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抢戏了

　　皇帝亲临，郭贵妃走到诸命妇贵女之前，带领众人拜见，看吧，贵妃与皇后的不同从这里就看出来了，如果是皇后，在这样的场合，是应该与皇帝并肩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的，显然郭贵妃没有这个资格，就算她在后宫有再大的权力，充其量也只能站在内命妇之首朝拜皇帝。

　　这边是女席，接受过朝拜之后，皇帝就去男客那边了，皇帝一走，郭贵妃马上抖了起来，拿出内廷女主人的气派与诸诰命攀谈，当然，主要是接受诰命们的奉承，多被人拍几下马屁，总能安慰一下自己那颗存在缺憾的心灵。

　　问题是郭贵妃总是不缺对头，正当她意气风发被人拍得舒服时，不知哪个没眼色的突然对宸妃来了一句：“儿子回来了，娘娘这回可算踏实了！”

　　宸妃也很上道的回应：“是啊，说句心里话，云昭住在宫外，虽是他少年心性不喜拘束，可我这心里哪有一时半刻放得下呢！这不，知道他终于悟过来了，自己愿意回宫，我欢喜得什么似的，连夜绣了一幅缠枝葫芦的锦帐给他挂上。”

　　一帮子人马上又过来拍宸妃：“真是可怜一片慈母心哪！”

　　把贵妃给恨得哟，可是众人夸耀宸妃也是有理由的，宸妃的针线在宫里都是大有名气的，她能在一块三尺见方的素缎上绣出两千两百二十二种花卉，这种本事连皇帝都不由称奇，据说皇帝已经故去的嫡后谢氏，当年就非常擅长刺绣，而宸妃起初能承宠，也是因为女红精湛，让皇帝在她身上找到了发妻的影子，回忆起少年的青葱岁月。

　　刺绣一直是郭贵妃的短板，因此有人奉承郑宸妃的绣活儿做得好，她已经有气了，关键是她为成王入宫的事费劲八拉地忙活半天，到头来别人却夸郑宸妃一片慈母心，那她的努力又算什么？那帮子人是不是瞎眼了啊！

　　那帮子人当然没瞎眼，郑宸妃十几年宠幸不衰，就说明她不是以色侍君的蠢女人，人家在宫里宫外也是有自己的班底的，关键时刻给宸妃娘娘背书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你当就你郭贵妃有跟班啊！

　　那边贵妃宸妃斗得欢，这边沈岫她们却早已开始干起了正经事——吃饭，宴会上的菜很好吃，更爽得是这次宴会都是小桌，一个人或是两个人一张小桌，各人可以点自己喜欢的菜式，有点自助餐的意思，楚惜点了酥炸小羊排和烤乳鸽，沈岫喜欢吃海鲜，点了翡翠虾球和清蒸鲳鱼，这两样菜御厨房做得清爽不油腻，很合沈岫的口味，两个人还你尝尝我的我尝尝吃你的，吃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成王过来到妹妹们的席面上走了一圈儿，把宋俏激动的不行，自从知道成王要搬回宫里来住的消息后，宋姑娘已经激动地几天没睡好觉了，总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京城里的朝臣显贵多半都知道，当年给成王算命时，说成王幼时不宜养在亲生父母身边，过了十五岁方无碍，崔贵妃薨逝之后，成王在舅舅卫国公家多年，按说早过了十五岁可以回宫了，但成王在宫外住惯了反而觉得搬进宫来拘束，故而又过了两年，始终没提往回搬的事，皇帝这边，一来儿子多，二来皇帝算个比较民主的爹了，既然儿子喜欢住在宫外，那就随他去吧！

　　这会儿成王突然自己提出要搬回宫来住，而且就在伴读们入宫不久之后，你要说这两件事儿之间没联系，好像也说不过去。宋俏姑娘心潮澎湃，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成王肯定对她有意思！

　　有了这些想法做铺垫，等到成王从宋姑娘面前经过时，宋俏基本就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结的舌头，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吃酒吃菜侃大山，没怎么注意到宋姑娘，可是跟她日日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楚玄公主注意到了，楚玄公主恨得直咬牙，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想泼她一盆冷水给她发热的脑袋降降温。

　　菜过五味之后，皇帝提议大家出节目活跃气氛，皇帝提议一出来，大家就知道皇帝又想打羯鼓了。

　　大梁经济富庶，文化昌明，皇族宗室和朝中重臣多数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当今皇帝的羯鼓打得就非常好，绝对已经达到了“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的境界。

　　在座诸位都是揣摩领导意图的高手，纷纷表示最盼望听到的就是皇帝陛下打的羯鼓，皇帝大喜，立刻命人取鼓来，打了一段，打得酣畅淋漓，宾客们亦是赞不绝口，马屁拍得山响。

　　皇帝打了头阵，按说下面该太子或太子妃紧随其后了，可偏偏太子萧云乾不但人老实，才艺也很平平，他面露难色，无助地瞧着太子妃，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童瞧着大人，乞求大人给他解困一般。　

　　太子妃桓氏出身谯国桓氏，也是当地大族，可桓老爷子是个严肃有余，活泼不足的人，这种性格体现在对儿女的教育上，就是桓氏从小书倒是读了一些，但歌舞音律一窍不通。

　　没有才艺归没才艺，太子妃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哪，立刻对皇帝欠身笑道：“依儿臣看，今儿既是迎接六弟回宫的，主角该是六弟，父皇既然已经带了个好头，下头就该六弟为咱们献艺了，儿臣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幸而会做点针线，这里有儿臣亲手所绣地一些香囊，一会儿无论大家或歌或舞，儿臣均送香囊一个，父皇看这样可好！”

　　这样当然太好了！太子妃的主意，不但掩盖了她与太子才艺的不足，突出了欢迎成王的宴会主题，还展现了她做为东宫女主人，成王长嫂的风范，于是立刻有东宫一系的诰命来拍马屁，太子妃真是礼出大家！

　　皇帝也很高兴，对正在端着酒杯敬酒的成王说道：“你谱的曲子在宫里宫外也小有名气了，尤其你与楚玄的琴箫合奏更是婉转悦耳，朕很喜欢，今天也为客人们演奏一曲吧！”

　　皇帝都说好了，郭贵妃，郑宸妃，后宫的莺莺燕燕和诰命贵女们哪一个不说好？

　　萧云昭用眼神询问妹子，楚玄却说道：“儿臣很想为父皇母妃和众位夫人姑娘们演奏一曲，可惜实在不凑巧，儿臣昨日做针线伤了手指，怕是弹不得琴了！”说着，举起左手，果然食指上缠着一段白绫。

　　皇帝道：“怎么这样不小心？没事吧？”要是楚惜伤了手指，郭贵妃绝对会跟着表现得比割了她自己的肉还难受，不过是楚玄……郭贵妃只能在心里呵呵了……

　　楚玄笑道：“上了金疮药，不打紧，只怕要辜负父皇美意了！”

　　皇帝道：“弹不弹琴的没关系，回去记得按时换药——那么，就让云昭单独为大家吹奏一曲吧，朕还是喜欢你谱的那支《月下吟》！”萧云昭和萧楚玄的琴箫合奏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这兄妹俩向来配合默契，他们这个节目也算是宫宴上的保留节目。

　　楚玄插嘴道：“父皇，《月下吟》若只有箫没有琴，便要大大减色，可巧儿臣前几日教沈姐姐弹了这支曲子，不如让沈姐姐与六哥演奏，好不好？”

　　皇帝在晒娃方面，其实跟一般父母没啥区别，他儿子擅音律，谱的很多曲子在京城颇有名气，他女儿弹琴弹得也很好，皇帝为自己能制造出这样优秀的人才而骄傲，如今听说女儿居然还可以教别人弹琴，心中更是喜欢，抚着胡须笑道：“那太好了，就请沈姑娘让朕一饱耳福吧！”

　　沈岫在听到楚玄说自己会弹萧云昭所作的曲子时就懵圈了，怎么你不是说那支曲子叫《广陵散》吗？还说是失传了又被你扒拉出来的古曲，怎么这失传的古曲转眼间就成了你亲爱的六哥的原创作品了！也怪沈岫初来乍到，其实萧云昭这支《月下吟》在京城早就流传开了，但沈岫入宫没多久，整天就过着含烟阁柔芙宫两点一线的生活，哪有机会听京城的流行音乐！

　　懵圈归懵圈，皇帝发话了，沈岫不能不给面子，公司跨年晚会上，董事长让你出节目你还不敢不出呢，何况皇帝这大梁朝最大的干部！

　　沈岫下意识地去看楚玄，楚玄诡秘地一笑，道：“沈姐姐，就是我前几天教你的那支曲子呀！你已经弹得很好啦！”

　　沈岫起身，离坐，早有宫女搬过琴来，沈岫拨了两下琴，弦音清泠，端的是一把好琴！

　　萧云昭走过来，对沈岫浅浅一揖，笑道：“沈姑娘，请！”

　　把宋俏给气得哟！刚才楚玄毫无征兆地推荐沈岫与萧云昭琴箫合奏时，宋俏一口豆芽卷薄饼差点噎在嗓子眼儿里，原来前一阵子楚玄天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去柔芙宫就是干这事儿去了，还有沈岫，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逢迎公主呢，不然楚玄为什么总对她青眼相加？哼，奸诈！还有成王，你妹子叫你跟谁合奏，你就跟谁合奏吗？

　　宋俏姑娘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恨事那么多，不知道该挑出哪一件来咬牙切齿！

　　其实宋俏姑娘真是想多了，在民风开化，文化气氛浓厚的大梁朝，男女在宴会上合奏一支曲子根本是极其平常的事，她之所以反应这样大，只不过因为这次合奏的主人公是她的梦中情人和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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