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双标
傍晚凉风习习, 头顶梨树随风摇曳,飘下来无数朵雪白花瓣。
“是啊。”一道欢快的声音说,“事已至此,难道我还要为着那点儿虚无缥缈的承诺, 真就这么等着他么?”
“哪怕他将来真兑现了这承诺, 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静了片刻后, 顾祯听到懿懿突的一笑, 温声说:“你自个心里有成算就好,我还当你放不下呢, 崔家这回是铁了心要撕破脸,即便补救, 也是咱们家丢了脸面。”
自内殿中传出几声笑, 继而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再往后的, 他便听不清了。
然方才的那句话,却足以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处。
已然发生的事,再去补救,便没了意义。
忽而陷入耳鸣声中, 顾祯略觉眩晕, 喉头一阵发紧, 浑身的血液都僵滞一瞬。
是啊。
他当初对懿懿的嫌恶、不耐、无视, 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及这些年有意无意让她受的委屈, 又怎可能轻易购销,又怎可能轻易补救。
先前, 到底是他痴心妄想了。
他以为自个做些补偿, 以后再对她好些、将她的事挂在心上, 便已足够。
全然忘了,懿懿或许不愿意要他的补偿,或许不愿意被他记挂着。
听着殿中那人的声音,他胸腔里头生出些痛楚,几欲落荒而逃。
却又抵不过心中思念,到底抬步走了进去。
皇帝骤然入内,殿中俩人霎时愣了一瞬,赵端端有些慌乱的从赵懿懿怀中退出,俯了身子行礼:“陛下万安。”
顾祯淡然点了点头,道了声起。赵懿懿则是看了他一眼,轻声问:“这个时辰,陛下怎的过来了?”
自先蚕坛回来后,俩人已有数日未见过了。此时她螓首微垂,低眉顺目的立在那,脸上没有半丝笑意,更没有半点儿旁的举动。
顾祯不禁想起了从前。
若是从前,懿懿必然会先引着他入座,或是替他褪外衣,或是替他斟茶、剥果子,又或是替他揉按头上的穴位。
以前不放在心上、觉得习以为常的事,等到没有的时候,却愈发的挂念了。
“自亲蚕礼后,朕倒是几日未来看过你。”顾祯在首位上坐了下来,声音低沉醇厚,“今儿可是心情不大好?听闻你还特意下了皇后令旨。”
既知晓她下了令旨,难道他还不知上边内容?
赵懿懿抿了抿唇,不是很想回话。闭了闭眼,方道:“今日有些事情,确实令妾身着恼。”
“好了,别气了。”顾祯凝着她笑了一声,面上神情颇有些无奈,“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这等小事,你何必发这样的火,不值当。”
赵懿懿坐在他侧边,赵端端则是垂首侍立在她身侧,只是盯着地衣上的莲纹出神,心头忽而有些讶异。
陛下怎的……
在她印象中,陛下性子虽温润,却向来不好亲近,隐隐透着些孤傲冷峙,对阿姐也是一贯的相敬如宾,然却算不上亲密。
可今日陛下的模样,却和从前决然不同了。
她迷茫地抬起头,悄悄看了眼阿姐,又看了眼陛下,却正好对上一双寒凉如水的眸子,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又将脑袋给埋了下去。
“端端。”赵懿懿面色如常,只侧过身子唤了妹妹一声,“你不是带了不少东西进宫么?还不让云竹领着你去后殿收拾,是打算留到就寝?”
赵端端有些慌,“啊”了一声后,忙道:“阿姐,我这就去,没多少的东西的。”
云竹会意,上前请道:“二姑娘,奴婢带您下去罢,您那两三个大箱笼,可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娘娘交代了,您这些日子就住在偏殿……”
俩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全然听不见后,赵懿懿方转向顾祯,轻声道:“那陛下告诉妾身,该怎么办呢?”
顾祯想说,他可以通奸的名义给赵维民治罪,脑海中却陡然浮现起,她那日绝望地望着自己、替赵家求情的画面。
于是,他又默默将这些话给咽了回去。
“谁叫你不痛快了,你便叫他不痛快。”顾祯声音带了几分从前的温润,却不是从前那便浮于表面,“懿懿,你是皇后,无需顾忌这么多的。”
望着窗外的天色,夕阳映出了一片火红的天,赵懿懿想出去赏落日,忽而就有些不耐烦了。
“妾身已然被人欺辱到了头上,难道不该动怒吗?欺辱妾身都不算什么要紧的,尚且能忍耐,却如何能坐视弟妹被旁人欺负。”
她收回视线看向身侧那人,神色淡淡,语气亦是有些冷硬。
顾祯斟了一盏茶水递过去,望着她说:“你妹妹的事,朕已然知晓了。只是你上面还有父母在,她自个也不是孩子,你不必将什么事都揽到自个身上。”
“她不过十几岁,哪里经历过这些事?”赵懿懿面色沉了几分,想着想着便觉眼眶有些酸,“端端确实不是孩子了,临川跟她差不多大,却还是年纪小不懂事呢!”
这话,是太后从前常对她说的,甚至有几次,他也在一旁,却什么都没说。
顾祯一时语塞,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朕那日不是已经罚过她了,别气了好不好?三日两匹布,蚕妇说她后面两晚几乎都没睡,没日没夜的织了两日,才堪堪织出来。”母后对此自是不高兴,想找他讨个说法,派人来紫宸殿问了几次,扰得他这几日都没往万春殿去。
“从前的事,是朕不的不是,你别怪罪了可好?”
赵懿懿眉眼间略有些烦躁,其实她想柔和些的,也不想再跟他有半点儿龃龉,然忆起今日所听闻的事,便无法遏制住心头那股无名的火气。
“妾身知晓了。”语罢,她又与他道歉:“妾身一时失态,还望陛下见谅。”
顾祯顿了顿,轻声道:“你我夫妻,不必如此疏离。”
他想伸手捻捻她白玉般的小巧耳垂,就像从前经常做的那样,却又不敢伸手,只是偏头看了眼后殿,温声说:“往后朕再给你妹妹寻个如意的,你别担心了。”
这一回,赵懿懿倒是正视了他一眼,脸上的笑也真挚许多:“多谢陛下。”
顾祯眉眼柔和,见终于将人给哄好了些,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懿懿,以后这些事,你都不必再花费太多心神。”他忽而放下茶盏,放轻声音唤她,“朕方才没有责问你的意思,亦没有想管教你,朕只是……想叫你往后如意顺遂。从前,朕待你不好,未给你足够的体面,叫你受过太多委屈,以致许多人不将你放在眼中,也叫你理事时难免束手束脚。”
“往后这些事,你想如何就如何。”
内殿久久静谧,赵懿懿只是低垂着头,却不肯答话。
不多时,赵端端拎着自个的行囊,与几个女官一道走了出来,准备将那些个东西都挪往偏殿去。
看着她抱在手中的小箱子,赵懿懿忽而问:“抱着个什么东西呢?瞧着怪沉的,怎的不让人帮你抱着,也不嫌累得慌。”
赵端端便走了过来,稍稍挽了下衣袖,露出左边胳膊上一小片红色的痕迹,打开小箱子说:“是一匣子新书,陆表哥寄来的节礼,都是些游记一类,还有几卷古籍,家里头人人都有份。我还没怎么看过呢,便打算带进宫来看看了。”
“倒都是些好书,他有心了。”随意翻看过后,赵懿懿颔首说着。
顾祯的视线也随之转了过去,神色微有些怔愣,在片刻的凝滞以后,却又因赵端端的话而回过了神,面色微微发沉:“陆表哥是何人?”
“是妾身叔母家的表哥,叔母娘家的侄儿。”赵懿懿淡声说。
顾祯眉心轻蹙:“叔母家的表哥?”
他面上不显,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却暗自想着,叔母娘家的侄儿,这算哪门子表哥?
天色愈发的暗,隐隐有日薄西山的趋势,火红色光将整座殿宇填满,赵懿懿却仍未有留他用膳的趋势。
顾祯看了她一眼,自知懿懿如今,恐怕不是太想见着他的。
唇角不禁挂上了一丝苦笑,他起身道:“朕想起还有几份奏章未批,便先回紫宸殿了。”
赵懿懿神色不便,起身相送:“妾身恭送陛下。”
除却带了几个箱笼进宫外,赵端端还将那只细犬给带进了宫。
“阿姐先前交代父亲和徐夫人照料,可父亲要跟着徐夫人去庙里祈福呢!”赵端端理直气壮地说,“庙中不得食荤腥,就连豢养的宠物也都茹素,这样岂不是委屈了阿黄,还是叫它跟着我进宫,来阿姐这儿好些。”
她歪理一堆一堆的,赵懿懿拿她半点法子也无,只得任由她去了。
听着外边赵阿黄的叫声,虽然不算大,却中气十足的很,她颇有些头疼:“真是会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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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与亲蚕随祭命妇劳酒的日子。
皇后设宴,又是为着亲蚕的事,众命妇自是不敢不来,一大早的,卯时便在宫外候着了。
赵懿懿照例和从前一样起身,梳洗装扮过后,穿上那身亲蚕的鞠衣,缓缓步入正殿。
命妇们亦是于此时起身,叉手与皇后见礼。
赵懿懿环视一圈,淡声命了免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下首的河间侯夫人。
河间侯夫人自是注意到了皇后的目光,被那冰冷如刀的视线扫视过后,她心头猛地一个咯噔,差点儿就忘了呼吸。
所幸,后边皇后再未看她,也未突然发难。
然没过多久,她便知晓皇后全都在后边等着她。
但凡她要开口,皇后必定岔开话题,但凡她要接话,皇后也总是适时地问起另一位夫人,轮到她与皇后祝酒时,皇后也只是笑着道了声好,那朱唇却连杯沿都没挨过。
几番下来,她也逐渐有所察觉。
皇后,这是在刻意下她的面子呢。
不仅是她自个察觉出来,那些个命妇们自是也隐隐看了出来,有那些个意图讨好皇后的,便干脆顺着皇后的意思,都不需皇后出手,她们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将她忽略过去。
有命妇方才在殿中见过赵家二姑娘,便顺着皇后的喜好笑道:“二姑娘这般爽利明朗的性子,臣妇瞧见了,可真恨不得从娘娘这儿抢回家去,只可惜我家大郎太大,二郎又太小,也不知将来要便宜了哪家。”
赵懿懿执着琥珀盏抿了一口葡萄酒,笑道:“她就是个闹腾性子,哪儿比得上夫人家里头的稳重,我还担忧着她将来的亲事呢。”
殿中有知晓河间侯府和淮安侯府两家婚事的,面色齐齐变了变,在皇后与河间侯夫人脸上反复逡巡半晌,心中惊疑不定。
“娘娘。”宴席过半,河间侯夫人去了内殿寻赵懿懿,恭声道,“臣妇只是想着,二姑娘这性子活泼,而我家大郎也是个稳重的性子,俩人实在是有些不匹配,怕俩人将来不睦。”
赵懿懿颔首道:“夫人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河间侯夫人面色陡然一僵。
她斟酌了半晌措辞,却只换得皇后这一句话。
“还望娘娘,能体恤一二。”她硬着头皮,又回了一句。
赵懿懿面上含笑,声音温柔:“当初亲事是你们崔家要定的,如今的退亲也是你们崔家提的,现在又要叫我体恤一二。”
她神色骤冷,声音若冰刃:“夫人今日给我句准话,你们崔家,到底还要不要脸?”
河间侯夫人面上一片愕然,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下来。
“既要退亲,那就光明正大的退,我还高看几分。”赵懿懿眉眼满是戾色,直接将手中茶盏掼在地上,冷声道,“你们崔家全都是死人呐!连退亲的不敢亲自来退,竟派个下人来告知?!”
那成窑杯盏在脚边绽开,里头的茶水泼了一地,河间侯夫人讪讪道:“娘娘,臣妇也只是,想探探贵府口风如何,这才不敢贸然登门。”
赵懿懿闭了闭眼,掩去眸中怒意,放轻了声音道:“夫人,可是成心想羞辱我赵家呢?还是成心想羞辱我?”
她声音既温柔且舒缓,若一道月下的流水,透着柔婉,却又有些阴森的寒意,叫人于那瞬间屏住了呼吸。
河间侯夫人面色大变,慌忙跪倒于地:“娘娘明鉴,臣妇绝无此意!”她即便是想,也不敢真这么说出来啊!
只是叫她有些想不通的是,从前也曾见过皇后,性子温柔软糯,连说话都很少高声。也正是因此,她才敢直接提了退亲,甚至都懒得自个去一趟。
可今儿个,皇后怎的突然转了性?
想不明白是哪一环节出了差池,河间侯夫人只觉胸口滞闷,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想起长子在她房前跪了三日,只为了和那赵家二娘的婚事,便更是胸闷气短,按着心口处急促喘息着。
看着那妇人眼中的不可置信,赵懿懿便知晓,她是没想到自个会发作。
她突然便觉得有些可笑。
因在家中而养成的习惯,叫她一直以来温驯谦恭,可这些年展露在外的温和性子,除却留给旁人欺辱她的机会,叫旁人以为她好欺负,还剩些什么?
“昨儿刚换上的地衣,厚实的很,如此,也叫我放心多了。”看着外边天色,她缓缓起了身:“已休憩许久,也该回席上了,夫人若是无事,便先在这儿待会罢,今日被夫人闹嚷了一通,我实在是觉得头疼。”
河间侯夫人更是有些慌乱,伸手想去拽皇后的袍角,却被避开了。
“时辰不早了,夫人将今儿的事好好想想罢。”离去前,赵懿懿淡声说,“夫人记着,往后莫要轻易来寻我,我实在受不了这些吵闹。”
然这场休憩过后,正殿中却是多了个人。
看着那突然坐在右侧的临川,赵懿懿忽而明白过来,先前那瞧上去多出来的位置,是给谁留的。
临川今日神色也不是太好,起身祝酒时,面色更是不佳,仅是敷衍道:“皇嫂万安,贺皇嫂亲蚕礼大吉。”
赵懿懿自是看出了她的敷衍,于是她也只是敷衍的握着杯盏,并未饮用。
“你这孩子,怎的来这般晚?”赵懿懿看着她,轻声说,“送去的帖子不是说过,今日劳酒,须得辰初三刻进殿么?”
临川哪有收到什么帖子,今日劳酒,还是母后叫她来的,只为挽回没能在亲蚕礼上随祭的颜面。因此,她自是不肯说自个没帖子,便垂目道:“今日忘了时辰,来晚了些,往后必定记着时辰,还望皇嫂见谅。”
“你年岁小,总是记不住时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赵懿懿勾着唇角笑了笑,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劳酒结束后,将六尚的领头女官们都叫了过来。
“娘娘万福。”
六尚之中,每一局都有两个尚宫、尚仪、尚服等人,算下来,便一共是十二名正五品女官,此刻齐聚在椒房殿中,弓着身子行礼。
赵懿懿并未叫起,也并未说话,只是自顾自坐在一旁饮茶看书,间或吃着刚呈上来的樱桃。
正巧到了第一批樱桃成熟时节,今晨皇帝便急忙命人送了一篮子过来,云竹看着那樱桃,想着送东西的吴南说,这一批刚采摘下来,陛下都还未用过。
她没敢同娘娘说,生怕提及陛下的事儿,又惹了娘娘不高兴。
时间过得很快,杯盏中的茶水空了一盏又一盏,十二名女官皆站得腿脚酸痛,其中一位终于忍不住问:“娘娘,不知娘娘唤奴婢等人过来,所为何事?”
“呀,光忙着看书,倒是忘了几位还在这儿等着,倒是我的不是。”赵懿懿似是才回过神,偏头看了眼墙角更漏,笑问道,“尔等不知么?”
那许尚宫道:“奴婢等人确实不知是因为什么,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赵懿懿将书卷搁置在案几上,淡声问:“既然问起了,那我便得好好问问,今日长公主的席位,是何人准备的?”
“娘娘可是忘了,临川长公主是为外命妇,今日劳酒,自然也该有她的席位了。”一旁的王尚仪笑了一声。
赵懿懿朝她看过一眼,勾起唇角道:“王尚仪这般了解,那此事,想必王尚仪很是清楚了?”
她神色忽而一肃,沉声道:“既如此,那为何前几日呈上来的单子里头,没有长公主的席位?”
冷冷朝周遭扫视过一圈,她又道:“尔等那日也去了先蚕坛,自该知晓长公主并未随祭,既如此,今日劳酒,如何该有长公主的席位?”
众人皆垂目不语。
赵懿懿将那单子扔在几人脚边,淡声道:“今日,还望诸位给我一个交代,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殿中久久的静谧下来。
及至那更漏指在了申正三刻,一女官终于回道:“娘娘,此事,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临川长公主的席位,也是太后娘娘授意加上去的。”
“既是母后授意,自然没什么问题。”赵懿懿轻啜一口茶水,声音淡淡。
众人以为皇后不打算追究,神色也终于不似先前惶惶,心神也更定了几分。
赵懿懿忽而又问:“既然改了,为何不曾新拟一份单子送往椒房殿?”
几人面面相觑,那许尚宫道:“娘娘,奴婢们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未曾回禀。”
“这不是大事?”赵懿懿声音平静,眼中蕴了几分笑意,“若亲蚕礼都不是大事,不妨许尚宫告诉我,什么才是大事?”
许尚宫张口欲言,心头却又有几分忐忑。
“许尚宫可想好了?”赵懿懿又催促。
另一边的王尚仪道:“娘娘,此事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令旨,奴婢们想您也不会驳回去,事情又急,便没来得及。”
赵懿懿淡声道:“六尚那边,有忙到如此脚不沾地的地步么?还是说尔等失职,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会有所疏忽?”
那王尚仪还欲辩驳,赵懿懿却已勃然变色:“你们平日里往椒房殿送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倒是送得勤得很!怎么到了该送的东西,反倒还藏着掖着,开始嫌劳累了?”
“既做不好这六尚的位置,又嫌太过劳累,那便调个轻松的地儿歇着罢。明日之前,再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可休怪我不念尔等在宫中操劳多年的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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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殿,顾祯缓步进殿,在案几前站定:“听说母后今日请了太医,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太后本就在捂着心口喊疼,闻言更是没打算自个吞进去:“皇帝,你瞧瞧你瞧瞧!哀家不过是叫人在劳酒宴上给临川加了个席位,皇后便闹得要将六尚全部贬斥,你说、你说这……”
顾祯面容清冷,温声道:“母后,那六尚未将加席位的事告知皇后,不将皇后放在眼中,确实该罚。”
“哀家不过说了这点儿小事,能算什么?”太后有些不悦。
顾祯觉得有些烦躁,沉声道:“虽是小事,然皇后统率宫城,即便是小事,岂有不告知皇后之理?”顿了片刻,顾祯又道,“何况临川并未随皇后亲蚕,母后怎可替她在劳酒宴上加席位?”
太后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她没能随祭,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自个不清楚吗?不过是迟了那么一时半会的,你就这么向着皇后,如此狠心地罚她?”
“那可是你亲妹妹!”
顾祯并未动怒,只是轻笑了一声,声音如常浅淡:“父皇当年宠爱姑母,各种大小事上免不了委屈母后,为此,母后背地里几多咒骂之语。”他偏头看了眼案几上的香炉,声音若那袅袅云雾,“等轮到母后自个,却又想叫朕学父皇,让临川凌驾到皇后头上去。朕,倒是愈发弄不明白母后的心思。”
“若母后当真转了心思,朕今日便恢复姑母食邑,再加赐两千户,其余供给都比照母后的来。如此,可好?”
太后怔怔看着面前的儿子,霎时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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