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各怀心思
当日在吴州萧云昭曾经以墨菊引开假响马，所以沈岫想到了这个办法，她不确定萧云昭能否理解她发出的暗号，但在众目睽睽的宫宴上，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但愿萧云昭看到墨菊之后能明白她的的意思。
宋俏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个没廉耻的，居然当着那么多人跟成王眉来眼去！
其实沈岫的肢体语言相当隐晦，一般人也没有注意，但宋姑娘不是一般人，她一直在拿出全部心思来回地盯着他们俩看呢！
不管萧云昭懂不懂，沈岫都得进行她下一步的计划，但能否成功，就得看她的运气了！
这时，楚玉公主刚刚跳完了一段罗兹舞蹈，正得意非凡地钻到她母妃郭贵妃的怀里，沈岫插了个空，鼓起勇气站起来说道：“陛下，臣女有个主意，咱们这样表演节目未免呆板，况且宫女内官中也多有才艺不凡者，只因陛下娘娘们在此，不敢献技，不如大家击鼓传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表演节目，如何？”
皇帝还未置可否，宋俏姑娘憋着的一肚子火气再也压抑不住了，冲口道：“宫宴何等郑重之地，宫女内官们如何上得台面？”
宋俏姑娘，下次说话之前还是先想想清楚，安陆伯府家宋姑娘因为这一句话，一炮而红！
宫宴虽然是为宫里宫外的贵人们准备的，但从厨师到侍从，哪里能少得了宫女内官，没人给你烧菜端酒，你喝西北风去啊！
等闲公侯府第里，年高伺候过长辈的奴才比年轻的主子还有脸呢，宋姑娘好歹是伯府长大的，竟不知道将这个道理活学活用，当众贬低为自己的服务的内官宫女，瞬间就为自己拉来一大票仇恨！
宋姑娘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行为，那就只能等着聪明人来捡这个漏了，楚玄立即说道：“沈姐姐的主意很好，父皇是圣明之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宫女和内官们都参与进来，方显得父皇与民同乐！”
楚玄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皇帝不答应都不行，当然，楚玄不惜当着许多人的面敲打她的伴读，一来因为她确实讨厌宋俏，二来也在为自己撇清关系，郑宸妃给她安排上这么个关系户当伴读，委实让楚玄烦恼不已，在座不知道内情的，眼里只看见宋俏是楚玄的伴读了，未免要将她们归为一类，楚玄可不想被这个脑袋进水的宋俏带到阴沟里，无缘无故地得罪一大拨宫女内官。
她这一开口，楚月公主也来凑了个热闹，笑道：“儿臣宫里有个小内官，极擅口技，儿臣这就着人唤他来，一会儿表演给父皇看！”
皇帝见两个女儿都这么有兴致，心想沈家姑娘这主意出得确实好，既活跃了气氛，又让他一展亲民风采，当场就答应下来。
沈岫见皇帝答应了，连忙趁热打铁，说道：“陛下既恩准了臣女的主意，就请再给臣女个恩典，刚才臣女已表演过节目了，这一回就让臣女击鼓吧！”
皇帝应允了，沈岫胸口里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来，她慢慢走向刚才皇帝打过的那只羯鼓，拿起鼓槌，向萧云昭看去……很好，萧云昭也在看着她，从刚才沈岫轻摇墨菊开始，萧云昭就明白了，沈岫一定是在宴席上发现了有关吴州遇刺的重要线索，而又无法明言，所以才用墨菊来暗示他。
沈岫将手中那支墨菊递给离羯鼓最近的一个宫女，笑道：“从你开始传......”说着，鼓槌密如急雨地击落下去。
墨菊传过来，人人如同接了一只烫手山芋，甫一沾手就急忙传给下家，气氛一时活泼而紧张，然而沈岫心里比他们紧张千万倍，她必须保证自己的鼓点想收即收，想止即止，精准地落到站在太子妃身后伺候的那个人的手里。
“嘭！”鼓点戛然而止，功夫不负有心人，墨菊传到了沈岫想要传递的人之手，沈岫额角已经沁出汗珠，鼓槌一松，落在鼓面上，她吐口气，沉静地说道：“这位公公得了头彩，请您表演个节目吧！”
萧云昭在看到沈岫脸上那放松地微笑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刻转脸看向那个捏着一枝墨菊花的内官，并且深深地记住了那张脸！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沈岫像击鼓传花一样，把接力棒传给了萧云昭，后面的工作就交给他做吧。
这是沈岫来到这里经历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惊悚，在吴州遇到响马的时候虽然危急，但那种震惊与恐惧无论如何不能与宫宴上的惊人发现相比。
背后处心积虑地算计，绝对比明刀明枪地打劫财物更可怕。
好在还有萧云昭，有一个人与她分担这种压力与震惊，沈岫在心理上总是要轻松一些的。
沈岫的血缘，家族，都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外祖母，也是血缘上的姑外祖母是当今太后，她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守边大将，不管沈岫愿不愿意，她与皇室中的明争暗斗是脱不清干系的，不过是来得早与来得晚的问题。
太子一行从嘉荫堂回转东宫，太子妃的鸾轿缓缓通过积翠桥时，只闻轿内一声“停”，侍女连忙叫停了下来。
侍女打起大红撒花轿帘，太子妃走了出来，注视前面太子乘的那顶绿呢大轿渐渐远离，方开口道:“康英过来！”
康英是太子妃的心腹，太子妃既唤他，一边伺候的侍女与其他内官都自觉地避到了一边去。
太子妃缓步走到积翠桥一侧，倚着白石栏杆道:“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要不是太子说你伺候得好，执意要让你跟着，我实在不想带你去嘉荫堂！”
康英道:“娘娘放心，奴才当日在吴州，是蒙了面行事的，而且又变了声，成王和宣城侯家的姑娘绝计听不出来！”各宫太监为了哄主子开心，多有会口技者，而康英就是口技高手，他的口技水平甚至在楚月公主的太监之上。
太子见太子妃停轿不行，打发人来问，太子妃笑道:“我喝了几盅酒，觉得有些头晕，站在桥上吹吹风——这会子也好多了，去告诉太子，我这就走。”
皇帝很开心，舒舒服服地仰卧在麟趾宫的软榻上，半眯着眼儿，一张嘴，噙住郑宸妃递过来的一瓣橘子，一边嚼橘子一边道：“当初给闺女们选伴读的时候，多少人来求告，朕还怕私情之下选出的伴读才德不够，如今看来，几个贵女都很好嘛！尤其是宣城侯家的那位姑娘，再过几年必能出落得倾国倾城之姿，难得的是待人接物也十分从容......”
“臣妾推荐的宋姑娘也不错呀！皇上听她弹琴弹得多好!”郑宸妃有意要抬举她推荐的人，愣是在皇帝表扬沈岫的时候给他歪了楼。
皇帝道：“那也是个美人胚子，不过......朕看她后来一阵阵地眼神发直，这姑娘是不是不大灵透啊！”陛下您看得真准，那时候宋俏正直勾勾地盯完了成王，再直勾勾地盯沈岫呢，眼神的确在发直！
“哦，听宋贵嫔说，她侄女儿不胜酒力，在席上敬了几杯酒，觉得头有些晕......”宸妃一如既往地聪明机变，不过今天喝了酒头晕的人还真不少，宋俏姑娘如果知道她跟太子妃一样犯了头晕的话，一定会与有荣焉！
皇帝道：“先不急，冷眼瞧瞧再说，儿女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皇帝是真喝多了头晕，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唇齿间含含糊糊地就说出这几个零碎句子来。
郑宸妃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从公主伴读中择选皇子妃是皇室不成文的惯例，旁人的事她不管，萧云昭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她的王妃必须符合自己的利益。想到这儿，宸妃就是一阵心烦，她的娘家侄女中，没有与成王年纪适合的嫡女，庶女倒是有，可皇帝肯定不会答应给他聪明能干的儿子指个庶女作嫡妃，无奈之下，郑宸妃才抬举她的小跟班——宋贵嫔，可她那个侄女怎么回事，智商那么欠费！
郑宸妃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皇帝，以手托起线条美丽的下颏，若有所思。
宫宴结束的那天晚上，沈岫让青花给楚玄送过两丸活络丹过去，叫楚玄小心伤口，千万不要感染。
不一会儿，青花回来了，禀道：“楚玄公主谢谢姑娘，叫姑娘放心，她的伤口无大碍，又让我带回这些干果子来给姑娘和楚惜公主吃！”
沈岫接过来一看，是大食传来的一种干果，宫里叫阿月浑子，也叫胡榛子，但沈岫知道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开心果。
看着一个个咧嘴大笑的开心果，沈岫挑起一边嘴角笑了笑，那些开心果好像在替楚玄说，开个玩笑嘛，不要介意！
呵，沈岫才不相信她的手指头受伤了！
沈岫把一盘开心果都给了青花：“你去跟青若她们吃吧！”青花应了才要走，沈岫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今儿我在宫宴上看见太子，总觉得他满脸的愁闷之色，人前全无半点慷慨挥洒的谈吐。”
青花笑道：“太子不愁闷才怪呢！”原来前一阵子坏了事儿的何婕妤的侄女，就是太子良娣，而且何良娣跟她姑姑不同，很受太子的宠爱，何婕妤出事之后，太子怕得要死，生恐何婕妤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池鱼，当即立断地跟何良娣离了婚。
看来太子虽然貌似庸碌，却不傻，老婆离了可以再找，东宫的地位没了，那可就一无所有了！
沈岫有点想不明白了，据宫里的路边社报道，何婕妤这场因为桃木小人引发的血案有可能是被曲婕妤陷害的，曲婕妤可是郭贵妃的狗腿，那么受到牵连的东宫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也不该忙着去对付成王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至于这妖是什么，沈岫一个公主伴读，是没有能量获知一切的，她相信成王比她有人脉，有办法，一定会让这件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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