒语。那是只有死灵才能掌握的法术，必须经历过彻底的死亡才能够参透的奥义。

　　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异变，这一次，周围的尸骨都消失不见，杨慕眼中所见到的景象，是俗世之中的一户人家。熙熙攘攘的俗世之中，亦有各类修士，这一户人家便是俗世之中的修士家族，霸刀门。

　　霸刀十三斩，仅仅凭借这一招宝术，这户人家便在整个大州之内声名远播。这一天，家主杨昭烈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儿子。全家上下都洋溢在欢喜之中。

　　杨慕站在霸刀门的大院之中，看着家仆们来来往往，不过这些人好像看不见他一般。

　　“这里……”突然从一片充满阴邪之气的尸骨堆之中回到了俗世，杨慕的内心有些触动。霸刀门，正是杨慕幼时所在的家族，而他杨慕，正是家主的长子，现在在他眼前的，正是他出生之时的场景。

　　杨昭烈坐在自己的长子身旁，全家上下的家仆，客卿，各系亲属都前来贺喜。

　　“家主正当盛年，又喜得贵子，霸刀门日后振兴有望啊！”

　　“这小子面相非凡，必有凌云志，恭喜家主！”

　　就在这时，杨昭烈的亲弟弟，杨政广走了进来，冷笑道，“这小子不错，恭喜家主了。”

　　杨昭烈看到杨政广的表情，心中感到有些异样，却也不好直接问出来，只好拱手道，“贤弟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叫什么家主。”

　　杨政广的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意更是不加掩饰，“家主自然是要叫一声的，毕竟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配做霸刀门的家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昭烈冷声问道。

　　“众所周知，父亲曾经留下遗嘱，必须要将霸刀十三斩修炼到极致的人，才配做我霸刀门的下一任家主！而你杨昭烈，”杨政广上前几步，双眼血红的直视着杨昭烈，“你在当初的决斗之时，使用了其他的功法来辅助，这分明就是对霸刀十三斩，对我霸刀门的侮辱！你用这种手段击败了我，你根本不配做霸刀门的家主！”

　　“不配？”杨昭烈冷笑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才站出来说我不配？更何况，即便是霸刀十三斩，也并不是没有缺陷，我仅仅是想要完善这一门宝术，而不是像你一样故步自封。”

　　“来啊杨昭烈！”杨政广已经陷入了疯狂，声嘶力竭的喊道，“告诉你，这些年来我一直保持着童子身，未曾片刻接近女色，只为了在这一天击败你，让你明白真正的霸刀十三斩有多可怕！”

　　杨昭烈看了看自己的长子，便提刀出门，与杨政广决一死战。

　　两人均是化神境大圆满的实力，在荒郊野外大战了数日，最终，只有杨政广回到了霸刀门。他脸颊苍白，神色却好得很，坐在高位之上朗声道，“从今日起，我便是霸刀门的家主，现在我下令，全霸刀门弟子追杀叛徒杨昭烈，与那叛徒杨昭烈有关的所有人，杀无赦！”

　　幸运的是，杨昭烈早有嘱托，杨慕的母亲早已将他带走。从那以后，母子二人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年幼杨慕经常会听母亲提起当年的往事，也会问道，“父亲当年做的有什么不对？”

　　而他的母亲仅仅是微微一笑，答道，“你父亲没有什么不对，仅仅是输了而已，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就这样，杨慕长到了十五岁，独自告别母亲前往清玉宗，直到现在。

　　周围的一切逐渐虚化，场景再次改变。这一次，杨慕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在他面前跪着一个人，正是霸刀门当今的家主，杨政广。

　　“杀了他吧，如果不是他，你现在依旧是霸刀门的公子哥，修炼着霸刀十三斩，即将继承你父亲的事业。你的父亲，也不会失踪到现在。”老者再次出现，对杨慕说道，“只要你砍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知道我的过去，不过这一点你倒是猜错了，我并不想杀他。”杨慕看了看手中的刀，突然笑了，“我母亲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家伙虽然想杀了我全家，但他也只不过是个终日生活在仇恨中的可怜人。我的父亲，也只不过是在公平决斗中技不如人。”

　　“公平？如果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呢？”老者再次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我来告诉你真相吧，这家伙的确是禁欲了一辈子，只为了报复你爹。可是他之所以禁欲，并不是为了将霸刀十三斩修炼到极致，而是另一种至邪的法门，六界神功。”

　　杨慕身体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六界神功是什么，那是现世所流传下来的最为邪恶的宝术，源自于古邪教，至今尚未灭绝。取六界鬼蜮为我所用，食人三魂灭人七魄，是为至毒至邪的六界神功！

　　“他和你父亲决战的前一天，已经往你父亲的饭菜中下了毒，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敌你父亲，在关键时刻动用了六界神功才将局势逆转。你的父亲并没有死，不过他的去向连我也不知道，啧，真是命大。”老者看了看杨慕手中的刀，淡笑道，“杨昭烈可不是简单的输了，这家伙可是用尽了诡计，只要你在这里砍下去，他就会即刻毙命，为你父亲报仇。”

　　杨慕感受到了一丝怒意在胸口燃烧，要知道，若是修炼六界神功，必要屠戮万千生灵才能有所成就。杨政广这家伙，为了一己私欲究竟伤及多少无辜？更让人不齿的是，这家伙居然使出投毒的手段，将整个霸刀门蒙在鼓中。

　　“斩了他，斩了他！”杨慕的心中有一道声音不断重复的响起，他手上的长刀也越发沉重。从他的右臂之上甚至逐渐溢出了黑色的物质，蔓延缠绕在刀柄上，想要砍下去。但是他始终都在抑制自己，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就这样斩下去的话，自己会失去一些东西。

　　“不行，”过了许久，杨慕的双眼突然恢复了清明，猛烈的真气从经脉中爆发，将长刀震断成了几截，“我有我自己的道，如果就这样斩了他，那与当初他设下计谋坑害无辜有什么区别？”

　　老者在一旁轻轻地挑了挑眉毛，要知道他刚才使用幻术，勾起了杨慕心中累积已久的怒意和冲动，却是没想到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稳固的道心。

　　“这家伙的境界已经远非当初与你爹决斗之时可比，你现在不除掉他的话，以后也很难再有机会了。”

　　“无妨，即便不能凭借实力雪耻，我也不会动用这种手段。”杨慕云淡风轻，一旦想通，就不再纠结。

　　“神魔易斩，心魔难除，你已经有了进入鬼都的资格，少主想见你一面，随我来吧。”老者转过身，袍袖一挥，所有的幻术都如同烟云般消散，露出了此地的本质。地上依旧是累累白骨，四周阴气森然。只见他抬起双手，空中骤然起了狂风，引动四野乌云，裹挟玄色雷影，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漩涡。

　　“开！”老者一声斥吼，那狂风竟是撕裂开来，从中展露出一个巨大的通天门户，莹白无比。这门户之上，刻着万千符文，那是万族文字写成的经文，其中蕴含着无上奥义。仅仅是一道门，却有着无穷威压一般，让杨慕感到喘不过气来。

　　这门户的威压浩如烟海，当初那异兽的领域若是与之相比，甚至算不上沧海一粟。那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副卷宗，卷宗整体漆黑，散发着神秘气息，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内，才抵御住了这门户的威压。

　　杨慕跟着老者走进了那门户，隐约间听他说道，“你应该庆幸的，这便是前往鬼都的大门，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开启过了。在我家少主曾经辉煌的年代，即便是各族的皇者，也无法随意登临。”

　　“曾经辉煌的时代……”杨慕心惊，他忽视了一点，从现在展露出的手段来看，这老者已经是修炼了漫长岁月的死灵，那么他口中的少主会是什么样可怕的老妖怪？而且，他自称与那位少主签立了契约，这就证明那位少主现在依旧活着。

　　想到这里，杨慕冒出了一层冷汗，这鬼都，究竟是什么来头？即便是在整个原天秘境之中，这样的老妖怪也不会有太多。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是，这鬼都的主人，那位“少主”，对他似乎还没有展现出明确的态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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