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岁
陆少在好友的注视下，照着鸡腿上的牙印咬了下去。
哼。
区区一点唾液蛋白酶，他会怕？
软糯的鸡腿肉，松脆的皮，咔哧咔哧，闭着眼睛把肉嚼成肉渣，吞下，陆星游意犹未尽，舔了舔嘴皮。
凸(艹皿艹)这些家伙每天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生病了？”
陈子异摸他的脑袋。
怎么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滚！”
风卷残云把剩下的肉吃了，还唆了唆骨头架。
啪！
盖上盖。
什么世面没见过的陆少，暗戳戳把装着碎布丁的饭盒锁进了休息室里的保险柜。
陈子异，“……没人跟你抢的，好么？”
步扬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
得，又疯一个。
小学部的篮球场暂停使用中。
一个星期前。
五年级晨练的同学过去，成为第一现场发现人。
张牙舞爪难以描述的图案，幼稚的大字，七零八落散在地上。一部分由粉笔书写，另一部分则是喷漆。
丑也就算了，配色极为辛辣。
多名同学反应，看久了想吐。
保洁阿姨气势汹汹过去，浇了两盆溶剂也没能把鬼脸洗掉一只耳朵，当时就把拖把摔了，报告校务处。
步扬所在的篮球队，马上就要比赛。别人都在紧锣密鼓加大训练，他们几个却一有空就蹲在草丛里。一边开黑推塔，一边守株待兔，企图抓到捣乱的兔崽子。
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沙包大的拳头。
万华国际学校。
一共有五个部门，幼、小、初、高，国际部。为了方便管理，每个校区都用明显的障碍物隔开，只留有少量通道，还有保安把守。学生校服颜色也不一样，想混到其他校区，除非插了翅膀或者挖了十年的地道。
更别提明目张胆地搞事。
某种意义上，捣蛋鬼简直天纵奇才，人中龙凤。
最可怕的是，老天爷也帮忙。
那天晚上好巧不巧，停电，监控画面一片绝望的漆黑。
这事就成了悬案。
周一升旗的时候，全校通报，提供线索的同学奖励一个学期的西餐厅入场券。
咳咳。
步扬被熏得掉眼泪。
笨拙地捏着棉签，沾洗甲水，擦鞋。
“这些兔崽子，在草丛里留了半罐颜料！”好不容易弄干净，皮肤黑黑的男孩气愤道，“现在草丛里全他妈是人，一个两个都饿疯了！”
陈子异抱着奶昔，咕咚咕咚吸个不停。
陆星游不喝，只好他来爱惜食物咯。
不过，看来老师们真是气疯了。西餐厅每天接待前一百个人。全校一万多人，头不铁根本挤不进去。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糖衣炮弹。
“星游，你怎么不说话啊？”
重新穿上鞋子，步扬看向一直闭着眼睛的男孩。
对方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盆白色铃兰。整个人跟神仙下凡一样，眉头都不带动的。
半晌，懒懒道：“我先走了。”
将校服外套披在肩上，戴了口罩，晃悠晃悠离开。
陈子异笑嘻嘻，“才下午三点哎，他就回家了。”
步扬已经见怪不怪。
“谁让他是校长背后的男人呢？”
和队友们视频商讨过后，微微一笑。
学校很大。
主干道上种满了梧桐，时不时就有校内接驳车穿梭而过，荡起微风。校方为了学生的健康着想，采用电动车。几乎零污染，空气质量非常好。
一辆加长接驳车经过。
里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学生，同款不同色的制服下，分不清谁是谁。
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不能开车入校。所有人的代步工具，就只有这个像猫巴士一样的铁皮大车。
也有例外。
踩着从陈子异那里顺过来的平衡车，戴着口罩的黑发男孩手插在兜里，懒洋洋行在路上。
午后金色的阳光穿过巴掌大的梧桐叶，洒落他肩膀。抬眼的一瞬，点点寒芒是凌晨的星，微微闪烁，便沉入白昼。
车上的人在看这个拥有特权的异类。
异类在看路边灌木丛中……挂着的猴？
黑黄条纹连体裤，卡其色圆头鞋配上荷叶边蓬蓬袜。两只肉唧唧的小腿在空中蹬来蹬去，刚迎来春天还没灿烂过的嫩叶，扑朔朔往下落。
这是学校荒僻的一隅，高强度的学习下，几乎看不到行人。
除了他。
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栽了一只硕大的蜜蜂。
噗。
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陆少踩着平衡车猛地弯腰。
电光火石间。
摔了个狗爬，直接人车分离。
接驳车里的人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耍帅未成的男孩低着头坐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等车离开，才慢悠悠爬起，捏住摇晃的小腿，冷哼一声。
呜——
被人捉住的小蜜蜂，发出古怪的叫声。
借着他的力，埋在灌木里的脑袋拔了出来。
啵唧！
臭丫头当着他的面，吐了个口水泡。好巧不巧，彼时疾风从远处遁来，让本该落在地上的口水丝，精准无误落在他脸上。
落在他脸上……
啊啊啊！
陆星游，卒。
被口水覆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嗯，都是他拿纸巾擦的。
一边大力揉搓脸，一边恶狠狠去拽陷在灌木里无法自拔的叶葵。
天知道，他多想吃油炸蜜蜂。
小团子落地，瞪了他一眼。
理直气壮学舌：“我妈说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她就把你卖给外星人煮火锅！”
“……”
猛地握住叶葵散乱的发辫，向来不吃素的陆星游，冷笑道：“我现在就吃了你，看谁还敢去告状？”
说完，弯腰。
靠近不停跳脚，哆哆嗦嗦的叶葵。
皱眉。
这小破孩，不会真的以为他会吃她吧。
呜哇！
大叫一声。
小团子猛地抱住陆星游，死死锁住他的脖子，哭道：“大哥哥不要吃我，小葵最乖了，不要吃小葵。”
又软又皮实。
抱着心也跟着软起来。
阴狠的表情变得古怪，夹杂着……愉悦。
扭着的眉渐渐松开，男孩不自在地拨弄头发，拍拍她的后背。
硬声硬气。
“你不告状，我就不吃你。”
小丫头这才一抽一抽地松开手，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哼。
这眼神。
想也不想，直接动手撸娃。
拉着叶葵的脸扯来扯去，扯去扯来。
遭受非人虐待的小胖丁，愣是哭都不哭一下，任由会吃人的大哥哥玩弄于鼓掌之间。
哎，她只是个宝宝，她能怎么办？
好在对方还有点自觉。
玩一会儿，就放手。
“带吃的了吗？”
嘟嘴，掏出半块吃剩的巧克力。
想也不想。
起跑线上开火箭的家伙一把抢过幼儿园小朋友的零食，扔嘴里。
哎，好吃。
“还有吗？”
叶葵吸吸鼻子，要哭不哭的。
两秒后，面对动手动脚的美少年，亮出粉嫩嫩的拳头。
“哟，想打架？”
伸手，包住小胖丁的拳头。
用力捏。
然后笑。
“还想打吗？”
叶葵差点跪地上。
惊恐过后，上交半根吃剩的热狗肠。凝固的油脂，布满牙印的边缘，陆少看一会儿，勉为其难蒙住眼睛，扔嘴里。
“我要告老师！”
“听过煲仔饭吗？”
男孩嘴角有点油，伸舌舔掉。
“你用来煲饭，好像挺好吃的。”
叶葵抖出重影，爆哭。
坏心眼的大哥哥继续在她脸上搓面团。
哭唧唧揉着肿痛的脸颊，小女孩站在原地不肯动。
陆少这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思考了约莫一秒钟的时间，蹲下来，露出迷人的微笑，“小葵是不是最乖的宝宝呀？”
“是呀！”
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那告诉哥哥你刚才在做什么？”
眨眨眼，小团子开始看自己的鞋。
古灵精怪的样子，真叫人想当成面团揉搓。敛目，摸上她的头，慢悠悠道：“说谎的孩子会被卖到矿井挖煤哦。”
简直是恶魔。
叶葵开始发抖。
然后当天夜里，早早离校的陆大少爷又回到了学校。
从车上下来，鉴于白天的教训，换了双轮有扶手的平衡车，垂着眼慢慢摸到了幼儿园的集会地。
学校西门，最偏僻的一角。
穿过灌木和小道，有一片空旷的场地。
上百年的紫藤花缠缠绕绕，垂垂不休。成片的紫色中，四五个头铁的小破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叶葵捏着裤腿，眼睛亮晶晶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做的事被大人发现能被揍死。
为首的一个男孩从书包里拿出五颜六色的喷漆，不屑道：“他们把我们的滑梯玩坏了，我们就让他们没球打！”
“对，六年级的最坏，连小卖部都不让我们进！”
几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就叶葵在那边插不上嘴，捏着衣角，紧咬嘴唇。
旁边人似乎早习惯她这副笨拙生猛的模样，没人搭理。
只一眼，站在阴影里的陆少就看出，小胖丁绝对是最好使的枪，指哪打哪。
低笑一下，连星光都失色。
五月，蚊虫滋生。
站在草丛里，感觉全身都痒。
捏死一只蚊子，他开始觉得无聊，摆摆手，正要往外去找人。余光所到之处，瞥见叶葵旁边站着个衣着寒酸的小男孩，不停扯她的衣服。
松垮发黄的衣领。
脱色的裤子。
脚上穿的凉鞋，目测不超过五块钱。
不对，大概垃圾桶捡的，质量都比这好。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学校有工薪家庭的学生，还不少。但绝不会有这种穿几块钱凉鞋的学生。
捻捻手。
侧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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