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距离停雪之日过去多时, 再也没有降雪的征兆，偶尔几天还能见着太阳的影子, 洛安城内无不欢呼庆幸，这场寒冰之灾终于即将结束。
可即便如此, 洛安元气大伤是事实, 冰雪渐渐消融, 天气却依旧冷得彻骨，百废待兴, 朝廷忙碌，照这个情形下去，岁旦也没法好好过了。
而此时此刻最难熬的，莫过于贺府, 贺谨之重病不醒, 贺府人心动摇, 乌烟瘴气，老夫人请来最好的大夫, 用上最好的药材，也丝毫不见好转。
最可气是是那孟府, 竟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孟瑶前来，说什么有失规矩，不合礼仪, 除非两人定下婚事, 孟瑶才能贴身照顾。
“呵, 孟家算个什么东西, 谁给他的脸面妄想着同咱们家结亲？”贺敏当即嘲讽回去。
要说张家虽然不及从前，但好歹也位列洛都四大家族，人家家里的女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外甥女是陛下最疼爱的凤仪公主，外甥更是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单论张庭生本人，那也是朝中正三品大员，堂堂吏部尚书。
孟家呢？如果她没记错，孟瑶的父亲孟延到现在也才混上个……刑部侍郎吧？苟在王严手底下，还不知被打压成什么样，恐怕连张寅都不如，也就孟翰争气点儿，拿了个武状元，借着婕妤娘娘的光被陛下提拔为羽林军左骁骑，这才让孟家稍稍有了些地位。
这些年二哥没少帮扶孟家，朝廷里那些人眼明心亮，知道贺相对孟家不一般，除了王氏张氏镇北王，还有谁敢不卖贺相面子？孟延孟翰从中得了多少好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孟家从一介不入流的小家族跻身如今的洛都新贵，少得了她二哥？
可如今二哥卧病在床，不过是想请孟瑶来府照拂一二，他们却百般推脱，甚至趁机开出价码，妄图彻底攀附上贺氏，是啊，做没有血缘的妹妹哪有做荣辱一体的夫妻来得实在？这对孟瑶，对孟家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祖母，您不会同意这样无理的要求吧？”贺敏急急赶到佛堂，老祖宗正跪在菩萨雕像下，手捏串珠，虔心礼佛。
老夫人缓缓睁眼，瞳中浑浊不堪：“敏敏，你哥哥怎么样了？”
贺敏一滞：“二哥他……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
“敏敏啊，你说是不是祖母错了？”贺敏正想答话，又听老夫人接着道：“谨之他从小便聪慧过人，主意也大，当初他欲以庶人之身参试科举，你父亲那样反对，都没能阻止住，还有孟瑶的母亲……”
“祖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哥他……”贺敏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件事过于隐晦，几乎已成两家禁忌，真正清楚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她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却不知内情。
老夫人重重叹息一声：“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她望着贺谨之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贺谨之，耷拉下眼皮：“孟夫人的建议也未尝不可，谨之这么多年来对孟瑶的宠爱我们都看在眼里，既然如此，便成全了他们吧，就当是……还债了。”
“祖母！”贺敏不可置信：“孟延分明是趁火打劫，心怀不轨，您怎能如了他们的意，况且，咱们刚同张家退婚，转头便与孟家结亲，祖母是想彻底得罪张家吗？祖母莫要忘了，皇后娘娘膝下一子一女，皆为张氏嫡亲……”
“敏敏，”老夫人拐杖狠敲两下：“去，接孟瑶进府，其他的话不必再说了。”
*
孟府
孟瑶干坐在榻前，皱着眉头：“母亲，你为何不让我去照顾谨之哥哥，老夫人说，谨之哥哥病得很重。”
孟夫人着一身锦缎大绿袄，胸前吊着祖母绿宝石，远远望去去，极尽雍华，她慢慢放下茶盏，不急不缓道：“瑶儿，你愿意嫁给你谨之哥哥吗？”
孟瑶立马红了脸，微微羞怯：“母亲怎么这样说。”
“瑶儿，贺相风光霁月，不比那镇北王差，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真儿心疼你，哪像镇北王，一颗心都落在了你慕姐姐身上。”
提及此事，孟瑶微微失落：“母亲，镇北王是慕姐姐的，瑶儿没有那个心思。”
孟夫人眼睛一扫，轻笑道：“你那点小把戏，还能瞒得过母亲？”
孟瑶咬住下唇，手指头纠缠在了一起。
“瑶儿，你跟母亲说句实话，你对贺相就从未动过心吗？”
对谨之哥哥动心？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毕竟自她有记忆开始，谨之哥哥便是最疼她最宠她的人，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份宠爱，却没有考虑过谨之哥哥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亦父亦兄？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或者说，她所期待的他们的关系，或许是兄长，却又不仅限于兄长。
她希望谨之哥哥能一直这样宠着她，她甚至无法想象谨之哥哥会有不管她的那一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宠爱，以至于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谨之哥哥与张家的婚事她也是知道的，但她从前却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不管谨之哥哥娶谁，最疼的人都只会是她，然而，张妍的那一席话如同一盆冰水，令她骤然惊醒。
若是谨之哥哥有了另一个共度一生的女人，若是这个女人容不下她，那么谨之哥哥会怎么做？这一次是张妍，谨之哥哥拒绝了她的要求，可下一次呢？无论他与谁成亲，总归是要离开她的。
可她却是如此依赖他，虽然不知道这种信任和依赖是不是所谓的心动，但她清楚，如果失去谨之哥哥，她活不下去的。
“母亲，我不能没有谨之哥哥。”过了许久，孟瑶才小声回道。
孟夫人了然一笑：“这就对了，瑶儿，你若想名正言顺长长久久地待在贺相身边，唯一的办法便是嫁入贺府，成为贺相的妻子，而此时，正是天赐良机。”
孟瑶有些不解：“母亲，瑶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孟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孟瑶的脸蛋：“你不用明白，乖乖等着嫁入贺府便好。”
*
继贺张退婚之后，贺孟结亲的消息疯传一时，如此重大的变故，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李郢赶到贺府时，老夫人正在厅堂会客，管家领着他往内宅走，不一会儿，回廊前头便传来隐隐的谈话声。
“老夫人，近有传闻，贺府欲与孟氏结亲，不知是真是假？”李郢脚步微顿，凤仪公主？
“确有此事，”老夫人怅然长叹：“殿下是来讨要公道的么？”
“不敢，”秦宁默了默：“退婚一事原本便是两家自愿，无可厚非，只不过才区区几日，贺府就已结上新的亲家，未免太过心急。”
原来贺谨之心悦之人当真是孟瑶，可他这样做将张府颜面置于何地，即便当真想迎娶孟瑶，也应待风波平息后再说吧，如今倒好，整个洛安城内都在传贺相为娶孟瑶抛弃张家小姐，流言蜚语像长了腿似的传遍大街小巷，妍表姐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张府也难免受人诟病。
贺家的确太过分了。
“不瞒殿下，谨之至今重病在床，昏迷不醒，遍访名医，皆无果而终，”老夫人用袖子拭去眼角泪痕：“老二平时最记挂的人便是孟瑶，说不定成全了他们，一切就会好起来，望殿下宽恕，老身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秦宁蹙眉：“贺相他……至今未醒么？”她一直以为是外头乱传的谣言，毕竟前世的贺谨之一帆风顺，无病无灾。
正在这时，吴管家躬着身子走进：
“老夫人，镇北王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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