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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打脸


赵懿懿半阖着眉眼,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张往日里淡漠冷峙的俊美面庞上,竟浮现出了惊慌失措。这般的神色,与那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帝王全然不符。

        从前那双凤目虽温润,  却又隐隐透着些冷傲,与今日的模样,  是决然不同的。

        怎么喜欢一个人,这些,  还需要旁人教吗?

        赵懿懿垂目不答,半晌后,只是轻轻挪开视线,  瞥向了窗外的那株桑树。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蓄积后的雨水正从桑叶上滴滴答答往下落,滴落在窗台上、青砖上,带出清脆的声响。

        听着那响动,再看一眼她冷然的神色,顾祯心头愈发的慌乱,  掌心力道收紧,  声音也更低沉了些:“懿懿,往后……往后你教教我好不好?”

        良久,赵懿懿眸中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褪去,  将衣袖缓缓从他手中抽离,  眉眼中蕴着几分悲凉。

        喜欢?

        他这样的人,也会知晓,  什么是喜欢么。

        她面色有些冷,  立在他跟前,  无悲无喜地问:“陛下究竟是因为喜欢,  还是如那日在先农坛所言,  皇后如今还算称职,陛下未有更易打算呢?”

        顾祯这便知晓,从前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转头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却发不出声音来。

        “如若是因为这个。”赵懿懿理着自个微有褶皱的衣袖,含笑道,“陛下大可放心,妾身必定如陛下所愿,谨守皇后之责,将这阖宫上下都打点好,必不叫陛下在前朝有何忧心之处。”

        听着她的这些个承诺,顾祯知晓自个本该高兴的。

        ——可却高兴不起来。

        胸腔忽而生出些闷痛感,他死死握着那太师椅的扶手,似要将那檀木雕花扶手掰成两段。

        字字句句,全是他说过的话,尽数给他还了回来,叫他失去了任何辩驳的理由。

        却原来,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懿懿全都入了心上的。

        她都记了下来,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埋在心里头,未曾出口罢了。

        顾祯惨然笑了笑,眼中浮现了些叫人看不透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的手,轻声道:“从前的事,都是朕不好。”他声音发着颤,这一句话已耗费他许多精力,说罢又稍稍停顿片刻,方再次开口,“朕知晓这些年委屈了你,是朕的疏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赵懿懿没说话。

        哪还有以后。

        将近三年,已经够她死心的了,甚至于,她还嫌自个醒悟得太慢了些。

        没有以后了啊,人这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她还有几个三年?哪还能有那么多以后呢。过往那三年,她权当是一场梦,如今大梦刚觉,她哪又愿意再次入梦。

        她笑了笑,轻声说:“陛下的心意,妾身心领了。”

        心领了,那就是别处不愿领的意思了。

        顾祯怔愣一瞬,一阵寒凉席卷四肢百骸,闭了闭眼眸,放缓了声音说:“懿懿,不要对朕……这么绝情好不好?从前是朕待你不够好,也没曾将你放在心上,将近三年,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可……”

        他忽而说不下去,只是沉沉地看着她,一双手轻轻的颤着。

        是啊,将近三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察觉自个的心意,却在如今突然对她说,自个喜欢上了她。

        谁会信?

        谁又当回事?

        如今吞下的一个个苦果,皆是他当初亲手种下的。

        全都是。

        “朕是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顾祯声音带着些哀凉,继而放缓了问她,“那你教朕,朕去学……学怎么喜欢一个人好不好?”

        以前不当回事,年少轻狂时,还亲口说出不喜赵氏女,最初对她的态度也只有不耐烦,心里头只装满了那些政事。

        却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闯入了他心头,而后生根发芽,牢牢地驻扎在了心底,再难割舍去。

        等他发觉时,那根茎早已深深钻了进去,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生来尊贵,此生做出过无数的决断,下过无数的命令,颁过无数的旨意。

        向来手段强硬,每一桩事都是他算计好的,从未有过后悔的时候。

        二十多年了,头一次的,他开始后悔。

        后悔当初那般待她,后悔那日对她的不耐烦。

        他陷入了一种无解的境地中,拼命在脑海中构想着,倘若那天她问起赵维民的事时,他态度好些、语气温和些、莫要责怪她,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纵然知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服,时光也永不可能回溯,顾祯却不受控制的构想着另一个结果,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后悔中。

        “懿懿。”顾祯又唤了他一声。

        一阵风过,桑叶抖动起来,其上蓄积的水珠也不断地往下落,赵懿懿后退过半步,俯身行礼:“陛下,时辰不早了,该要启程了。”

        浅淡的一句话,便将他所有未出口的言语都堵在了喉中,叫他无法再做任何回应。

        凝着她温顺而淡然的眉眼,顾祯不禁想着,从前,他也是以这样的态度待她的么?

        不在意、不上心,也无所谓。

        像是一堵软墙,看着是软的,却怎么也击不破。一拳打上去,所有的力道都能尽数卸去。

        轻而易举的,便能叫人崩溃。

        顾祯勉强扯着唇角笑:“嗯,是该启程了,怪朕,耽搁了这么久。”他又问,“你今日归家,要去多久,可要在府中留宿呢?”

        赵懿懿淡声道:“家中有些事,妾身回去看看,想来没多久的。”

        顾祯道了声好,言及要派几个侍从跟着她。

        皇帝的亲卫与宫侍跟着,于她有利无弊,赵懿懿也没拒绝,只轻声道谢。

        回京途中,赵懿懿独自乘在厌翟车中,许是这两日骑过马,身子也好了些,她竟未曾像来时一般胃中翻涌难受,舒服多了。

        一路上,顾祯也未来寻她,便是途中停下歇息时,也只听闻皇帝领着人出去跑马。没见着他,赵懿懿觉着舒心多了,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是真不想见着他。

        一见着,俩人总是要起争执,字字句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立刻逃离。

        到洛阳城时,快到正午时分,赵懿懿着人往顾祯那儿道了一声。

        不多时,顾祯便命人与她回复,允了她今日前往侯府的事,还派了吴南与几个亲卫跟着她。

        “娘娘,这会儿快到正午,天气热得很,娘娘先饮几口茶,去去热气罢。”云竹斟了一盏茶递过去,声音轻柔。

        赵懿懿垂目接过茶盏,眉尖微蹙,掩唇轻咳了两声。

        云竹忍不住说:“娘娘咳疾都还未好全,昨儿个还不肯用炖梨……”

        “好了好了。”赵懿懿无奈一笑,拧着她的面颊说,“就是呛着咳了两声罢了,瞧你紧张的,话再这么多下去,可真要做那老婆婆了。”

        她抿了一口茶水,淡声问:“父亲那日,是怎么说来着?”

        云竹跪坐在旁,将那日经过完完本本诉说一遍,车架也在此时到了侯府门前。

        骤然得知皇后驾临的消息,整个淮安侯府都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准备过一番后,众人皆按品阶换上衣饰,随赵维民出府迎接皇后。

        除却两年前归宁那日,赵懿懿已经许久没有回过侯府了,如今的淮安侯府于她来说,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阶前青砖上跪了一片,在赵懿懿由侍从扶着下车时,口中齐呼“皇后万安”。

        赵懿懿今日本就是过来给弟弟撑腰,自是不像从前那般温和,未道免礼,脚步也未曾停留,径直由侍从引着入了侯府。

        赵维民在身后傻了眼。

        他此刻还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青砖,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盏茶后,才有一青衣小童从府内跑了出来,传道:“皇后娘娘体恤,命尔等免礼。娘娘说都是自家人,心意到了就行,何必讲究这些个虚礼,侯爷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赵维民面上一阵恍惚,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个的过错,难道是他太过谨慎了不成?

        转瞬,他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方才的举动不对劲,这些话也很不对劲,不像是在体恤,倒像是带了些阴阳怪气。今日之事太过蹊跷,实在……不像他那长女能干出来的事儿。

        众人重新归府时,赵懿懿已然坐在正厅太师椅上,由侍从伺候着饮茶,瞥见众人入内见礼,她不由命赵端端与赵辰二人近前,问了些话。

        赵端端还好些,她入宫的机会总多些,在赵懿懿面前也没那么拘谨,脆生生地问:“阿姐头一回亲蚕,可有什么新鲜事么?”

        她眸光中闪烁着几分好奇,赵懿懿不由失笑:“哪有什么新鲜事呢,左不过就是那些,过两日我在宫中与随祭命妇劳酒,你一同来就好了。”

        赵端端应了好,直接赖在赵懿懿身上不肯动:“阿姐我还给你做了些香囊,一直都没机会给你,天天盼着,你今日竟然来了!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什么香囊,你回头拿我看看。”赵懿懿不由失笑,又拧了下她的耳朵,“你这话也太多了些,都这么大了,该像些样子了。”

        她嘴上责备着,面上却带着笑,任谁也听得出来皇后是打趣,没人觉得她有真心责怪的意图。一旁侍立的众人也都跟着赔笑,替赵端端说起了好话,劝皇后宽心。

        偏偏有人听不出来。

        一旁赵维民道:“是太淘气了,没连枝稳重。”

        赵懿懿唇边的笑淡了淡,朝赵维民瞥去一眼,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冷意,轻声道:“是么?”

        赵维民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面色陡然僵了一瞬,面上神情也罕见的凝滞。

        又看过他一眼,赵懿懿直接忽视,转而问起了赵辰的学业。

        赵辰却很少见到长姐,加之身份上的差异,难免有些拘谨,只赵懿懿问他什么,便答了什么,话不多,也不肯多说些什么。

        厅中众人皆侍立在旁,看着这姐弟三人说笑,也跟着赔笑。

        待将弟妹二人都细细看过一遍后,赵懿懿才望着赵维民笑问:“府中今日可用过午膳了?”

        赵维民突的回过了神,忙回道:“尚未、尚未。”

        “那正巧,我也尚未用膳,既如此,父亲不妨命人传膳?”赵懿懿温声细语,若月下潺潺溪流,叫人听了便觉熨帖。

        用膳时,赵懿懿自是居于首位,至她动箸以后,众人方才跟着一道动。

        众人起先还找着话题想与皇后说笑,然发觉皇后始终神色淡淡,对那些话也无任何反应时,才渐渐歇了这心思,讪讪低头用饭。

        一顿饭用到一半,侍从正给赵懿懿舀玉带羹时,她忽而环视一圈,笑问道:“今日怎未瞧见徐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厅中静了静,再不闻食箸与碗碟相击的声音。

        赵维民道:“娘娘可是忘了,你母亲她前几日已去往山寺,替你祖母祈福去了。”

        “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赵懿懿放下食箸揉了下额侧太阳穴,摇头道,“那日梦着祖母说身子不爽利,我本是头一个想到叔母的,毕竟叔母服侍祖母的时日久,也知晓祖母喜好。然则叔母远在豫章,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才想到了徐夫人。”

        “正是、正是。”赵维民回了声。

        赵懿懿又道:“本来是打算自个去的,然恰巧到了亲蚕的时候。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亲蚕礼是万万丢不得。恰巧想起徐夫人还未服侍过婆母,心中必然有愧,便给了她这个机会了。”

        厅中愈发的静。

        “瞧我这记性。”赵懿懿轻叹了一声,柔声道,“都忘了徐夫人已跟了父亲多年,若是有心,怎会没服侍过婆母呢?大抵,是我给忘了罢。”

        她忽而点出徐氏外室的身份,叫赵维民面上一时五彩纷呈,憋红了一整张脸。

        厅中更是恨不能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喘。

        她望向下首,笑问道:“父亲可否为我解惑,好让我知晓,是不是我错怪了徐夫人?”

        大户人家,便是妾室,哪怕婆母通情达理不需要,也总该去婆母那儿服侍一二,做做样子的。

        没往婆母跟前服侍过的,除却外室,再无旁人。

        赵维民面色愈发的涨红,不禁有些着恼。

        她今日来此,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事的?

        深吸口气后,他颓然道:“不曾。”

        赵懿懿放下食箸,拿湿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如此,那我便没记错了,正好给徐夫人这个机会,叫她在寺中多待些日子,为祖母祈福。对了,父亲必然是记挂的,若是实在太过想念,不若就随着她一道去了算了。”

        “我吃好了,父亲慢用。”她道。

        皇后虽如此说,然她都已经吃好了,众人如何还敢再用,也纷纷放下了食箸,垂首坐在那儿,心跳如擂鼓。

        同赵维民说了几句话后,赵懿懿也失了兴味,命人将给府中众人的赏赐取了出来,一一分发下去:“今日正好归府,见了家中众人甚是心喜,前段时日得了些小玩意,都拿去赏玩罢。若是不喜欢,送人也可。”

        都是些进贡的珍品,便是偌大的侯府里头,往日也只有淮安侯夫妇那儿有。众人领过赏,皆起身道谢,面上闪过些喜色。

        众人尽皆赏过,唯独到了赵舜年与左连枝这儿时,赵懿懿忽而笑道:“倒是忘了还有两位在,只是今日的赏赐是与我一众弟妹的,未曾多备,待改回再给两位罢。”

        赵维民面上一怔,往日这长女再不喜舜年与连枝,表面功夫总会做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听着她的话,赵维民不禁拱手道:“娘娘可是忘了,舜年亦是娘娘阿弟呢。”

        赵懿懿面上闪过丝惊诧,讶然道:“他不是与左姑娘一样,是徐夫人带来的么?进府时,可都有十来岁了,莫非是我哪个走失的阿弟不成?”

        除却几个嫡出子嗣外,赵维民还有不少庶子女,虽然不是很亲近,今日赵懿懿也都给了东西,往常往府中送赏赐,也未曾落下过。

        然叫她抬举一个外室子,想都别想!

        她撑着脑袋想了想,疑惑道:“莫非,他是父亲与徐夫人所生?”

        赵维民想回一句废话,到底憋在心头没骂出去,僵着身子坐在那,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赵懿懿微微瞪大了眼,脸上满是惊愕:“可按着他的年岁……那时候,徐夫人不是还在给亡夫守节,且立志不再嫁人么?”

        赵维民面色更是难看,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气,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云竹,这该叫什么?”赵懿懿忽而招了招手,冷然问。

        云竹忙道:“娘娘,这应当叫做私通。”

        “私通啊。”赵懿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维民,轻笑道,“父亲可要想清楚了,寡妇守节能与父亲私通,焉知不能与别人,谁又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呢?”

        左连枝猛然站起身,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哽咽道:“皇后娘娘,母亲与父亲是两情相悦的,娘娘虽是皇后,可身为女儿,您怎可……怎可这般污蔑母亲的清白呢?”

        一旁女官忽而喝道:“大胆!皇后娘娘与父亲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怎么,我按头你母亲与人私通的?少给我说什么母亲不母亲的,也不瞧瞧她配不配,我有自个的母亲,可不像左姑娘,这么喜欢认旁人的父亲。”赵懿懿看了她一眼,失了与她争辩的心思,淡淡吩咐,“罢了,带下去罢,让左姑娘先清醒清醒。”

        赵维民一时没回过神,便看着继女被皇后的人给带了下去,忙想要求情,却又被赵懿懿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随手抄过案几上的汝窑杯盏,赵懿懿猛地掷在了赵维民跟前,冷声道:“一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私生子而已,父亲愿意宠他是父亲的事,叫他爬到我阿弟头上来,那便不是父亲自个的事了!”

        “国子学本就是祖父给阿辰求来的,盖因阿辰天资出众、又聪颖好学,什么时候跟一个私生子有关联了?”赵懿懿站起了身,俯瞰着下首赵维民,唇角勾了抹冷笑,“便是父亲自作主张娶了徐氏,祖父母何曾正眼看过你那宝贝儿子?”

        “什么货色,也就你还当个宝,若是为他们委屈阿辰,父亲想都别想!”

        赵舜年一脸惊恐地看着上首那人,各种陌生的话从她口中出来,虽然听不大明白,他却知晓,这些话都是在说他。

        身子微微发着抖,他眼神逐渐转为愤怒。他才不是什么私生子!阿爹最喜欢的就是他,怎么可能像皇后说的,连爹都不知道是谁!

        然他已经这个年岁,自是知晓皇后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又瞧见了左连枝方才被带下去的模样,这会儿虽憋红了一张脸,也不敢说话。

        赵懿懿扫了那赵舜年一眼,只觉厌烦,随即抬眸看向赵维民:“此事,父亲自个处理好,不论是与那祭酒写信说明原委也好、还是去赔礼道歉也好,总归父亲想法子给解决了。”

        赵维民有些愤懑,想要向以前一样斥责她几句,然则想起长女如今的身份以后,却又不敢再开口。

        他气得心口发颤,抚了心口好半晌才平复下来,喘着气道:“臣……臣领命。”

        真是……真是反了天了!

        这长女乖巧了这么些年,不过当了两年的皇后而已,竟然就不将他这父亲放在眼里!实在是……实在是……

        赵维民忽觉心口疼得很,一阵阵地抽痛,捂着心口弯腰,脸色也转得苍白如纸。

        赵懿懿微挑眉梢,皱眉道:“父亲都被徐夫人几个气成这样了?速速去传医士过来罢。也是,父亲疼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孩子,难免心中气恼的。”

        赵维民更是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差点儿晕死过去。

        上首,赵懿懿又坐了回去,静静看着他演。

        这么多年,她一直谨小慎微。自祖父母去后,她便知晓这侯府不再是她的家,没人会疼惜她、可怜她,便只能扮着一个乖女儿的模样,以博取父亲的怜惜。

        扮着扮着,便渐渐真成了这副模样。

        今日,她难得的觉得,畅快无比。

        从头舒心到脚。

        对啊,她从前为何要一直憋在心里头,为何一直只是小惩大诫,不给这些人一个狠的。

        她是皇后,府中众人都该听她的命才是。她又何必,要这般压抑着自己,还给他们留面子。他们都不要脸了,她更不必再给这些人留脸。

        今日发泄过后,她才想了个明白。

        舒服。

        太舒服了。

        她本也不想多生事端,可赵维民和徐氏,偏偏要动她在意的人。

        施施然交代过几句,赵懿懿径直起身离去。

        然出府门时,一女官急忙近前,小声在她耳畔回禀道:“娘娘,陛下在街口处等着娘娘。”

        赵懿懿侧首一看,果见北边街口处停着车架,还有无数侍卫值守。

        她应了声,上车后,径直交代道:“从南边走罢,好容易出来一趟,我想去那儿买点果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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