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个9号真棒

山里的美不仅是体现在安静上，至于说山青水秀，风景如画，这样的描述也太一般。于长飞小时候常常见父亲一个人猫在地边，他不时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前嗅了又嗅。小孩子不懂事，笑问：“爸你闻啥呢？土有味道吗？”父亲嘿嘿笑着不说话。多少年以后，于长飞才悟出这个理，上大学几年他常不回家，偶然回来一次，人还没进村就立即闻到一股清新而又略带苦涩的味道，他方才明白了父亲当年闻的就是这种味道，那是家乡泥土的芳香。

        于长飞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这回情况不同，他成了无业游民，对象那里他也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物。唯一牵动他的就是那场官司，叶光海揪住不放，非要逼他拿出三十万。叶光海看来不是一个轻易好打发的人，看来这场官司是在所难免了。

        村前人多，他选择了村后没人的地方信步溜达。

        “那不是于长飞吗？”

        于长飞抬头望去，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向他打招呼。他一眼就认出来，说话的是他小学老师，现在听说当校长有好几年了。他快步走到那位老人身边，点头敬礼，握手问好。

        “王校长您好！难得您还记得我？”

        “怎么会忘呢？你是我们学校最出类拔萃的好学生，年年的三好生，而且打篮球最棒。”

        于长飞正要开口说话，校长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歉意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学校有事我得赶紧回去，长飞你不想到你的母校转转，过后我俩好好聊聊。”

        反正也是没事。校长一进校门就让人拉走了，于长飞独自一人来到操场上。操场上一副破旧的篮球架子竖立在两旁，一切还是当年的样子。

        于长飞从小就生来个儿高，同级生中他比所有的男同学都要高出多半个头。因为这个原因，他和篮球结了缘。上大学的时候，他的身高固定在一米八几，这样的高度进专业球队自然是不可能，但在所有的校级球队中，他是当仁不让的中锋。

        大三那年，学校里召开篮球比赛大会，他身披9号球衣驰骋球场，他的身材矫健，球技超群，不时获得阵阵掌声。

        球到了后半场，他站在发球线正准备发球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清晰地飘进他的耳朵：

        “那个9号真帅！”

        他本能地回头一瞥，赞扬他的是一位长相端庄秀丽的女生，只这一眼他就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女孩的芳容。

        在一所数万人的校园里寻找一个人太难，但如果打听一个大美女则要相对容易许多。不几天他就搞到了那个夸他真帅的女孩的第一手材料。

        她叫陶萍，英语系大三学生，品学兼优，介于校花班花之间。

        女性的美并没有固定的标准，高有高的健美，矮有矮的玲珑，胖有胖的富态，瘦有瘦的俊俏。陶萍是那种高个偏瘦、碎眉碎眼、性格沉稳而又带点古代美女的风韵。

        本来就有好感，一来二去他们相爱了。

        于长飞是山里来的穷学生，常常囊中羞涩，他积攒了好久才凑了一点钱钞，他想请陶萍吃顿火锅。未料不等他开口，陶萍先说了，请他到他们家中作客。

        陶妈妈康兰芳一见女儿领回来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立马喜眉笑眼地拽住于长飞的一只袖子，上下打量一番，嘴里不住地赞道：

        “女儿好眼光，带回个这么帅的好小伙。听说篮球打得挺棒，是吗？不错不错。大学学中文的，好好，快坐快坐，你和她爸先聊着，饭马上就好。”

        于长飞被安排坐在长沙发的正中间，爸爸陶建国则坐在一侧的小凳子上陪着说话。陶师傅车间干了一辈子钳工，眼看就到了退休年龄了，只看他的一双手，就能明了他的一切。说是让他陪着说话，其实他就一共说了三句：

        “你家里老人都好吗？你多大啦？水凉了快喝茶。”

        饭桌上基本都是康兰芳一人在说话，陶萍偶尔插个嘴，陶建国一直闷不作声，于长飞新来，不便多说，大都数是发挥耳朵的功能。康兰芳说：

        “你们眼看着就毕业了，等你们走出校门，有了工作，我的退休手续也办下来了。小于家在农村，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咱家这房子还是你爸单位上分下来的，两室一厅，大小还凑合吧！到时候小于如不嫌弃，就把萍萍的住房改新房，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饭啥的都方便，将来有了孩子我们也可以帮一把。”

        于长飞心里热乎乎的，一个美艳无比的好媳妇，再加上一个通情达理的丈母娘，他于大傻此生何求？于大傻是他的童年玩伴依支秀给他安顿的，这小丫头有名的惹不起，每回招她不高兴了，就会撅着小嘴又哭又闹，嘴里不停地嚷嚷：“你就是于大傻，你就是于大傻！”他倒是乐于接受这个雅称，从那以后每当遇到高兴事或是不高兴事了，他常常自嘲自喻为于大傻。

        毕业后，陶萍如愿进了公立学校，当了一名中学英语老师。而他则一直没有碰到好运气，不是工作不顺心就是单位不如意，干啥啥不成，功不成名不就，换了好几家，最后也没固定下来。

        因为他的工作问题，陶家对他的态度几起几落，当然最直接的就是影响到婚姻进程，婚期一拖再拖，如今仍是遥遥无期甚至都有分道扬镳的嫌疑。

        这事不怪别人，这事怪就怪自己，他不止一次的告戒自己，一个大男人一点挣钱的本事都没有，何以养家乎？

        丈母娘生日那天，陶家已经吐口了，拿来二十万的彩礼钱就允许他们成亲。这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可是二十万上哪儿去找呢？

        篮球架子旁有几块大石头，他拣了一块平整些的坐下来，随手从口袋掏出昨晚剩下的半盒烟，刚要打火，身后有人喊道：

        “到底是城里人，抽这么好的烟呀？”

        他回头一看是王校长，迅速掏出一支递过去。王校长摆摆手说，他不抽烟。

        他跟着王校长到学校四周转了一圈，看看时候不早，他就告辞回家了。

        秀秀说好的中午去他家吃饭，这丫头不是很守时再说她又守着那么大一份家业，来不来都在两可之间。于长飞盼她来，又怕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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