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过年
翌日一早,一个稀罕的客人登了老王家的门。又惊又喜的老太太赶紧招呼人进屋:“李支书,你…咋来了。快进屋坐。”
大队队长兼党支部书记李有计嗔道:“咋?我不能来?”
老太太把炕头扫了又扫,招呼支书坐“咋能呢,看您说的……”
她开柜把红糖拿出来,舀了满满两调羹,给李支书冲了一碗:“老三买的红糖,甜的很。队长你尝尝。”
李支书接过水放到旁边炕桌上,“老三买的,那得尝尝。……你家老三不得了啊!不声不响的把字练得那么好。如今那是一炮而红,咱大队没有不知道的。”
老太太看又一个夸老三的,硬挤出个笑容:“那……那都是他瞎写的。”
“唉,那可不是瞎写。我看过了,写的极好。比我家老大强多了。我家那个白读了五年小学,写的字凑活能看。毛笔那是完全不会的。”
李支书喝了口水,看看坐在对面的老两口:“你家老三呢?我今儿就是专门来找他的。”
黄晴就在厨房,闻言走到门口回话:“我家那口子在西屋给吴大妈写对联呢,我这就叫他去。”
王老汉坐在那儿有些紧张,老头本就是个木讷性子,三棍子桺不出一个屁来。老太太平日对着社员还能说两句,对着干部那也是紧张的很。
房间里一时只有李支书喝水的吞咽声,几分钟后,王宏喜手里拿着毛巾匆匆进来:“哎呀,真是稀客啊!今儿是啥风把您给吹来了。”擦干手把毛巾递给身后的黄晴,“真是对不住,正给吴大妈写对子呢,怕墨干了就不能用了。让您久等了。”
李支书和他们家都是一个村儿的,今年快四十了。算是看着他长大。看着面前言词伶俐的男人,心里不由感慨:这结个婚简直像是变了个人,看来得早点给儿子找对象。
“跟你叔还客气啥,喏,我今儿也是有事相求。”说着从棉大衣里掏出个纸卷“你大妈打发我来找你给写对子。”
王宏喜把纸卷接到手中:“这有啥的,顺手的事儿。我现在就给你写去。一会儿就得。”
李支书摆摆手:“那个先不着急,我找你还有事儿。”
“哦?啥事您说?”
李支书看看屋内的众人,脸色一肃。“老刘生病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估计一时半会的好不了。这三队不能没会计,我琢磨着你字写的这么好,算账啥的应该也会吧,要不你顶老刘的活,到三队去当会计。你看咋样?”
王宏喜含笑点头:“行啊!没问题。算账啥的我都会。”老子前世学的就是会计专业,别说一个小队的会计了,就是到省委当会计都没问题。
李支书看他答应的挺爽快,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说:“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过完年你跟老刘去交接一下,然后正式上任。”
“好,我记下了。”
等李支书走了,家里人都兴奋的看着王宏喜,老大拍了弟弟一把:“行啊!以后可是干部了。”
王宏喜回头看到大家高兴的神色,不以为然的笑笑:“至于吗?一个小队会计而已,就每天记记工分。”一个小队拢共才几百号人,能有多少账啊。
不过这回运气不错,算是歪打正着。自己本来还在谋划着,看能干点儿什么呢。能让这家极品高看一眼,以后行事也许能顺当些。
转眼之间到了岁除,女人们忙着打扫卫生,准备除夕夜的晚饭。男人们则打牌闲聊,生活照旧。惯爱偷奸耍滑的秦小凤借着看孩子为由,带着俩孩子在东屋炕上不出来,一点儿忙都不帮。
王宏喜从支书家回来,就看到媳妇在院子里铲雪。上午气温低,不好弄,他想着下午再打扫的,跟老二说了一声,难道是没听见?
这媳妇也太心急了。二哥不干,你等我回来呢哇。看着穿戴的严严实实的黄晴问道:“我二哥呢?怎么是你铲雪?”
黄晴扭头看到穿戴一新的男人,低低的说:“挑了水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家这些活都是男人的,可这老王家的男人就挑水劈柴,扫院子的活是不干的。冬天下了几次雪,都是自己男人扫的。今天看他去了队长家,担心他回来太晚,这才自己出来打扫。
王宏喜去拿媳妇手中的铁锹,指指家门:“赶快回去,这儿我来铲。”这老冷天的,看把你冻坏了。
黄晴看着男人暖暖的一笑:“我跟你一起,这样快点儿。”
王宏喜怕她冻着,干脆拽着她胳膊就往屋里拉“不用你,只要有我在,这些活儿还轮不到你来干。快点儿进去暖暖,别冻坏了。”
黄晴进屋后怕人看到,赶快推开男人的手:“哪儿就能冻着了,你不还经常的一走一天,也没见有事。”
“我是男人,天生的气血旺盛,你能跟我比吗。……在屋里待着,别出来了啊!”王宏喜把媳妇安顿到火墙边,自己推门出去铲雪。
打扫完院子,又把柴多劈了些堆好。提了两桶煤进屋,给火盆填好碳,烧火墙的灶填上柴。把家里烧的暖暖和和。
外间里,黄晴已经熬好浆糊。看家里其他男人都不在:“他们都不在,我跟你去贴对联吧。”
王宏喜把浆糊先放到火墙边,转身出门:“我去把老四叫回来。让他给我帮忙。”
黄晴看他一阵风似的走了,小声嘀咕:“就贴对联的功夫,哪儿就冻着了。”嘴里虽在娇嗔,眼眸却满是幸福的光。
老四在邻居家里看别人打牌,被三哥叫回来干活,一点儿都没不高兴。王宏喜踩着凳子刷浆糊,趁机教育老四:“宏秋,你是男人。以后得帮着家里干活。”
老四看三哥居然敢跟他妈对着来,如今更是当上了会计。早把三哥当成了偶像,听三哥说他,赶快解释:“我干了啊!我如今能挣工分了,顶半个壮劳力呢。”
的确,这孩子不像老大那么爱偷懒,还是不错的。就是太听他妈的话了,十足的妈宝。在原剧情中,他后来娶得媳妇极为泼辣,经常跟婆婆起冲突,他被老太太教唆着动不动就打媳妇一顿,后来把孩子都打小产了。
这孩子现在应该还可以改变的吧,看他如今对自己十分信服,也许多教教以后他媳妇就不会那么可怜了。
贴好门框,把梯子移到窗户。从老四手里拿过上联:“三哥不是说你不干活,可女人们平日里也一样下地的,一样的挣工分。回到家还得干家务,我们男人有时也该搭把手不是,你说对吧。”
老四点点头,满脸信服。一会儿后迷茫的问:“三哥,回家了还有什么活啊?”
王宏喜想要扶额了,孩子,你每天都要吃饭穿衣,难道这些都不用干吗。
“比如打扫卫生啊,或者是帮着烧火、洗锅、喂猪喂鸡。这些不都是活儿吗。”
老四先是点头,一会儿又摇着脑袋:“不对啊!这些不都是女人的活儿吗。”
看着已经有明显认知的半大男孩,王宏喜有种无力感。自己是不是在狗拿耗子,管那么多干啥,以后有机会了分家,管这一家子极品要干嘛。
算了,等以后看情况再说。已经不是原先的剧情了。也许自己的一些行为习惯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一些,应该不至于像原剧情一样家庭暴力吧?
贴好对子,两人进屋。王宏喜就着媳妇打的水洗干净手上的浆糊。扭头看到案板上切了一半的肉:“切肉是和饺子馅吗?”怎么现在才弄,这都下午三点多了。哪儿来得及包那么多饺子。这老太太也真是的,不把肉早点拿出来化冻。
黄晴嗯了一声,笑笑继续切那刚刚才稍微化开的冻肉。王宏喜看她切的费劲儿,拿过刀来自己上手。刀是他前两天刚磨过的,其实挺锋利。男人比女人手上劲儿大,切肉的速度比黄晴快了不少。
黄晴看他居然拿着刀帮自己切肉,震惊的左右查看有没有人看到,尤其是东屋里婆婆的反应。
她怕婆婆听见,站在男人身边小声的说:“怎么能让你做饭呢,快把刀给我。”二嫂去后院地窖拿萝卜了,一会儿进来看见成什么样子。
王宏喜看她紧张的咬着嘴唇,四处查看。出言安慰:“别怕,看见也没关系,就是要改改他们的习惯。……再说了,这肉冰块一样的,你个女人家的怎么好弄,非得冰坏了不可,寒气入体可不是好玩的。”
“哪儿就那么娇贵了,以前在家也做的。冬天里难免有冷冻的东西要处理。”
“以前我管不着,不过以后不许了。再有这样的事儿你都叫我。”
黄晴还是有些不安,不过看天色不早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再浪费时间。自己去找婆婆要面,和好面醒一下,估计男人就把肉切好了。可以拌馅儿包了。
老太太开箱子给舀了三碗面,黄晴感觉不太够,看婆婆要锁箱子了,开口说:“妈,这不够吧?”
老太太一副心疼的表情,白面给你们吃,都他娘的浪费了。一人吃几个就行了,还想吃饱咋的。
老太太刚要开口骂。转头就看到老三站在门口,嬉皮笑脸的:“妈,多给拿点儿白面啊。今天年三十,咱们好好吃一顿,图个好兆头。”
老太太斜着她那三角眼瞪他一眼:“图啥好兆头?弄那老些吃不完咋整?”
“就是要吃不完才好,年年有余啊!”
老太太被他一噎,也不好再说什么。的确是有这老理儿的,可那大碴子粥,玉米窝头不能剩啊?非要一下子做这么多好东西。过年能吃顿饱饭就不错了,还非得要有余。败家玩意。
可如今儿子当了小队会计,这些东西又都是他弄回来的,自己也不好太反驳,算了,给他们就给他们吧,剩下的一大半还够年初二给闺女。也不知她今年没收着家里的东西,这年是咋过的。婆婆不会又刁难欺负她吧。
老二媳妇从后院回来,看到王宏喜居然在厨房帮媳妇切肉拌馅儿,惊讶过后就只剩羡慕了。
自家男人虽说也挺好,干活卖力,工分一点儿不少挣。可像这样洗衣帮着倒水,晚上陪着上厕所,啥都设想周到的体贴是没有的。如今连做饭都上手了。是不是以后连生孩子都侍候啊?
等看到王宏喜利落的把面团揪成剂子,然后左手拿着剂子,右手飞快灵活的拿着擀面杖,把它变成一个个薄厚均匀的饺子皮时,她就不止羡慕而是深深的嫉妒了。你这样帮着你媳妇,让我们这些女人还咋活啊!
黄晴也是惊讶极了,看着男人熟练的擀饺子皮,惊呼道:“你咋啥都会啊?”
王宏喜看着媳妇崇拜的目光,故意嘚瑟:“那是,你男人可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挣得了工分,护得住媳妇的新好男人。”
黄晴被他故意的耍宝逗得哈哈大笑,一个劲儿的点头:“嗯,你真厉害。”
啊?这画风不对啊!不是应该说:瞎嘚瑟啥,成年介的瞎跑,除了往家里寄钱,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过年了,还不得多干点儿活儿啊!
哦,忘了。那是她老妈的台词。也不知老妈现在如何了,自己在现代的身体是个啥状况。
在现代,她一年过三十的剩女,平日里是大到工作挣钱养家、换灯泡、修水管,小到洗衣做饭那是样样都行,可怎么就没人夸过呢?老妈说她跟个男人似得太独立,所以才没人要。相亲的嫌她工作忙,怕她以后不顾家。
他娘的,还是做男人好。只是偶尔帮帮媳妇的忙,女人们就一副羡慕嫉妒的样子。
两大盘子的炖鱼,两盆五花肉烩酸菜、两盘子蒜苗蘸酱,土豆切成丝炒了两盘。中间放着一大盘白胖的饺子。这样的年夜饭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的丰盛了。
一大家子分坐两桌,一个个甩开腮帮子猛吃。王宏喜看看像是土匪进村似得家人,和黄晴对视一笑。眼神指向桌子,示意她赶快吃,待会儿要被抢光了。
哎!他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在心里叹口气。怎么连句祝福之类的场面话都不说?也许人在基本的生理需求都得不到满足时,是压根不考虑心理需求的?被艰辛的生活磨得连美好的生活向往都没了?
晚饭后,按老规矩是要守岁的。一家人在东外间,分坐在南炕和北炕上。围着炕桌上那昏暗的煤油灯。
老二媳妇把孩子安顿到被窝,这才拿着孩子的棉袄给研领口和袖口。(就是把领口袖口用一小块布缝上,这样好拆洗)
秦小凤不管这些,两个孩子的棉袄穿的袖口都发了明光,也没见她给孩子洗洗。这时坐在炕上嗑瓜子。
王宏喜看煤油灯太暗了,去西屋把自己的蜡烛拿过来,放到二嫂那儿。
万桂花感到眼前忽亮,抬头看到小叔子的蜡烛:“他三叔,不用浪费,我能看的着。”
王宏喜坐到炕桌另一边:“不浪费,我也要看书的。”
王军看他三叔拿着本书,抬头问道:“三叔,你这书里都说的啥?”
看到孩子眼中渴望的目光,王宏喜笑了:“想听故事了?”
孩子赶快点头,起来坐到他身边。南炕上的王娇娇和王宏秋也跑过来,王娇娇趴到他背上:“三哥,你快讲。上次的那个就很好听。”
王宏喜看看周围的孩子,收起手中的书。这倒是个好办法,也许自己的潜移默化能改变这些孩子的三观。等开春了把王军送去上学,不能让孩子们只困在这方寸之地。变成坐井观天的青蛙。
一出《水浒传》中的林冲被逼上梁山,王宏喜讲的是绘声绘色。别说孩子们兴奋了,连大人们也一个个的竖着耳朵,本来打算去看打牌的老大老二都坐在炕上没走。到子夜时分,故事还未讲完。王宏喜让孩子们先睡,明天再接着讲。小霸王王娇娇不干了。
“不行,三哥你得讲完。那两个差官要在路上害林冲,还把他的脚给烫伤了,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林冲被他们害死了吗?”
“行了,今天先去睡觉,明日咱们再继续”王宏喜一点儿不为自己关键时刻卡壳的行为不好意思,拿着书把蜡烛拔起来拿着就走。
“这老三……”一帮大人们也没办法,怏怏的起身去睡觉。人都走了,你也拽不回来不是,等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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