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衣冠冢
李之青用力地回抱住赵念卿，眼泪就流成了河，这一声妈，她有20年没听过了，“我好怕你还讨厌我，我好怕啊。”李之青说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手不自觉地颤抖了。
李之青摸着她的脸说“对不起，我的孩子，你不该原谅我。”赵念卿摇着头说“你没有错，是我不好，妈。我也有了孩子，他两岁了，有了孩子我才知道，你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不要我，你是没办法啊，你没有错。”说着赵念卿也泣不成声。田鑫不明就里地叹气，福伯在一旁抹眼泪。
重逢的悲伤与喜悦一直蔓延，充满了整个院落。
不多久饭菜便准备好了，刚摆好碗筷，门被打开了。
“妈妈，我肥来（回来）啦！”一声脆亮的喊声拉起众人脸上的微笑，尤其赵念卿。
“宝贝回来啦。”赵念卿起身拥住摇晃着扑向她的男孩儿。
男孩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休闲西装，高大挺拔，但略瘦，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文又可靠。
“妈，这是我丈夫姚先，这小孩子就是我儿子，敏青。”她又对敏青说“来，敏青，叫姥姥。”
姚敏青看了会儿李之青，他两岁半了，从来没见过姥姥，这是他第一次见姥姥，他觉得姥姥比奶奶漂亮，一对漂亮的蝴蝶耳环忽闪忽闪的，漂亮姥姥还慈眉善目的，尤其一双大眼睛里充满期待与爱，不知道为什么突地一下脸就红了，怯怯地喊了声“姚姚（姥姥）”，惹得大伙儿都笑了。
“臭小子，平时嗓门儿那么大，怎么还知道害羞了？”姚先拍了自己儿子屁股一下，对着李之青喊了声“妈”。李之青不停地点头说好。
“我也没准备红包，你结婚的时候我也没能来，但是有两样东西是二十多年前就为你准备好的，妈想给你们。”李之青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块红布，打开红布，里面有三个首饰盒，分别是一对翠玉的镯子和一枚纯金打的如意。
那玉一看就是好玉，赵念卿拿起玉镯子心里发酸“妈，这，这不是你带过的么？”
李之青点头说“对，那是我奶奶留给我的老玉，我带了很多年，后来跟你们分开就再没带过了，现在我把它给你了。”说着自己拿起了那个金如意，那个如意可着实不小，实打实的纯金，掂在手上沉得很，而且花纹做工精细，前后镶着圆润的玉石，玉石周围嵌着珐琅，中间的如意柄也镶嵌着不同颜色珐琅拼出的图案“这个啊，是你爸给我的，他从他妈妈那里讨来的，说是我的聘礼，妈也送给你。”
赵念卿看着这些贵重的东西，诧异地抬头，“妈，你这是干什么？”
李之青摇摇头说“妈妈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些也都是身外之物，当年我就计划着给你留当嫁妆，”她碰了碰耳环说“本来这对耳环也想给你，凑三件，你爸不让。”说到这就害羞的笑了。“你可别推辞啊。”
赵念卿知道，也些都是李之青压箱底的宝贝，这么多年她大概心里真的不舒服，一直惦记着想给她，她晗着泪笑着说“我才舍不得推辞呢，谢谢妈。”
“菜要凉了，大家快吃饭吧。”福伯看差不多了来喊他们吃饭。一家子人其乐融融地吃饭，没有人提赵敏生，也没有人提刚办完的丧事。
a市今天没有雨，晚上的天空连云也没有，能看见点点星光闪烁，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院子里刚刚发芽的柳树在风中影影绰绰，树枝摆动的沙沙声好似有人在低语。月亮出来了，照着这大地，照在每个人的笑脸，照进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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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不爱去的地方是哪里？是永远有做不完工作的单位？是欢腾又寂寞的夜场？还是安静又无聊的家？如果工作单位不再繁忙，夜场更加温馨，家里有个爱你的也是你爱的人等你，你还愿意回去吗？
李之青很想去自己爱人的身边，想了半辈子，但半辈子都举步维艰。此时她可以去找他了，却难受得不愿承认这一天的到来。
早上田鑫去墓园看完赵敏生带着红肿的眼睛离开了，姚生送敏青去了双语学校，自己直接上班去了。日头快到了头顶，李之青还坐在庭前看柳枝，她排斥这趟出行，尽管她一定要去。
吃过午饭福伯告诉她车子准备好了，李之青沉默两秒后说好，说上楼收拾一下就走。福伯这才松了口气。
告别有时候是个必不可少的仪式，只有告别了才能更好的开始下一段人生，如果这个仪式不去执行那就意味着心里还没能过得去那道坎，亦或说不承认事实。福伯知道，如果她不去执行这个仪式，那过往在心里永远是解不开疙瘩，搁在心里时间长了，人会被疙瘩折磨疯的。活着的人还得好活着，不管多难。
“妈，先等一下。”在李之青出门前赵念卿叫住了她。
赵念卿给她拿出来了赵敏生的日记。李之青用手轻轻抚摸着日记本，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看过，是爸爸交代给你的。”赵念卿看李之青出神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妈，其实墓地里没有爸的骨灰。”
李之青忽地抬头，眉头轻皱“怎么回事？”
赵念卿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好像下定决心一样“爸今年年初开始身体就不太好，经常住院，上个月他刚好些的时候我才回国，之后我们一直有通话，直到一个月前，我联系不上他，后来给医院打电话，医院告诉我在抢救，当天晚上抢救回来了。”她吐了口气继续说“两天后医院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人没了，不是没呼吸了，是人不见了，自己走了。当天我就飞去了，之后我联系了当地的警察并调取监控，但那边警察给的消息是出了医院他拐到一个没有监控的小路就再没出来过。我后来又去他的美国房子看了，是空的，又在那边找了十来天也没找到人”赵念卿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地说“人，就凭空消失了，现在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念卿说完眼眶再盛不下眼泪，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直到一个礼拜前，我收到一封手写的信，是爸的信”说完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封发黄的旧信封。
李之青颤抖着手打开。
“卿儿，爸爸走了，你不要再找了，爸爸不想再看你辛苦。告诉你妈妈，我一直在等她，我爱她。”
李之青盯着信纸看了好久，好久之后，她突然笑了下，那笑在此刻看来明媚又诡异，随后她沿着以前的痕迹折好，装进信封。那是一个旧信封，当年厂子里多到遍地都是的信封，这信纸也是厂子的信纸。
李之青叹口气说“还没找到吧。”是肯定语气。
“是的。”
李之青心里像打翻的厨房五味杂陈。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可能还活着。但是，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会不见人？如果他死了又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个明白？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还会追查下去。”赵念卿叹息地说“其实我觉得他只是不想我们看见伤心，所以才……”这也是她丈夫安慰她的话。
李之青点点头，有些话无需说透，她都明白。医院已经抢救过他了，他的身体情况很糟糕，而且他在信里也说了。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怕她见了伤心，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赵念卿看李之青呆滞又悲伤的神情，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就留她一个人独自伤怀。
李之青坐在赵敏生房间的床边，好久缓过神，才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说他一直在等自己，那他在哪里等？她看了眼这些日记本，笑着摇摇头，这个傻瓜又在做傻事了，看来答案只能在其中找了。重新看着摊在旁边的五本厚厚的日记，她知道，里面一定写的都是自己。阳光洒进这个冷清的屋子，她想起多年前在这里的快乐时光，那时候她的心还不是死的，对未来和生活充满了希望。
在李之青的记忆力，第一次见赵敏生是个意外。那天本不是她去参加那个饭局，是财务的周莹突然生病了，李之青到财务送材料被抓包去的。
“但是我对财务一窍不通啊，对方要是有问题怎么办？”李之青拒绝道。
“不会的，只是去吃个饭而已，财务的人都走了，领导还等着人去，求你了之青。”周莹撒起娇来李之青有点招架不住。
“那你到底什么事啊？”李之青还是不想参与进去，挣扎着非要她给自己个合理解释。
“我爸又生病了……”周莹苦着脸说。
“我爸又生病了……”周莹苦着脸说。
不用她再解释，李之青就叹了口气。周莹的爸爸有心脏病，还喜欢跟她妈妈吵架，经常以进医院威胁。她家的条件也不太好，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有事一般都指着周莹。
“好吧好吧，就这一次。”李之青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你太好了之青，晚上7点在富城酒楼，别忘了。”说完周莹欢喜着走了。
李之青先回家跟林国强说了这事，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富城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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