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发作
仪仗速度只有往常的一半, 慢的出奇,自宫道缓缓驶过。
行至拐角处时,殿内忽而传来了奏乐声, 细听来, 似乎是琵琶,曲声夹杂着幽怨哀婉,如泣如诉。
顾祯阖目听了片刻,面上神情隐有些许变化, 就在吴茂以为, 陛下心意可能会有所转圜, 突然令人调转回去时,他淡声问:“皇后每日都在院子里弹琵琶?”
这些, 吴茂又怎会知晓, 他讪讪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赔着笑说:“娘娘许是,近来心中有些郁结。”
“有何郁结?”顾祯眉梢轻挑。
有何郁结?吴茂面色一僵,暗道这还用问吗。
觑了眼皇帝的面色后, 他随即讪笑两声,小心翼翼道:“娘娘恐怕,还是为着淮安侯府的事儿感伤呢。陛下若是记挂娘娘, 不若奴婢入内,替陛下问候一声?”
还是为着这事。
顾祯眉眼间掠过一丝燥意,在短暂的怔愣以后, 淡声道:“随她去。”
谁记挂赵懿懿了?她这么坏的脾气, 又爱闹腾, 性子又独, 总喜欢给他甩脸子置气, 这样一点都不乖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记挂她。
却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头疼欲裂。
顾祯心里头,难免也有些着恼。他是帝王,所言所行都无反悔的余地,遑论此次与世家朝臣间的纷争,更不该退缩一步。
他退一步,朝臣便会进两步,唯有他反逼朝臣,众人才会迫于帝王威慑不得不收敛锋芒。
可她偏偏,要为此事跟他闹脾气。
罢了,俩人的时日还长得很,他还是,先解决好眼下的事再说。至于这些,便等日后再说吧。
怀揣着沉重的心思,他一路到了万春殿。今日本是听宫人言及太后抱恙,请了太医过来诊治,他才想着过来万春殿探望一番。
“皇帝怎么过来了?”太后的声音里略带了些欣喜,忙命人上了茶水,又叫皇帝在她边上坐下,“正好有些新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顾祯在下首坐了,温声道:“听宫人说母后身子不好,还请了太医,正巧今日无事,便过来探望一番。今日,母后可好些了?”
太后嗔怪道:“也不知哪个告诉你的,真是该打!”说着,她转头瞪了眼宫侍,“哀家都说了不许同皇帝说,你们偏就多嘴什么呢?”
望着太后的举动,顾祯但笑不语,只等她训完宫侍后方道:“宫人也是为了母后的身子,莫要过多苛责。”
殿中稍静了片刻,想起宫里头近来的传闻,太后心念微动,忍不住拿眼斜觑皇帝。
那皇后在闺中时就生得貌美,一张脸光是摆在那,就叫人觉着赏心悦目。她原先还以为,宫中这么多年都没给妃妾,是因着儿子那副魂魄早就被皇后给勾走了。
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她装作不经意地叹:“皇帝,你今年都二十有三了,旁人这个年纪,那孩子早都能跑能跳,哪像你现在……哀家如今年岁渐长,见着别人含饴弄孙,心里头何尝不羡慕?”
顾祯端着茶盏的动作微顿,抬目看了太后一眼后,轻声道:“母后不是总说,临川性子野,都快看顾不过来了?”
太后面色一僵,轻咳了两声:“这如何能一样?何况临川也快到了出阁的时候,母后哪能不想有几个孙儿承欢膝下。”
“哀家在这儿干着急,你同皇后两个,怎就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呢?”
顾祯饮了两口茶水,视线缓缓挪向窗外,几枝杏花被雨水打过,其上还沾染着清露,颤巍巍地坠在枝头,从窗牖处延伸了进来。
孩子?
他出神的想着,皇后同他的孩子,大抵也会是生得一双杏仁眼,皮肤白皙、身量高挑吧?
或许,还会弹琴、喜欢读书、且写的一手好字。
可下一刻,想起皇后那一副倔强的性子,将来的孩子恐怕也会这么固执时,他又觉得头疼。她这么爱闹腾,稍说上几句便要生气,生气就会哭的性子,倘若孩子随了她的脾气可怎么办?
她倔成这样就有够自己受的了,若是再来一个这般的,该如何是好?
察觉到皇帝的心不在焉,太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温声道:“只是你们二人都成亲这么久,也没个消息,依哀家看,寻……”
“好了。”堪堪从思绪中回过神,再一听到孩子的事,顾祯突然觉得有些烦躁,眉眼亦是彻底地淡了下来,沉声道,“母后。往后,莫要再提此事了。”
太后不由一怔:“皇帝?”
顾祯揉了揉眉心,淡声道:“柔然在外虎视眈眈、父皇遗留的朝政问题也尚未解决,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朕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处理政务上,并无空闲教导孩子。”
伸进窗牖中的那朵杏花终于落下,在案几上滚动了几圈,堪堪停了下来。
晖光照在男人清隽的眉眼上,在太后错愕的神色中,他又道:“如母后所言,朕方才二十有三,正值盛年,且得位名正言顺。要这孩子出来,有何用处?”
若是真有个脾气像她的孩子,成日为点子小事闹腾个没完,可真是有够他受的。还是晚些吧,等晚个几年,朝堂局势稳定了,待他有空了、能有闲心应付时再说。
“你父皇……”太后试图辩驳一二。
先帝便是早早崩逝,以至于皇帝即位时不过冠年,以至于被朝臣欺压。若是先帝再晚些才有皇帝,那皇帝便该是冲龄践祚,更被那些个朝臣把玩在掌心中。
顾祯沉声道:“父皇是迷信那些术士,被丹药败坏了身子,否则何至于不惑之年崩逝?朕素来不喜佛道,且身体康健,又如何会同父皇一样?更何况……”他面色倏地冷了下来,“父皇后来,不是也动过废了朕的想法么?”
太后彻底没了话说,皇帝五岁起便独自居于东宫,她后来又有了临川,更没多少闲暇关心长子,全凭着他自个跌跌撞撞长大了。
因此,母子二人之间,从未有多亲近。
遑论交心。
这还是太后第一回,听着他吐露这些话,惊诧之余,又有些难以接受。可长子的脾气她向来知晓,他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更改的余地。
斟酌片刻,她到底没再多说。
正逢临川从外进来,想起一事后,太后趁机转了话题:“你妹妹啊,竟也学会瞧那些少年郎了,前日还回来同哀家说,叫哀家给她选个驸马。”
顾祯淡扫了眼临川,心知太后想说些什么,只他一向不习惯兜圈子,便直接问道:“是何人?”
太后含笑拍了拍临川的手,以眼神示意。
忸怩半晌后,临川方道:“是河间侯世子。”
河间侯世子?
光是一个淮安侯世子的事,就叫皇后同他置气到如今,若是再添一桩河间侯世子的事,只怕是有他受的。以皇后对那赵二姑娘的宠爱,只怕又要一边哭,一边在那闹脾气。
顾祯眉心微蹙,忽的想起了那日河间侯告假,要给世子纳征的事,他脸色倏地便冷了下来,问:“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对你也有意?”
被这样一双鹰隼般的眼眸盯着,临川忍不住瑟缩了下,随后小声说:“没有明说,可他看我时,眼里头分明也是有情意的。”
顾祯觉着荒唐又可笑,又饮了口茶水后,在对面俩人的注视下嗤笑道:“那你可知,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年底便要成婚?”
临川面色陡然一变,太后也是惊道:“还有这回事?那可算了,这实在不是良配,还是换个人吧,听话?”
“阿娘。”临川瘪了瘪嘴,拉着太后的手说,“只是订了婚,又没有成婚,叫他将婚约解除不就行了么?”
太后耳根子软,被她撒了一通娇以后,又有些心疼,便下意识抬眸去看皇帝。却正巧,触及到一张铁青的面容。
“砰”的一声。
茶盏被重重搁置在案上,顾祯冷着脸,拿绢帕擦了擦被溅到茶水的手指,冷笑道:“你死了这条心罢。”
临川被他看得心脏狂跳不止。
她长这么大,虽与兄长不怎么亲近,却从未听他以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朕看你不但书没读多少,心眼子也跟着糟透了。”顾祯霍的站了起来,将帕子扔回桌案,“为着你这点私心,你叫朕为你得罪两家人?还想叫朕在史册上,平添一道骂名?”
气氛陡然成了这样,太后急忙想要打个圆场:“唉好了好了,皇帝,她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哀家一会教训她就好。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你是他亲阿兄,唉,不成就不成,何必动这样的怒呢?”
顾祯似笑非笑:“原来朕是兄长,先前朕还以为,膝下是多了两个儿女。”
太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知晓皇帝是在提七皇子的旧事,更是尴尬不已。心知皇帝这是再一次言明,他不是临川和七皇子的爹,自是不可能为了他们,亲手毁了自己的名声。
耳畔又倏地响起女儿的抽噎声,叫她愈发的不知所措,抬首想要同皇帝再说上几句,求一求情。
顾祯拂袖欲走,心里头怒气难当,原以为这个妹妹只是贪玩罢了,却没想着,她这心思倒是愈发的坏。
也不知是随了谁。
再任由她这般下去,只怕大楚皇室的名声都要被她给败完了。
思及此,他在转过身时冷声道:“你成日闹着要伴读,正好寻芳进宫了,便叫她好好陪着你,将那些个史册典籍都看上一看!”
不顾身后的抽噎声,他冷着张脸出了万春殿,在仪仗再次经过椒房殿时,却又听着里头传来几道琵琶的声音。
却不如先前娴熟动听。
“什么时辰了?”他淡声问。
看了看天色,吴茂回道:“想来该是午时二刻。”
顾祯不禁冷哼了声,道:“好好儿的,不去用膳,竟有工夫在这儿弹琵琶,朕看她就是闲的!”
吴茂面颊轻轻抽动了下,在经过肃章门前时,他飞速揪过一个小宫人问:“皇后娘娘可用过午膳了?”
宫人吓了一跳,满脸的惶恐之色,点了点头回:“用……用过了。”
得了消息,吴茂松开他,又奔回了帝王舆辇旁垂首跟着。
孰料帝王虽未掀车帘,却察觉到了他方才的动静,冷下声音问:“做什么去了?”
环顾一眼四周,吴茂低声道:“陛下,都这个时辰了,连皇后娘娘都用过了午膳,不若奴婢着人先回去传膳,等陛下一回紫宸殿就能用上。”
方才往万春殿走那一遭,本来,皇帝是准备留在万春殿用午膳的,谁知同太后闹了顿不愉快,便径直走了。
这下子,连饭也没得用。
车中静谧许久,车架又叮叮当当行了一路,至拐弯时,顾祯才道:“谁叫你去问的?”
吴茂垂首不答。
陛下方才那话,可不就是想关心娘娘用过午膳没,偏还不肯承认。
顾祯闭了闭眼,没罚他,也未置一词,只是淡声道:“着人去传膳罢。”
吴茂悄然松了口气,便知刚才的举动,是叫陛下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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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懿懿拨弄了几下琵琶,便觉得有些累了,递回给方才奏琵琶的女官,轻笑道:“我还是不大擅长这个。”
女官笑道:“娘娘哪是不擅长,只是没学过罢了,奴婢学了这些年头,自然娴熟些。”
赵懿懿撑头看着她,抿唇笑了两声,柔柔提议道:“你既然如此说,那以后你每日教我一个时辰如何?”
云竹微微瞬目。
昨儿个娘娘便提出想学琵琶,她问为何,娘娘只是笑了笑,道了声觉着怪有意思的。
女官不禁起身行了个礼,恭声道:“奴婢求之不得。”
既定下了要学琵琶,赵懿懿便又着人去取一面琵琶来,在女官指点下调音。
女官先前还以为,皇后娘娘只是一时兴起,恐怕学不了多会便嫌累而放弃。却没想到皇后下定决心要学一样东西时,便执着得很,今日竟是硬生生同她练了一个时辰。
一刻也不少。
唯有蔓草知晓,自家娘娘当年学琴,初初学按音时,左手练得一手的水泡都不肯懈怠半分,练跪指时更是执拗,直练到血肉模糊也要练好才行。
突发奇想学棋时,也是钻营棋谱至深夜。
只要她一件事是她下定了决心的,便绝不会轻言放弃,无论此事是什么。
练了一个多时辰,赵懿懿指尖酸软不已,觉得那些个手指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等再坐到书房案几前,望着那堆积成山的宫务时,神色倏尔冷了冷。
她不想处理了。
不想批阅了。
她明明还有许多事情可做,明明还有许多事情可学,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再喜欢那个人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再处理这些,无趣至极的宫务呢。
他嫌自己无趣,嫌自己不够乖巧,可她还不够乖吗?
兢兢业业地做着这些,可曾换来过他半点反应?
哦,是有的。换来他的一声,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吗。
心口坠坠地疼,赵懿懿忽觉难以喘息,她起身在窗前踱了两步,再回望向这些宫务时,更是觉得心情烦躁。
想了想,她道:“去收拾些钗环出来罢。”
女官们领命退下,赵懿懿继续在屋中踱了几圈,却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已然没有了娘家,也没有了丈夫的宠爱,若是再什么都没有了,她该怎么办?依靠着她的弟妹又该怎么办?
荒唐了这些日子,颓丧了这些日子,她是该要想清楚了。
她是这大楚名正言顺的皇后,处理这些宫务,本就该是她的事情,倘若她自个先丢开了,无论是被太后接手过去,还是被新人夺去,又或是皇帝收拢在自己手中。
与她来说,都没有半分益处。
想着,赵懿懿的心跳愈发的快。
突然间,她仿佛想明白了许多事,也看清楚了许多。
既然没有丈夫的宠爱,既然她本就因为没有子嗣,在宫中举步维艰,这些宫务,她更不能撂手不管,就这么给了旁人把柄。
“都已经申正了啊。”望着西斜的日头,赵懿懿喃喃念了一声。
申正,还不急,她还有时辰批阅的。
扶着桌案边缘,赵懿懿慢腾腾坐了下来,拿过麝墨块亲自研墨,望着窗外满树的梨花出神。
那个梨花下的清隽少年郎啊,终究是不见了,就这么,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中。她也总算明白了母亲说的,年少时觉得美好的人,将来最好不要再相见。
再相见,只会将自个弄得遍体鳞伤。
她以为的温润如玉、谦恭柔和,不过是他披在那副冷硬皮囊外的表象,是他的一层外皮。
那外皮内的模样,与手腕狠绝铁血的先帝,一般无二。
她该清楚的,自五岁起便独自居于东宫、且跟在先帝身边长大的他,又怎会真的温和。
浓郁的墨汁自砚台中一点点化开,甚至还有点点香气传出,赵懿懿的神色亦由此逐渐坚定。
他既然不喜欢她,那么,她便也不要再喜欢他了。非但如此,她也要学着……学着像他一样,有一颗冷硬的心,只有这样,才不会伤着自个。
春雷声惊动,黑沉沉的云被一道光划开,不消片刻的工夫,春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砸在了梨花枝上。
风中由此夹杂了冷意,赵懿懿未曾起身关窗,仍是望着窗外梨花出神,重重地磨着墨,面沉如水。
云竹进来时,见着的便是那轩窗半敞,疾风携带着雨丝飘入窗内,打湿了皇后的衣袖。
她急急忙忙地关上了窗户,恭声道:“娘娘,钗环已经收拾出来了,娘娘可有何吩咐?”
“晚些罢。”赵懿懿笑了笑,轻声回道,“等我先将这些宫务处理完再说。”
云竹一愣,面上闪过些不可置信。
娘娘这段时日,不是很不喜这些宫务,不捱到晚间,绝不动笔么?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心脏砰砰跳了几下,云竹应了声是,随即接过那麝墨块,又往里头注了些水,慢慢研磨起来。
“往后,叫尚宫局早些将宫务送来。”赵懿懿冷下了声音,面容十分冷清,“那些不甚重要的,叫她们批阅好了再拿过来!哪些不重要,叫她们自个体会,不用再叫我说了。”
云竹听得心惊肉跳,却又——有那么一丝高兴。
经了这些日子,娘娘这是又回心转意,终于肯放下了么?
这样,她倒也能高兴些。
中途用过一顿晚膳,一直到掌灯时分,这些宫务才终于批阅完。
赵懿懿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蹙眉道:“将刚才那些东西拿来罢。”
云竹依言下去,取了方才众人整理出来的首饰。
满满两匣子,都是皇后平日不怎么用的。
一一拂过各式钗环臂钏戒指,赵懿懿笑了两声:“都先收起来,不必放回去,就先放到我妆奁中,等过段日子再说。”
这些钗环,是她准备给端端的添妆。
祖父母临去前,虽给他们兄妹几人都准备了东西,然有父亲在上,必不可能全部带去。侯府现在又是这样的光景,再有徐氏在旁上眼药,端端的嫁妆只会少不会多。
“我库房里,还有多少银钱,你明日去点点吧。”赵懿懿温声吩咐了句,却又想到家中现在不大好,等到年底,她有些想把端端接近宫,叫她从宫中出嫁,也体面些。
思量间,赵懿懿想起兄长本来也该是这一两年娶妻,恐怕是要被耽搁了。
只是赵原是侯府世子,与旁人不同,他的婚事赵维民自然会上心,就不用她来管了。
“时辰不早了。”赵懿懿示意女官给她拆卸首饰,又揉了揉自个的指尖,轻声说,“先去浴房梳洗一番,就该睡了。”
拆卸过首饰,褪去繁复的外衣,浴房中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此刻正散着袅袅雾气。
赵懿懿今日累了一天,在浴池中被热流拂过全身时,只觉眼睛发沉,脑袋亦是有些昏,匆匆洗漱过后,没有半点儿停顿,径直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女官在帐幔外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帐内有动静,犹豫片刻后,大着胆子将那鲛纱帐掀开了一条缝隙。
晨曦透过这条缝隙洒向床榻,照在了皇后如画的面庞上,女官清晰瞧见,皇后的面颊上竟生了两团红晕,锦被也被她掀开了。
再一伸手探去,只觉指尖滚烫,将她烫得心尖都跟着紧了紧。
云竹进来,正好见她探头进了帐中,这恰巧触了娘娘忌讳,不由拧着眉头问:“怎么了?”
那女官回首看了她一眼,声音发颤:“快去请太医罢,娘娘染了风寒,正发着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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