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杀
村子里的妖兽被消灭干净后，吴王一行人乘坐着御幺门的战车，同御幺门人一起来到了村庄附近的一个人口密集的重镇。
夜已深，吴王与侍卫在官家驿站入住，而御幺门人则投宿在了镇上的客栈。
经历了白天那惊魂一战，吴王仍心有余悸，只要那个盒子还在他手上，心里就不踏实，一刻不得安宁。夜里，连衣服鞋子都没脱，和衣躺在了床上。
吹灭了烛台灯火，月光顺着窗缝流泻进来，他闭着眼睛，耳朵却聆听着窗外，辨别着各种声音。窗外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有虫鸣鸟叫的声音，或许，这会是一个正常的夜晚。他很疲惫，正想放心睡去，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极微小的沙沙声，多年来保持的警惕与直觉，使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窗户被打开了，一名黑衣人跳了进来，这是一个高手，轻盈如燕，落地无声。在原地站了片刻，看准了床的位置后，唰的亮出手上匕首，只见白光一闪，刀刃朝着吴王，猛扎过去。
不对劲！在匕首扎进去的那一刻，就不对劲。
黑衣人慌忙掀开被子一瞧，哪里还有什么吴王，刚才扎上去的竟然是枕头。黑衣人气地将枕头扔在地上。忽觉背后劲风袭来，快速侧身躲过，转身就是一脚。
咚的一声，吴王挨了这一脚，身子撞在了桌子上，桌子倒地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好身手！”吴王冷笑一声。
黑衣人再次将匕首对准了他。“去死吧，老东西！”她压低的声音里满是仇恨。
吴王不慌不忙，半眯着眼，眼神锐利，手里两枚银针，扔向了黑衣人，并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黑衣人没有闪避，她的视力极好，在黑暗的环境下仍然看清了银针的方向。她左手掌风扫落了银针，就在银针落地之时，匕首很准确地扎在了吴王的胸口上。
这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一般情况下，吴王已成刀下之鬼。然而，匕首却好似扎在了坚硬的盔甲上，黑衣人并不死心，继续使力。但匕首仍未能扎穿吴王的身体。
黑衣人一慌，开口道：“你穿了白蟒甲？”
白蟒甲是用一种妖怪的皮制成的衣物，不仅刀枪不入，就连一些厉害法器都很难将其攻破。
吴王唇边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忽然伸出手来，两指之间夹着一枚银针，戳向了黑衣人。黑衣人本能去挡，银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手掌，穿透了她的手心。吴王接着又是一脚，黑衣人被踢飞，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可恶！”黑衣人怒道。
吴王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衫，一脸轻蔑，“想取我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喊道：“王爷，您没事吧？”
黑衣人狠狠地瞪了吴王一眼，眼里带着不甘与愤恨，倏地跳了起来，就在侍卫推门的瞬间，翻窗离去。
“此人中了我的毒针，跑不远，去抓回来！”吴王命令道。
“是！”众侍卫道。
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逃到了花园，利用黑暗藏在了假山后面。但身上的毒开始发作，她浑身没了力气，瘫靠在冰冷的石头上。看着外面的火光点点，恍惚中，一些藏在记忆深处里零散的画面，冒了出来。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小女孩缩在年轻男子的怀里，火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家燃着的大火，怎么也不明白，就去买个寿桃而已，家怎么就没了呢？
小女孩坐在村口树下，见到先生的身影，快速起身跑了过去，抓住先生的衣服，急切问道：“先生，你找到我娘了吗？”
男子用力将女孩推开，自己却被蝠妖抓住，飞向了半空。他绝望地喊道：“晴儿，你记好了，西域人是受吴王李璠的指使，吴王才是害你全家的真正凶手！”
“晴儿，晴儿，快醒醒！”
千雅晴睁开了眼睛，首先见到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年轻男子狭长的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她，让她很不舒服。偏过头，她忽然发现，身处的环境变了，她不在花园的假山背后，而是身处房间内。最让她慌张的是，脸上的蒙面巾已被摘了下来，她的脸被年轻男子看到，这让她顿生杀意。
因为不想暴露身份，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未使出擅长的法术，所以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谁！
中毒之后浑身软绵绵的，不仅毫无力气，就连法术也好像被封住了，无法施展。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解毒才行。她迅速将房间扫视了一圈，从房间里男子的衣物判断出，这里应是他的房间。
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吴王的侍卫抓住了她，不将她交给王爷，反而冒险将她带到了自己房间，究竟是何用意？见他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不怀好意的模样，莫非他想非礼想到这里，千雅晴不禁打了个寒颤，一阵恐惧慢慢爬上了她的心间。
“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陈六开口道。
千雅晴内心慌作一团，表面却不动声色：“我记得你，你是吴王的侍卫，今日，是我从妖兽的爪子下救了你。”
她刻意强调救他这事，既是试探，也是提醒。她必须要弄到解药，才能逃出去，而她唯一能够逃出去的方法，就是利用眼前此人。
陈六却叹了口气，失望地低下了头。“唉晴儿妹妹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晴儿妹妹”这个称呼提醒了她，她仔细瞧一瞧陈六，这个人眉眼之间，还真和先生有几分相似。“你是陈炎哥哥？”
“你认得我了。”陈六露出笑容，欢喜地点了点头。
“你怎会在这里？”千雅晴十分震惊，记得先生带她离开村子时，陈炎还跟着陈夫人在干农活。
“我”陈六摸了摸脑袋正要说下去，却被打断了。
“陈炎哥哥，我中毒了，你有解药吗？”千雅晴假笑道，焦急的她并没有听他讲故事的耐心。
即使对方是她认识的人，也并不能信任。只有赶紧解毒，恢复法力，心里才踏实。自先生死后，她就明白了，不管是活着还是复仇，都只能靠自己！
“瞧我，妹妹的解药都忘记了。”陈六拍了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袋，取出两粒绿豆大小的药丸，“这是解药，你先拿着，我给你倒水去。”
“不必了。”千雅晴拿着药丸，先放到鼻子上闻了闻，见气味正常才放心喂进嘴里，直接吞咽了下去。紧接着，她闭目打坐，调理气息，不一会就气血通畅，恢复了法力。
她睁开眼睛，眼神凌厉望着陈六，对这个人，她不仅不想答谢，还很愤怒，凶巴巴道：“先生曾说，千家的仇人就是陈家的仇人。我不知你为何要做吴王的狗腿，我也不想追究，但这仇，我今日是非报不可的。你若是阻拦，休怪我不念旧情！”
千雅晴说完后，手提匕首，起身就要离开。
陈六看她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门口，心中着急，开口道：“你不能杀他！你娘”
千雅晴停住了脚步，转身迅速走了回来，激动道：“我娘怎么了？我为何不能杀他？”
陈六眼珠子一转，不答，反而反问道：“十年前，你去了御幺门，那我爹呢？他现在何处？”
“先生他在我入师门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他怎么死的？”陈六并不惊讶。
“我们回家找证据时遇到了毒蝠，先生被毒蝠害死”千雅晴低下了头，先生惨死的模样，如噩梦般时常伴随着她。
“我就知道，他定是死了。”陈六表情平和，语气平淡，不悲不喜。
“该你回答了。”千雅晴目光冷凛，射向了陈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陈六警惕地朝着门口望了望。“镇外北边二十里，有座荒废的宅子，传闻闹鬼，夜里没人敢经过，我们去那里。”
“好。”千雅晴爽快答应，推门而出，飞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两人如约来到了镇外废弃的宅子里，这里充满了湿霉的味道，院中荒草丛生，墙上有血迹。大厅横梁上，一条脏污的白绫悬挂当中。
“你害怕吗？”陈六问道。
千雅晴冷哼一声，飞身将白绫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鬼和妖都不可怕，人最可怕。”
陈六忽地抓住了千雅晴的胳膊，浑身发抖，“可我害怕，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千雅晴瞪了陈六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并将手伸向了他的脖子，怒道：“即使你是先生的儿子，也别想玩花样，说吧，约我到这来，你的目的不简单吧？”
陈六被掐住了咽喉，无力反抗，只好坦白。“对，我是有别的心思的。”
“说！”千雅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晴儿妹妹如今生的和夫人一样，美丽动人，我就想你们姑娘家来这种地方肯定肯定害怕，那我就可以表现表现，讨妹妹好感。只是没想到，这地方太恐怖了。连我都有点害怕了。”陈六的脸红了，不知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
千雅晴收回了手，对于这位年轻男子的示好，没有任何反应。“快说吧！天快亮了。”
“咳咳，好吧，我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陈六小心翼翼地扫了千雅晴一眼：“夫人还活着。”
千雅晴蹙着眉，心底一些被埋葬了的情感翻涌而起，隐隐作痛。“我娘在哪？”她眼中含泪，敛着几分期待。
“她失踪了。”陈六小声道。
刚刚升起的期望倏地落空，如同从高处摔下。但理智冷静的千雅晴只是叹了口气，仿佛即使更糟的事情从他口中讲出来，她都能安然接受。
“那还是不在了。”良久，她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内心苦涩，脸上泛着自嘲的苦笑。
“不，她没有死！吴王知道她在哪儿，也只有吴王知道她在哪儿！这就是我阻止你杀他的原因。”陈六情绪激动。
“她被软禁了？”
“没有，夫人去了一个地方。”
“去了何处？到底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说来话长，我爹带着你走后半年，我娘就生了大病，三个月后不治去世。我独自在家，等不到我爹回来，家里的地也被人抢走，没有吃的，差点饿死，幸得遇到了夫人。她来村子是来找你的，可惜你已经走了。夫人不忍见我受人欺负，便将我带到了吴王府中，改名陈六。”
“很好，很好，”千雅晴冷笑一声，“我娘竟然跟仇人在一起了。”
她很想念母亲，得知母亲还活着，十分激动。但想到母亲竟然委身仇人，就十分生气。
“当年那场大火后，夫人被吴王掳到了府上。夫人为了你，为了报仇，她只能忍辱负重！”
“为了我？”千雅晴激动的双眼泛红，极力压下愤怒，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接着说吧。”
“在我入府两年后，夫人忽然失踪了。失踪的前一夜，她召见我，说若你还活着，定会来找吴王报仇，若是见到你，要我转告你，不要轻易动手。报仇这件事，她自有安排。只是这几年，我潜伏在吴王身边，却始终查不到夫人在哪。但我知道，夫人还活着。”
千雅晴长叹一声，这十年来，她一心想报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终于碰到他，仇人就在眼前，却杀不得。既要查出母亲的下落，又不能暴露身份。报仇一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反正这个仇她必须要报，她一定要用吴王人头，来祭奠千府亡灵。既然都等了十年，那就再忍耐一下，也不急于这点时间。
陈六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他本想宽慰失落的少女，结果却发现身旁的少女变了脸，眼中竟敛着杀气。他不知所措，吓得倒退了一步。那一刻，他认为自己活不成了。
“你为何要帮我？你如今可是吴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千雅晴质问道。
陈六愣了下，他没有开口解释，而是跪在了她的面前，坚定的回答道：“因为我和我爹一样，是夫人最忠实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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