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岁
难得有人来。
还是群活泼可爱的孩子，范思贤极力邀请几人住下。
多玩一日，周一再回去。
后院有客房，大的那间步扬和陈子异住。小的那间有个午睡的小床，很矮，正适合叶葵。铺了被子，几个小孩排队洗澡。
叶葵还小，擦了脸脚已经困得不行。
刚放上床就睡着。
陆星游几人搭着毛巾坐在外面，陪范地主玩会儿象棋，输得脸都绿了。
范思贤也发现自己太欺负小孩，又收不住攻势。坐一会儿，笑着摆摆手让他们自己玩去，只是要早些睡觉。
男孩躺在塌上，叹气，翻身。
步扬和陈子异蹲在墙边，一面给手机充电，一面玩游戏。
激烈的游戏音乐传来。
嘟嘟嘟。
哒哒哒。
陆星游翻过身来，没好气道：“作业写了吗？”
兴致正高的两人顿时蔫了，写什么写啊，本以为今天能回去，都放在家里呢。又想陆星游脾气真是糟糕，生日不讲，没准备礼物么又在这生气。
阴晴不定，简直比叶葵那个小魔王还要难对付。
两人对视一眼。
搓搓手。
一前一后，上来按住男孩，吆喝道：“让我看看今天是谁长尾巴！”
步扬作死。
去拉陆星游的裤子。
陈子异刚露出一个见鬼的表情，便看到懒洋洋的大魔王出手了。说时迟那时快，比陆星游高着一个头的橄榄球队，哦，不，是篮球队前锋，步扬同学蔫了吧唧地贴在塌上，呜呜叫两声，“星游你放手，我们这种关系有话好好说。”
陆星游不想说话。
也不想和他有关系。
使劲按两下，弄得步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陈子异于心不忍，背过身去。
“啊！”
两人的手机屏幕双双变灰。
全灭！
失败！
从房间出来，被坑到掉分的队友发私信骂人。
左一句挂机狗，右一句小学生。
陈子异倒没什么，输着输着就习惯了，而且，他本来就是小学生。身为王者的步扬可不这么想。
从陆星游手里逃出生天，捧着手机差点哭出来。
天哪。
他都做了什么。
他难道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挂机狗了吗？
他身为王者的荣耀呢？
公频里，战五渣陈子异和对方已经骂开了。现实中，步扬蹲在墙角生无可恋。陆星游忽然觉得他怪可怜的，年纪轻轻，看这架势，简直像是要长白头发。
难得好心的陆少站起来。
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放弃，还有机会赢。”
这在已经掉段的步扬眼中，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嘲讽。
两人对视几秒，一个掐着一个的胳膊，从地上打到桌边。陈子异一边打字和人对骂，一边还要关注二人的战况，可以说很心累了。
知道自己不对，陆星游有意让着步扬。
两人难得呈现出势均力敌的状态。
衣服如抹布，拧作一堆。
陆星游提着裤子，警告道：“你再得寸进尺，我不客气咯。”
步扬哼一声。
要收手，哪知让赶来凑热闹的陈子异一推，直接倒向衣衫不整的美少年。陆星游条件反射，拉住陈子异的衣服，三人就这么不依不饶摔地上。
轰的巨响。
是猪肉磕地板。
叶葵穿着粉嫩嫩的小裙子进来，揉揉眼。只见步扬抱着一脸黑线一点就炸的陆星游，手摁在胸上，头靠在侧颈，而陈子异则从后面死死圈住步扬的腰。
三人衣衫不整，面色微红。
这样看。
着实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唔——”
小家伙张张嘴，挠下屁股。
“星游哥哥你们在玩什么，小葵想尿尿。”
陆星游，“……”
步扬，“……”
陈子异，“啊哈。”
狠狠捶过两人，陆星游气急败坏出来抱起小团子往洗手间去。半晌，沉声道：“刚才……看到的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只是单纯不想让人误解。
好在叶葵现在并未细想，也没能力瞎想，只是觉得他们在玩妖精打架，睡眼惺忪点点头。
放到卫生间。
小姑娘出来还有点愣。
张开手要抱抱，攀上陆星游的后背软绵绵道：“哥哥，你不开心吗？”
陆星游有什么不开心的。
背她到房间，掖好被子。
说了一堆乱跑会被外星人拐走的胡话，就要溜。小胖丁忽然从芭比背包里翻出本四四方方的童话绘本，“讲故事，讲故事嘛——”
彩印书，很厚实。
其实也就十来页，讲的是海的女儿。
小家伙人钻到被子里，搓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苍蝇样。陆星游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乖乖坐下，捏了小破孩红通通的鼻子，顺便帮着撸把鼻涕。
声音僵硬照本宣科。
从前从前，在一片深蓝的大海里，有一只花里胡哨的二货美人鱼。
嫌自己的生活太平静，爱上了人类的王子。
“美人鱼用嗓音换取双腿，但王子还是不爱她。”
听得入迷的小胖丁忽然大声道，“你讲错了，是小美人鱼，不是美人鱼。”
“……”
行吧，行吧。
念到结局，发现有人用笔把化成泡沫涂黑，写上自己编的内容。在对方想象中，小美人鱼毅然决然咔嚓掉王子，重新回到大海的怀抱。
这真的适合小朋友读吗？
虽然化成泡沫的阴影面积也十分之大。
陆星游想来想去，咳嗽两声，正色道：“小美人鱼没有杀死王子，也没变成泡沫，她的爱和信念铸就了不朽的灵魂，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在王子和公主都老去以后，依然在大海深处闪耀着令人怜爱的光芒。”
他真是个天才！
小胖丁怔了怔。
并没有指责他胡说八道，而是摸上白得病态的脸，呆呆道：“你的这颗痣好像眼泪呀，星游哥哥。”
专心听故事。
也在专心看人。
陆星游讲故事一点也不跌宕起伏。
但是他的眼睛，会随着人物命运的变化放出不同的光泽。时而怜惜，时而忧郁。明明自创了大圆满结局，却一副悲伤的表情。
连泪痣都跟着惊心动魄。
打掉小屁孩的手。
冷道：“听够了吗？”
对方咬着手指头点点头。可怜巴巴看他，不懂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生气。
到底心中郁郁沉积。
男孩弹过白皙锃亮的脑门，自嘲一笑。
“你懂什么？”
不过是个上厕所还要人带的小屁孩。
听着上上个世纪老掉牙的故事，还有资格来同情他么？
小东西陷到枕头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认真道：“小葵不会让爸爸妈妈伤心，也不会让哥哥伤心。”
今天的感冒药全都吃掉了哦，所以才会那么困。
陆星游笑了一下。
“如果我现在很伤心呢？”
小姑娘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抱住陆星游的头，拍拍，一如今天抱住那六亲不认的狗头。
一字一顿。
“小葵会保护你的。”
陆星游忽然就理解了。
为什么那蠢狗这么喜欢她。
明明还小，却是个瓦数颇高的电灯泡。暖洋洋的，发光发热，还迷之自信。
“笨蛋，是我保护你。”
使劲按了毛茸茸的脑袋，头也不回地出去。外面，月朗气清，墙角的细竹随着微风飒飒响动，黑黢黢的影，在月光的照耀下，缩在石坎边上，不敢造次。
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腹部暖洋洋的，只想出去跑两圈。
池塘里的锦鲤猛地跃起。
金色的光一闪而现。
他现在似乎，慢慢，能看到颜色了。
又在院子里站一会儿，才往房间去。
步扬坐在门口的台阶，耷拉着脑袋。
见他过来，挥挥手，而后露出忸怩的笑，故作爽朗道：“来睡觉？”
“废话。”
美少年站在月光下，挑眉。寒星似的眼，把又大又圆的月亮都比下去。
一瞬被美貌迷糊的步扬，拍拍胸口，心道好险。
美色误人，呸！
两人闲聊几句，心结解开，各自回房。
陆星游屋里的桌上，放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几张风格迥异的惊悚片，从宇宙生存三十三日到我危险的妻子，可以说非常齐全。不出意料，卡片上的笔迹来自父亲。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注意休息眼睛。
看来上次影院的事，终究没能逃过老爸的法眼。
也不知道在给他挑影碟的时候，陆永泽是什么表情？
想想，陆星游就挺乐。
第二天醒来，心情不错。
看着不算明朗的天光，翻身，赖床。隔壁传来步扬和陈子异互相攻击的声音，大清早就打游戏，这哥俩简直是网瘾少年附体。
刚眯着。
门开了。
叶葵跑进来，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手上绷着两条枚红色的橡筋，吵着帮她绑头发。
行吧，行吧。
陆星游坐起来，身体板直，微乱的黑发说不出来的倦怠。
小家伙自己爬上床，不管他怎么折腾都只是猫哼哼。等弄出个还能看的发型，床单上已经躺了不少头发的尸体。
怪过意不去。
摸摸小脑袋，问道：“吃过早饭没？”
“没。”
“那我带你去吃。”
洗过脸，拉着软软的小手，心中微暖。等步扬和陈子异赶到饭桌，陆星游已经吃完，正在喂小团子吃米糕。
叶葵嘴真好。
塞一坨吃一坨，根本不挑。
吃完还把桌上的碎渣也捏起来吧唧掉。
范地主看得开心。
下午临走，又给小家伙做了两个麻球。
步扬本来是不饿的，硬生生看饿。
他作为一个大哥哥，还能忍。
陆星游这个不要脸的，硬是抢了半个吃掉。偏对方还不生气，奶声奶气叫着星游哥哥，肉嘟嘟的小手帮着臭不要脸的家伙擦嘴。
嫉妒，使他变形。
陈子异拍拍他肩膀，啧啧两声。
“看脸的世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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