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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不甘


  流苏喜爱摆弄花草,越看越是喜欢。又见迎面的小姑娘竹篮里头蜀葵委实动人,便开口唤住了她,想要解下荷包取些碎银子,连那花篮一并买下。

  旁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压住了她的柔荑,身边有熟悉的杜若香气日久恒长。不知何时,苏暮寒已然立在了她的身旁。

  替流苏付了银子,交由乌金提着花篮等候,苏暮寒与流苏寻了一处僻静些的茶楼,径直进了二楼雅间,将那蓝底素花滚着缎边的帘子随手放下。

  苏暮寒要了一笼香菇木耳切馅蒸饺,一笼鸡蛋豆腐的素烧麦,两碗白果粥,并几碟佐粥的小菜,拿自己雪白的手帕拭净了竹筷,才温柔地递到流苏手里。

  仿佛是柔艳的春水中倒影着漫天的星光,叫流苏深深沉醉,再也辨不明方向。她迟疑着接了苏暮寒递过来的筷子,却不敢抬眸,只望着白果粥上氤氲的热气,脸色被熏得像是桃花汁淘澄出来的瑰丽胭脂。

  苏暮寒有问,流苏自然有答,而且知无不言。

  流苏兀自意乱情迷,尝着那素烧麦里头软糥嫩黄的蛋羹,苏暮寒捏着筷子的手却早已握成了拳头。

  居然又是罗嬷嬷,几次三番坏他的好事不说,还将手伸到母亲这里。

  流苏却是得意,舀了一匙加着冰糖的白果粥,满口都是甜蜜。又叫她窥到了罗嬷嬷的短处,还撞在苏暮寒的枪口,可见眼前这人必能替自己出气。

  本就厌恶罗嬷嬷扣了自己的月例银子,不想那日又碰上她与明珠一前一后说笑着从温婉房里出来。

  流苏不愿向罗嬷嬷行礼,便避在了屏风后头,等着她们先走。

  流苏听了个下音,是明珠边往外走,边恳切说道:“多谢嬷嬷指点,咱们做奴婢的,自当替主子分忧。”

  自然是罗嬷嬷不知拿什么说动了明珠,明珠又在母亲前头不知嚼了什么舌根,才令母亲对自己起了疑。

  苏暮寒听得心头火起,想要惩治明珠,偏偏母亲房里他伸不上手。至于罗嬷嬷,几次三番与自己作对,大约是嫌自己命长。

  慕容薇身边不能留着这样的明白人坏自己的事,罗嬷嬷早就该除,苏暮寒打算见到苏光复就要他命令宫里的人动手。

  大掌轻轻覆上流苏的小手,望着面前楚楚动人的女孩儿欲说还羞,苏暮寒顺势往怀里一带,便低下了头去,温热的气息软软扑上流苏的耳垂。

  流苏如遭电击,浑身上下是痒痒的酥麻,想要伸手去推对方的胸膛,偏是身子像化成一滩水,软得使不出一丝力气。

  待要开口相拒,唇齿间满溢出声的却是自己都听得心醉的呻吟。流苏仓皇地咬住下唇,任苏暮寒的舌尖缓缓划过自己圆润的耳垂。

  一张脸瞬时如晚霞满天,被酒染红的斜阳。

  门口外头,乌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篮里的花朵等候。待那帘子掀起,苏暮寒送了流苏出来,才将共篮恭恭敬敬交还给她。

  花市街分手,流苏如走在云端,软绵绵得不着力。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回了驿馆,又如何挽回了满是蜀葵的花篮。

  淡青色的丝帕还泡在清水里,已然渍成深青。待要拿烧酒去熨,流苏却发觉自己手抖得连丝帕也拿不住,只好唤了小丫头过来帮忙。

  拿冷水重新净面,依旧压不住眼角眉梢绯红的潋滟,流苏细细扑了层薄粉,刻意遮住方才的娇羞无限。这才定了定神,将小丫头熨好的帕子拿在手上,拎着花篮拿去给慕容薇瞧,请她挑朵蜀葵簪发。

  慕容薇方沐浴过,又用了早膳,正由璎珞服侍着梳妆。

  依旧着了楚朝晖替她绣的天水碧春衫,配了条月白色繁绣金线牡丹的披帛。如墨的长发高高盘起,星星点缀着几枚赤金点翠的花钿。

  美人如玉,人淡如菊。

  妆台前的丽人如一泓莹莹的碧水悠然白云之上,说不出的香远亦清。

  流苏即羡且妒,想起日后大约要与眼前这位分享同一个人,又是说不出的痛快。她曲膝行礼问安,恭敬地递上刚洗净的帕子。

  慕容薇接了帕子,随手往炕桌上一搁,却是感兴趣地瞅着她拿进来的花篮。

  见那些花开得灿烂,又因蜀葵寓意极好,慕容薇便随手从中捡了一朵通体碧绿的花儿,要璎珞替她压在鬓边。

  知道姨母不能戴这些东西,慕容薇吩咐将花拿去给夏兰馨与温婉挑选,余下的便由她们选过,再赏给小丫头们添添喜气。

  慕容薇近日长着碧色丝衣,流苏已有好些日子不能系她的绿色丝绦。

  今日本想簪朵碧花配她鹅黄的丝衣,又见慕容薇已选了绿色蜀葵配天水碧的裙衫和月白的披帛,心里很是丧气。

  只好待温婉与夏兰馨挑过,流苏自己悻悻选了枝粉色花朵,便将花篮往小丫头手上一扔,由着她们去分。

  自己将那朵粉色蜀葵剪去杂叶,插在鬓发正中,流苏又特意换了件淡紫的束腰裙衫跟花相配,到是衬得肌肤更为白皙。

  瞅着菱花镜中的玉颜,流苏重重叹了口气。何时是个头,沾了一手鱼腥不说,连穿衣都要瞧别人的眼色。流苏手托香腮,心上的不甘越来越浓。

  难不成自己一辈子都是给人叩头请安的奴才命?难不成这一辈子自己都穿不得正室的大红?便是暮寒少爷愿纳自己为妾,也只能乘一顶粉红的小轿,由后门灰溜溜地抬进去?

  日后想与心上人朝云暮楚一夕风月,也要随时瞧着慕容薇的心情?

  流苏迟疑着伸手去摸自己的耳垂,方才被苏暮寒吻过的地方像火一般灼烧她的手指,又烫得她赶紧将手放下,一颗芳心兀自砰砰乱跳。

  借着替慕容薇绣锦袜上繁复的瑞云纹打发时间,流苏依旧止不住方才的胡思乱想。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凭什么堂堂正正坐着八抬大轿,打从安国王府的前头抬进门的那个人不能是她?

  流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下一个哆嗦,替慕容薇绣着云锦袜的手一抖,便被银针扎出了血珠。

  流苏将中指含在口中,吮吸着腥咸的血丝,渐渐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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