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生产
看着他的字,李之青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她甚至能深切地想象出他难过又自责的样子。
李之青放下日记本,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即轻又柔,笑着的她还轻轻摇了摇头。
明明想忘记,干嘛还留着照片呢。
那个男人一如既往地傻。
她也知道,后来那些尖锐的带着刺的画面刺得他的心千疮百孔,每每想到都是在拨动心里那根永远无法愈合的刺,余痛只增不减。
但是对于她来说,那些过往从不是痛苦的根源,走过多少年后再回看,反而感到庆幸,庆幸那场意外的降临,带来了她此生的最爱。
所以,这么多年赵敏生都想方设法地打压白振北,而她总是劝。
两个人对白振北的事总是存在较大的分歧,虽然每次都是她理解地笑着让步,但不妨碍她给白振北“通风报信”。她知道,非常明白,他只是担心她,他在乎她。此时她更加理解他,也许在内心深处他甚至是恨自己的,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当时太大意没有保护好她。
也许对他来说,李之青一生平安随顺就是最大的心愿,在一起朝夕相处那是梦寐以求的事,却不是最重要的事,这就是他老派的爱,不求相濡以沫,但求健康平安。但李之青正与他相反,李之青最大的心愿是一辈子跟他在一起才圆满。他永远不知道,他的出现是点燃她再次发光的火,在他身边才觉得温暖。
那两年,他离开的两年,如噩梦般纠缠着她,他不知道那时的她多难熬,即便在一起之后她也没跟他说过,那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是如何杀死她一颗原本绚烂多彩的心。
是的,对于李之青来说,她曾“死”过,凶手是很多人,但偏偏不是白振北。
李之青卧在摇椅里,轻轻摇着,望向天边的云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好像听见那云与山间回荡着她和他的笑声,那笑声渐渐越来越远,飘飘荡荡,慢慢地,渐渐地睡着了。
就在李之青刚睡着之后,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慢慢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福伯“之青回来后一直一个人每天抱着敏生的日记看,”他轻声说。
那脚步停在离她两米远的阴影下,正好能看到她带着笑的睡脸,却又不会唐突了那份宁静。那人站了好久,才放轻声音说,“给她盖上毯子吧,别着凉。”
福伯看了眼他,没应声转身走了。回来时那人还在那里站着,福伯轻轻给李之青盖上毯子,引着他进客厅,那人好似没看见福伯指引的手,只站在阴影下看她,福伯收回手安静地等着,等到以为那人不会进屋了,脚步才随他而来。
等人坐定,福伯也拿了茶出来,恭敬却带着梳理地说了句“白先生请。”
白振北也不介意,那期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年过半百的白振北不再似年轻时候一口闷掉一杯茶,也懂得了细细品尝的乐趣,“好茶。”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一听便知此人身体强健得很。
“高山普洱,敏生以前的茶。”他轻轻解释一句。
是的,他知道自己喜欢这口。
虽然年纪大了,但白振北依然如正值壮年的松柏挺拔高大,他穿着浅灰色休闲式西装套装,皮鞋油光锃亮,带着不符合天气的沉闷。他的鞋进屋也没换下来,福伯也没说他,毕竟最近来往人多,一楼的大客厅已经成为对外的会客厅。他背靠沙发靠背,一条腿轻轻搭在另一条腿上,结实的胳膊伸展地扶在沙发靠背,另一手轻轻搭在膝盖上,闲适地喝着茶,偶尔侧头看看落地窗外沐浴着阳光的睡美人。
“之青,快六十了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福伯愣了一下,随即似有埋怨地叹了一句“还一年呢。”
他点点头似乎很感慨“真快啊。”
看着他的样子福伯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才显出几分温和地说“之青,以后就多麻烦你了。”
白振北没看福伯,而是转头看了眼李之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难得的温柔“怎么会麻烦,你知道的,我愿意还来不及。”他说完却听到福伯背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以前赵敏生针对自己不全是因为过去那些事,更多是发现自己的心思,但这傻女人这么多年愣是不知道。他想,自己还真是可悲的伟大。
再过几天就是她生日了,他在心里算着日子,眼睛又不自觉描摹这窗外那人的身影。
白振北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安稳的后背,那身影此时沐浴在阳光的脸上却皱着眉头。一个白色蝴蝶轻轻落在她的毯子上,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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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赵敏生走后,她的生活回到所谓的“正轨”,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流言蜚语渐渐消失,同时她也失去了勉强与那些人偶尔虚与委蛇般八卦的能力,也失去了一些所谓的朋友。
刚开始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生活好像平淡的水,激不起她一点心里波动,她那段时间的表现在她妈妈嘴里是“好像突然长大了,像个妈妈的样子。”
在高小梅看来就是“你好像突然就从活泼可爱系的小家碧玉变成优雅成熟的大家闺秀。”
在林国强看来则是越发沉闷乏味。有一次她跟高小梅逛街,她们在一家婴幼儿用品店挑了很久,李之青突然很想去卫生间,肚子渐渐大了之后,膀胱的功能越来越弱,被这小孩挤得快没地方了。街头有个脏乱的公共卫生间,但比没有好,李之青匆匆赶了过去。这个卫生间旁边是一间饭店,她出来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林国强跟他的酒肉朋友们高声嬉笑着说着浑话“老娘们生孩子是不是都那么无趣,看着一点艹的欲望都没有。”她不记得他的朋友们说什么,只记得这句话的引来的哄笑。
她也不记得后来有没有跟林国强对峙,但她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平静。是的,她一点没有被伤害到,很平静地接受了林国强对她的评价。
其实李之青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平静,自从怀孕她对周遭的感知似乎都弱了一些,也可以说是他离开之后。
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床上那点刺激乏善可陈,有什么可说的呢。
哦,她想起来了,她没有对峙。她似乎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平淡的婚姻生活,等待而不是期待着宝宝的降生。只是偶尔经过生记,经过ktv一条街时,她的心脏好似被突然攥紧了一样,顿顿地疼着,疼得她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掉了下来。
在满是灰尘的空气里,在看不见太阳的晴天里,在蜿蜒流淌的小河上,在蝴蝶飞舞的季节里,她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传说中的她曾连想都不敢想梦都不敢梦的,可以拥有爱情的美好婚姻,就如那灰尘,那太阳,那泡沫,那蝴蝶,消失不见了。
如果不曾擦身而过,也许不会如此痛苦。
痛就痛在,她本来伸伸手可以抓住的。
苦就苦在,本来可以。
她麻木地吃着东西,上着班,与人交往,任凭时间撵过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心脏。
在他走后第二年夏季里的一天,她的孩子出生了。
那天,当那阵阵痛来的时候她正想去厨房喝水,突然肚子开始疼,疼得满头大汗,拿着水杯的她勉强自己放下水杯,然后便一步也挪不动,只能慢慢撑着忍痛蹲下身,大口大口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十分钟,那阵痛终于过去了。她慢慢扶着柜子起身,清点一遍要带的东西,然后打通了林国强厂子的电话,过了一会林国强来接了电话,
“干嘛?”他粗鲁地喘着气,似乎是跑过来的。
“我要生了,这就去医院,你也来吧。”她平静地说。
林国强似乎有些慌乱,“好,好,那,那,你……”
“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带我去,没事的。”她思路清晰地安排,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给她妈妈也打了电话,李妈妈放下电话就开始准备。小女儿想熟悉学校,先回去了,家里只有她,她生了豆芽,今天看着长势不错,准备明天跟各类五谷杂粮一起拿到集市上卖,现在看来不一定赶得回来,要多浇点水以备万一。
接着从裤子内侧自己缝制的兜里掏出一打钱,她在食指和大拇指上喷了点口水,细细数着钱,把点出来的钱放到里屋柜子里,又上了锁。把剩下的钱又原封不动放回裤子里面缝着的口袋,这才出门去找李之青。
等李妈妈到的时候李之青出现在了街边,李妈妈是跑去的,小镇不大,两家离得也不算远,李妈妈跑去本不到十分钟就能到,但李之青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她等不了,也不想干等着,她自己拿着东西,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了楼,走到了路边。她甚至等了两分钟,她告诉自己,再等两分钟,如果她妈妈还不来就自己打车走。
好在李妈妈在李之青想挥手叫车的时候赶到了,于是两人一起上车。
“你怎么不等我就叫车。”李妈妈气喘吁吁地说。
李之青看了她一眼说“我看见你拐过来了。”
“都看见了不能等我一下!就那么着急!”李妈妈又训斥道。
李之青不再看她,而是看着窗外。
第二次阵痛迟迟没到,到了医院挂完号交完钱做完了检查李之青竟然在旁边吃起了“水果”。那是她从家里带的唯一一个西红柿,此时当水果吃。
没办法,这个季节西红柿最便宜。
林国强来的时候李之青已经被安排住了院,而她迟迟不来的第二次阵痛刚刚过去。
就这样她一直断断续续地疼着,一次比一次疼。
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上才生下一个六斤八两的小男孩。
所有人都笑开了怀。
而这个时候她的婆婆才闻讯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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