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入宫

　　冰糖燕窝炖好了，沈岫吩咐给韩姑姑送一碗过去，她晚上习惯了不吃饭——减肥，所以早早打发两位嬷嬷和两个丫头吃饭去了，沈岫前世就讨厌本该是吃饭的时间还得加班，所以现在轮到她当老板，能不打乱下属的作息规律就不打乱下属的作息规律。

　　等她们四人吃过饭，沈岫先把她们召集过来开了个会，会上由沈岫宣布一项人事任命，宫中规定公主伴读只能带一名贴身丫鬟入宫，沈岫决定，带青花去。

　　这是她在路上就考虑好了的，两位嬷嬷年纪大，固然是不适合，不若在甘泉山庄替她守宅子舒坦，她俩也是不会去争这个入宫名额的，但青花和紫叶就不同了，十几岁的小姑娘，谁不是好奇心满满想去宫里见见世面？沈岫权衡了一下，青花和紫叶的个人能力都不错，青花稳重，紫叶活泼，宫里规矩大，还是青花更适合些，再则青花是宣城侯府的家生女儿，一家子现今都在吴州，紫叶是当日沈文轩在京城时买进来的，亲属大多在京城。

　　沈岫拉过紫叶的手，温言道：“你的家人都在这里，若是想家去瞧瞧父母，只管瞧去，到时候叫车马上的人给你预备车，我不带你入宫，一则是青花的年纪比你大些，二则这山庄里也的确需要贴心的人管着我才能放心，两位嬷嬷年纪大了，凡事你多协助着她们。”又对魏嬷嬷和计嬷嬷道，“你们三位看守山庄也是辛苦，从今儿起，除去侯府的分例之外，每月再给你们添一两银子。”

　　两位嬷嬷都说：“我们在这里看守宅子是应当应份的，哪能让姑娘再破费添银子！”

　　沈岫笑道：“就这么定了，二位嬷嬷若再推辞就是见外了！”

　　紫叶也笑道：“青花姐姐平素就比我周全，姑娘是原本就该带姐姐入宫的，我虽然也想跟着姑娘见见世面，只是哪里急在这一时呢，姑娘是圣上钦封的县主，以后进宫的机会多着呢！”

　　沈岫笑道：“你明白就好！”

　　当初沈岫看到她娘卢氏留给她的嫁妆单子时，就决定给身边几个人加薪了，卢氏的嫁妆里光铺子田庄一年的出息就有七八千银子，县主的年俸是一千五百两，她做伴读一年有官俸一百两，合计起来有近万两银子呢，何况跟着她来的这几位嬷嬷丫头小厮的俸禄是由宣城侯府来出的，也动不着她的钱。

　　虽然工资待遇不是让下属忠心干活的唯一条件，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条件，沈岫决定给几个心腹加薪，又不能白眉赤眼地提出来，得找适当的时机，方显得赏罚有度，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入宫只能带一名丫鬟，那么落选的那个一定会有些失落，趁这个机会加了薪，人心也平衡了。

　　至于青花，在跟随沈岫做伴读期间自然是不会加薪的，但等过个一二年，沈岫自然还会把这一两银子给她添上。

　　当下人人开怀，魏嬷嬷道：“姑娘入宫的衣裳簪环我都理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姑娘去检视检视。”

　　沈岫道：“这倒不打紧，宫里也会给伴读提供四时衣物首饰的，只是那个装银花生的红木小匣嬷嬷千万给我带上，哦，把那个大点的乌木匣子也一起带上吧，什么银花生银豌豆金瓜子之类的多装上些。”想在宫里过得舒坦，该笼络的太监宫女还是要笼络，大家都是俗人，这些干货可是笼络太监宫女的神器。

　　魏嬷嬷道：“是！还是姑娘周全，在宫里来来往往混人缘，这些是少不得的！”

　　进宫的东西都打点好了，沈岫又在甘泉山庄泡了三四天温泉，就到了入宫的日子。

　　用过早膳，沈岫就穿好衣裳梳妆整齐了等在那里，青花有些紧张，两只手不停地交错地握着，沈岫转脸看到她，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又不让咱们去考进士，不过是陪着公主们念书识字而已，你更加不用紧张，只要伺候好我就成了！”

　　青花才绷出一个笑容来，答了个是。

　　辰时三刻，甘泉山庄里的家人飞跑来报，说宫里的姑姑来接姑娘来了，沈岫说了声快请，不一时，一位穿浅碧绸衣缎裙的宫女翩翩而来，带起裙角上绣着的淡粉色莲瓣暗花也起起伏伏。　

　　宰相门前七品官，宫里来了人，沈岫早已站在屋里等着了，那宫女正欲行礼，早被紫叶扶起——都是事先按排好的。

　　那宫女道：“奴婢是楚惜公主身边的宫女青若，奉公主之命，来接沈姑娘入宫！”

　　沈岫看到青若言语行动端庄优雅，就知道这位肯定是公主身边得脸的人，看来这楚惜公主倒不拿大。

　　沈岫笑道：“有劳姑姑了，赏！”

　　计嬷嬷忙拿出一等封来赏了，赏青若这样的宫女，自然是不能用那些银花生银豌豆的，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打发叫花子。

　　沈岫道：“我这里都准备好了，这就随姑姑走吧！青花，你去拿那个细软包袱，让小厮把别的东西都装上车。”

　　青若看了青花一眼，沈岫笑道：“真是巧了，我的贴身丫头跟姑姑的名字倒有些缘份呢！”丫头的名字别说相近，就是重名也没啥稀奇的，常用汉字就那么多，可以拿来作名字的只是一部分，可以拿来取雅致一点的名字的字则更少，她可不会为了讨好公主以及公主身边的人为丫头改名字，青若和青花都是婢女，这世上只听说为尊者讳为贤者讳的，没听说丫头之间重了名字还得改。

　　青若云淡风轻地笑笑道：“的确是巧，这更显见我们公主跟姑娘缘份匪浅了！”

　　装车完毕，沈岫的粗重行李先由一个小厮和三四个内宫太监押车入宫，沈岫和青花，青若则坐另一辆车。

　　等到青若叫来另一辆车，沈岫眼前先是一亮，鸾车描金绘彩且不说，而且是由三匹骏马拉车，这是公主才有的规制，车前的仪仗和车后的护卫威风赫赫，计嬷嬷悄声对沈岫道：“这是半幅公主仪仗啊！”

　　青若笑吟吟地走过来，沈岫道：“岂敢如此兴师动众？”

　　青若道：“姑娘不必多虑，来接姑娘的仪仗和车马都是司舆房请示过皇上之后才安排的，实告诉姑娘，就是今儿由奴婢来接姑娘也是奉的贵妃娘娘懿旨。”

　　原来如此！

　　看来当今皇帝是有意要让公主们从小就学会亲民，这些车马仪仗无非释放了一个信号，大家都在一个班里学习，公主伴读和公主的身份是平等的，再往深一点理解，别以为公主身份尊贵，照样得给我好好学习！沈岫不禁佩服皇帝，作为一个父亲的确用心良苦。

　　皇帝的元后谢氏去世多年，后宫始终未立新后，现在仍是由郭贵妃掌管六宫，看起来这郭贵妃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聪明人，听到皇帝用半幅公主仪仗来接公主伴读，立马命令各位公主身边最得脸的掌事宫女出宫接人，跟随领导脚步跟得这样紧，难怪会从嫔妃中脱颖而出了！

　　想通此节，沈岫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上了公主的车马，一上车，沈岫用余光扫了扫车厢，跟自己那辆车的布置也差不许多，只不过她作为县主，只能用两匹马驾车罢了。

　　沈岫昨日就听韩姑姑说过，这位楚惜公主的生母齐昭媛刚刚过世，齐昭媛原是由良家子选入宫中的，只是一个地方官员的女儿，楚惜公主的外家并不显赫。

　　虽然已经知道，沈岫还是又向青若问了一遍这些问题，果然跟韩姑姑所说一致，沈岫又问：“我这一去，不知要住在哪里？”

　　青若笑道：“这个皇上也有旨意，各位公主的伴读都随各位公主住在公主的寝宫里，我们公主在柔芙宫——这道旨意一下，旁的公主怎样奴婢是不知道，我们公主就高兴地了不得呢，宫里规矩大，公主虽兄弟姐妹不少，却不似民间那般姐妹常在一处的，昭媛娘娘才没了，我们公主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寝宫怪冷落的呢，可巧姑娘住进来，日后同进同出，一起读书做针线，可比什么都强呢！”

　　这个青若可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有其奴必有其主，想来楚惜公主至少不是个拿架子的。

　　沈岫问道：“柔芙宫原先是昭媛娘娘的寝宫吗？”

　　青若道：“不是，昭媛娘娘去世之后，皇上怕公主住在娘娘原先的寝宫里思念母妃，就让公主住到了柔芙宫。”

　　楚惜公主是进学的公主里头年纪最小的，看起来皇帝对这个失去生母的女儿还是颇为宠爱的。

　　沈岫坐车从大明宫东面的月华门而入，入宫换轿，青若和青花则是跟着轿子走，经过一段花障时，只闻花障后面一阵吵闹之声，沈岫不由掀开轿帘张望，都说宫里规矩大，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吵个架骂个街什么的在所难免。

　　青若皱了皱眉头，看看那边，却又矮身对沈岫说：“姑娘莫见笑，不懂规矩的宫人总是少数，宫正司的人自会处置。”姑娘您可别看热闹啊，我们绝大多数宫婢可是遵纪守法的，这些人代表不了我们的个人素质的，其实我也是想过去管管的，可是我们公主不过是个才没了生母的公主而已，在宫里人微言轻，我们还是别管闲事了！

　　沈岫笑道：“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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