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我怀疑她是我夫人 > 12.12

12.12


  舒庭冬离去后不久,成国公这被青竹覆盖的书房,一个妇人随着春日暖阳一块儿进来了。

  妇人身着五彩宝象勾纹裙,金钗华胜,珠翠云罗,富贵一体且通身气派。光彩照人,成国公一眼便看见了。那妇人温柔笑着,走上前来替成国公倒了一杯清茶,递到他手间,关怀地问:“国公爷这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成国公气呼呼地吞了一口茶,破口就想骂娘,又想着身边的人,这才作罢,闷声回:“有,那逆子不应。”他越想便越生气,扭着头冲妇人挑眉,像是要掷杯般的愤怒,狠狠道:“竟敢不应!”

  妇人听此,了悟的展唇笑了笑,如释重负的模样,曼声道:“我还以为国公爷因何气成这样,原是此事。”

  成国公怒目,“这还不足以令人怒发吗?”

  妇人伸着手,轻柔顺了顺他的背,伏低做小,“是,您说的对。”见成国公舒了眉,才续道:“那孩子年龄大了,有自个儿的主意。当年又是那样的情境,自然会不应的。只是血脉亲情斩不断,咱们对他好些,一切便总会好的。”

  成国公想了想也是,当年委实是成国公府对不起舒庭冬并他母亲。人的年纪大了,便容易沉溺往事苦海之中。这些年他也总想起舒庭冬的母亲,那个秀致温和,却又十分倔强的姑娘,舒庭冬的模样,同她有七八分相似,今日一见,恍然似是故人归。他低声一叹,“也是,你说得对。”

  妇人见他忽然低垂的眉眼,浑浊的眼眸里溺出来的伤怀。她的头发丝儿都知道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不过就是些不得言说的愧疚往事。

  男人,总是如此的。

  妇人垂了垂眼睑,秀眉紧锁,声音柔弱,“那些年,都怨我。”

  她如今不过四十多些,保养得极好,徐娘半老而风韵依存,这样美人捧心的姿态做出来,虽不比年轻姑娘的气韵,却因着成熟也是别有一番风情。至少在夫妻多年的成国公眼里,再惹人怜惜不过。

  成国公执起了她一双柔夷,轻拍了拍像是安抚,“怎么能怨你呢,夫人并不知情,有什么错处。”

  这妇人便是成国公夫人,崇和长公主宋皎。

  她说起往事仍旧低首,得了安抚便同成国公释然的笑了笑,笑中有着感恩。像是在为成国公的理解而感谢,口里的话也是如此,“国公不怨我便好。”

  成国公以指轻抚过她的手背,以作回应。

  …………

  舒庭冬自成国公府而出,迈出了成国公府的大门,走了一会儿停在了卖豆腐脑的小贩面前。

  清河喜甜,那会儿除却烤肘子,还喜欢尝这个。有时候饭也不用,只要这一样。只是当年吴郡卖豆腐脑的老先生,早些年去世了,舒庭冬并没有留得住。

  他正想着,若是下次见到清河,奉上一碗,小姑娘必然会高兴。

  却见一队着银甲的禁卫,骑着骏马呼啸而过,掀起朦胧金陵的所有尘埃。他瞧着背影,倒像是皇帝私属的金银卫。

  金银卫是皇帝手下的利刃,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战士,每一匹马都是百年难逢的良驹。除却十万火急的事,皇帝一般不动用,不让他们离身才是最好的保护。这会儿来去匆匆,该不是远方又有战起。

  书达将舒庭冬没有说出的话讲了出来,“大人,是哪里有了动乱?”

  舒庭冬才下朝,四海升平,也没有听见那个属国起了动荡。而金陵固若金汤,所有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都在前些日子命丧黄泉,哪里有什么动荡,他的确不清楚。

  他不清楚,有人却清楚得很。

  例如说这位卖豆腐脑的小贩,家在金陵,卖豆腐脑卖了几十年,虽不认识什么高管贵族,但金陵门阀贵族的故事,在他嘴里能讲出花来。什么样的边流趣事他都知道,什么样的动荡波澜他都见过。高官名流总从路前过,他怎么着也能认出个一二。

  比方说眼前这个管家老爷,他虽然不认识,可是身上那官袍他可是清楚得很呢。

  当官的,而且是大官。

  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停在这儿买他的豆腐脑,但看见自己知道了官家老爷不知道的故事,他也不探究只顾着高兴去了。

  所以说官做的再打有什么用,消息不灵通,还不如他这卖豆腐脑的。

  “大人有所不知,这金银卫该是去淮山寻长明道长了。”小贩自豪道,“当是清河公主又病了。”

  舒庭冬拿在手上的豆腐脑差点儿没有端稳,他紧了紧手,又平了平心绪,低哑着声音:“你说什么?”

  小贩更自豪了,这个人太没见识了,连金银卫和清河公主都不晓得。

  “就是那位,神仙菩萨似的清河公主。公主贤德聪慧,就是体弱多病了些。陛下特寻了蜀地的神医,医术高明得很,当地人都称说是华佗转世。前些日子清河公主车鸾经由此地,又去了淮山休养。这些年有他的调养,公主都没什么大病的时候。只是神医却不肯入宫,陛下无法只能让他在淮山当个道长,若是公主哪日有什么三长两短,神医也好去妙手回春。”小贩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说个不停。

  舒庭冬也聚精会神的听着。宋朝唯参与了他的少年,他却不曾见过宋朝唯的曾经,是以不放过一点儿她以往的故事,听得仔仔细细,完事儿又急促地问:“那这是如何?”

  小贩耸了耸肩,“应当又是生了什么重病,宫里头太医束手无策了。”

  他想了想又笃定地说:“就是如此了,这些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陛下动用金银卫,多半就是为了清河公主。当年也是金银卫从蜀地将神医寻来的哩!”

  这句话舒庭冬却没有听进去。

  从前清河公主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名字,病也好,不病也好,都与他无关。

  可如今,这位公主是他的掌心珠,心尖肉,是他寻了十年的闹闹。

  她病了,而且很重。

  他此刻如遭五雷轰顶,手指忍不住得发颤。

  重病同束手无策,几个字在耳畔绕来绕去,像是恼人蜜蜂,吵得他脑袋疼。

  他甚至不敢去想,是什么样的病才会让全宫太医束手无策。太医,素来是寻天下医术最佳的,世代医者都棘手,那会是怎样的凶险。

  再便是宋朝唯苍白着的小脸,一想到才回到他身边的鲜活颜色变得苍白脆弱,他便同丧失了所有一样,惊恐万分而魂飞魄散。

  在恐惧与颤抖之下,手里的豆腐花终于不负众望,摔在了地上。白白的豆腐溅出来,将他官袍弄得不再整洁,而素来偏执似的爱干净的舒庭冬,却恍若不知。只是豆腐花落在地上细微的声音,唤回了他神游远行的魂魄,像是忽然醒悟,他疾步朝着宫城走去。

  步伐匆忙,左脚绊住了右腿,跌倒在了马蹄踏过的地上,众目睽睽之下。

  然后书达便见他家一向清持稳重的参政大人,从地上飞快地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尘灰都没有拍一拍,又迈着最大的步伐,甚至跑动着离开了。

  他张大了嘴,惊讶得不能再惊讶。

  “你们老爷,经常这样吗?就是……这样,不拘小节?”

  小贩的声音打破了书达的吃惊。

  书达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这个火烧眉毛、六神不安的男人,跑步的模样同流离失所的疯狗一样。

  怎么可能是他家清冷高雅的参政。

  他忽然想起什么,将铜板塞到了小贩的手里,念了一句:“不必找了。”然后便疾步同舒庭冬跑的方向去了。

  “唉……”

  小贩看着这两主仆,刚想开口那仆人却已经没了影。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铜板,他有些儿委屈。

  “少了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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