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交心
出来公社,拐上回村儿的小路。这里离家不到十里,此时天色未黑,他怕碰到熟人,没敢骑车,一路步颠着回了家中。
老太太看他提着出门时的袋子回来了,里面鼓鼓囊囊的估计东西不少。高兴的招呼他:“快炕上坐,暖和暖和。”
未等他上炕就急事忙慌的去翻袋子,越看老太太的脸色越暗,终于在最后的白面被拿出来后,老太太咬牙切齿的发威了。
拿起手中的烟袋锅子就敲王宏喜:“让你带回来过年的东西,你带的这是什么?”
王宏喜早有准备,当然不可能让她打着。在老太太起身时,就早已跳到了门边,方便随时跑路。
“带的是啥?不就是过年的东西,你自己安排的你忘了?”他笑嘻嘻的说着,指指地上的东西“猪肉,排骨、白糖、白面、哪儿一样不是过年用的着的。”
老太太被他气的直哆嗦,小兔崽子跟我打哈哈。把我给你姐的东西带回来糊弄我。
老太太站住稳稳神,眼神像看仇人般的盯着他:“那我给你姐的东西你送去了?”
王宏喜眼珠子转转,干脆利落的回道:“没啊!你说的没东西过年。可我看这些不都是过年用的吗。就给拿回来了。猪肉剁馅儿,面粉和好了包饺子。足够咱们过年吃的。那白糖不也正好待客吗。”
他无视老太太的怒目相向,右手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你等等啊。”说着装模作样的到外面拿进来一个袋子“这是五斤棉花,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抓紧时间做还来得及让我爹过年穿上新棉袄。”
她以为老三会狡辩骗人,正想说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放的,都是有记号的,别想着蒙她。万没料到老三会这么光棍,居然直接的反抗她。这小兔崽子要翻天了。
看着他邀功的表情,老太太简直哭笑不得。打他吧,他出去一天就带回来五斤棉花。不打吧,这小子敢暗暗的反抗她,如此下去,她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地位岂非不保。
面对着滚刀肉一般的儿子,老太太衡量过后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一拍大腿坐到了地上,扯着嗓子就开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天爷啊!我辛辛苦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这刚娶了媳妇就把我老太婆忘了啊!……以前多孝顺的孩子,如今居然拿我砸筏子。给我下马威啊……”
老太太哭的有没有眼泪不知道,那鼻涕是差点甩到王宏喜身上。王宏喜跳到一边,深切的怀疑老太太是故意埋汰他。
看着唱作俱佳的老人,王宏喜是真的头疼。怎么对他他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牵扯上了媳妇,那这事儿就得斟酌。不能连累黄晴刚过门就摊上个挑拨离间母子关系的罪名。
原身对老太太是言听计从的,也许他操之过急了。心思转了几转,王宏喜看看东里间看热闹的老大两口子,在外面默不作声的万桂花。心里有了主意。这事得趁老二没回来时解决,不然等那个糊涂蛋回来参合,老太太更要撒泼。到时就不好办了。
这撒泼的女人啊,刚开始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是听不见别人说话的。王宏喜静等老太太闹的差不多了,这才倒了碗水递给老人:“妈,来,累了歇歇。”
老太太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给弄的有点蒙。这老三跟她作对就算了,怎么其他俩儿媳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俩蠢货这些天不是正嫉妒老三两口子吗,怎么不帮着自己呢,没人劝说,自己这戏可怎么唱下去?
“呸”老太太没接他的水,张嘴啐了他一口“不孝顺的东西,老娘当初就该生下来把你掐死,省得你如今往死里气我。”
王宏喜侧身一躲,一口唾沫飞到了身侧的地上。极品,他娘的作者真没说错。一家子的奇葩,不说别的,就这动不动拿唾沫打招呼的方式,就让人有种把人丢出去的冲动。
再怎么不耐烦,也还得忍着。王宏喜端着水蹲在地下和老太太平视:“妈,你真是太冤枉我了,在咱家,要说孝顺,那肯定得数我。”
老太太被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厚脸皮惊着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又听他继续道“前些天的东西就不说了,你说过年得要给我爹做新棉袄。我为了这棉花,胳膊都被划了个大口子,这老冷天的,在外面硬生生的冻了一天。……我这要都是不孝那这普天下没孝顺孩子了。”
他这番话说的那是绘声绘色,黄晴都着急的要过来查看了。看到他使眼色才站在原地没动。
老太太最近得了他不少好处,听他表功也有些心虚。可想到闺女的东西让他给扣下,心里的火气又冒了出来:“别在这儿给老娘诉苦,你个当儿子的,弄些吃喝孝顺我们那都是应该的。”
“是,都是应该的。那你老是不是起来啊!这地上可凉,看冰坏了身子。”
老太太被扶着坐到炕上的时候才想起来,不对啊!今儿是要给老三下马威,好确定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的,这怎么被他糊弄过去了。
王宏喜看老太太的脸色就猜到她又要回到原点了,不等老太太开口,他先开口:“妈,我没敢把东西给我姐,那可是一片孝心为你着想。咱家除了个出嫁的闺女,还有三个娶进门的儿媳妇呢。一样的年礼准备四分,这东西可不够啊!所以我才拿回来给你重新分配的。”
老太太听他这话要气坏了,一巴掌就要呼到他身上:“谁说要给四份了?那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给我闺女的。”
王宏喜看老太太快要被他气疯了,他老爹躺在炕上就像没看着一样。从头至尾理都没理他们。万事不管到他这份儿上也要一定的境界了。
他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妈,你这可不行啊!”
老太太听儿子反驳她,伸手要打人时,却被她儿子接下来惊人的话语吓傻了:“你这样可是要挨□□的。”
看老太太被唬住了,又接着说:“前些天县里开□□大会,其中就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儿媳妇举报她是封建大家长,在家里搞一言堂。虐待她们几个儿媳。……结果被判定为封建恶婆婆,拉上台挨批。”
看老太太害怕的神情,他故作惧怕的样子继续吓唬:“三九寒天的,老太太吓的都尿裤子了,被人扔的石头打中了脑袋,那血流的哗哗的,满脸都是。”
他说话时,故意左一个老太太,右一个老太太的。就是要让她有带入感。果然,他话音落地,老太太的脸已经被吓得惨白。
“所以啊!要听党的话。彻底摈弃封建残留。女儿儿媳那都得一样的对待。要是我大嫂心里不满,也去公社告你。那你到时候可咋办?”
老大媳妇听到这儿,迫不及待的出来,满脸的喜色:“对啊!妈,三弟说的没错。我明天就回趟娘家,你也给我准备一份礼。”说完又指指地上的袋子补充“要跟娇莲的一样。”
王宏喜瞅瞅这个平日里最讨厌的人,在心里给她竖个大拇指。简直就是现实的神助攻啊!
老太太被噎了个仰倒,干脆躺到炕上耍赖。哭天抹泪的只说孩子不孝顺。
她不再撒泼打滚,王宏喜就不再理她。自己回了西屋。哭一场反省一下也挺好。
晚上坐在炕上,就着旁边昏暗的烛光看书。看媳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把书放下,扭头面对着她:“想说什么就说吧!”
黄晴停下正在铺被子的动作,咬着嘴唇抬头望着他。水蒙蒙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他始终含笑,没有生气的迹象,坐在那儿好整以暇的等自己开口,这才试探:“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见男人含笑点头,这才开口:“你今天没把东西带给姐姐,惹婆婆生气了。……”
所以呢?你认为我做错了?
黄晴看男人面色如常,咬咬嘴唇:“你这次把东西带回来了,那下次妈换别人去送,或者是等姐姐来时让她带走,这样也都可以的。……你今天这样岂不是白惹妈生气。”
她怕男人误会自己,又解释:“我不是怕妈不待见我,我也不怕别人指点。可要是她们到处乱说,村儿里的人不清楚事情真相,说不定那些长舌妇就编排你。那……其实老人偏心是难免的,多帮衬着姐姐点儿也没什么。她在城里没户口,娘儿仨都得吃高价粮。要是娘家不帮忙,她在婆家可怎么立足。”
王宏喜听完这番话,笑着摸摸媳妇的脑袋。你怎么就这么善良呢,万事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惯的,她会得寸进尺,会理所当然。会喝了你的血,还要吃你的肉。
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你要不是这么善良心软,在书中又怎么会有那么凄惨的下场。你如果像大嫂那样的混不吝,他们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你。哪怕像二嫂那样自私一些,你的人生也不会那样惨淡收场。让孩子们失去了母亲,从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
看着眼前娇软如小白兔一般的女子,他忽然是那么心疼。好像眼前浮现着她原本的结局,大雪飘飞的天气,脸色蜡黄的躺在树坑里。身上再无一丝生气。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搂着浑身枯瘦的她哭的撕心裂肺。
忍着眼眶的湿意,他把媳妇抱在怀里。右手轻轻的拍着,仿佛在安慰那个心如死灰,却仍拼尽全力护着孩子的母亲。
放心,今生有我在。你就继续当你的小白兔。我来守护你们,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老子可是管杀不管埋的。
黄晴被他突然的举动惊着了。脸庞红红的坐在那儿任他抱着。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王宏喜放开后才发现,媳妇脸颊红的堪比胭脂。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过火了。为了缓解尴尬,他扭头拿起书来掩饰“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作为弟弟,帮帮姐姐无可厚非。可她要是想在这家做太平公主,让我们都仰他鼻息,那她就打错算盘了。老子非好好治治她这毛病。……看她再敢理所当然的指使你给她儿子倒水。”
原来你还记恨她上次让我倒水的事儿呢。这人以前都没跟母亲姐姐发生争执。现在却一反常态,看来都是要维护自己。那自己刚才的话岂不是太伤他的心了。
情急之下,刚才的旖旎感觉一扫而空。她急急的张口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不这样了。你就是去杀人,我都支持的,绝不怀疑你。”
王宏喜看她着急的都举着手要发誓了,笑着打断:“我去杀人你都支持啊?怎么支持?”
黄晴有些蒙,想了下说:“我……我帮你磨刀。”
王宏喜看她一听杀人,脸色都变得苍白,明明害怕,却还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他被她那郑重其事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黄晴看着拿着书,在炕上笑得打跌的男人,明明该是斯文有礼的,怎么会说杀人的话呢“你不会真的要去杀……”
王宏喜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心里好笑。面容整肃,故作正经的问她:“嗯,我要真杀人了,你怎么办?”
啊!!黄晴都惊呆了,彻底被唬住。好像忽然间掉落了悬崖,觉得浑身都在疼“我在家里等你……多久都等,等一辈子。”
想着眼前斯文俊秀的男人可能会被枪毙,心都疼的搅成一团。她抹抹脸上的泪,眼神坚定无比。像冒雪盛开的寒梅,脆弱却坚强的美丽:“我给你收尸,我……我陪你一起。”
王宏喜看自己逗过火了,赶快拿手帕给媳妇擦泪:“别哭啊!别哭。我逗你玩呢。”
黄晴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眼泪止不住的流,身子都在一抖一抖的抽动。有些不信他:“你说真的,真的是在逗我?”
“真的,真的。比真金都真。”
看他举着手发誓,黄晴这才破涕为笑。一下扑到他怀里:“喜子哥,你千万别干傻事,不然我真的会跟着你的。”
“好好好,不做傻事。”王宏喜抱着媳妇,右手轻轻拍着哄:“你这小傻瓜,我说什么都信啊?赶明儿我把你卖了,你估计还得给我数钱。”
黄晴被逗的不好意思,躲在他怀里不出来。男人宽大温暖的胸膛像最大的避风港,好似再大的风暴都会被屏蔽,所有的寒冷心伤都在渐渐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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