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走水
启程那日, 长安又下了一场细密且朦胧的雨,薄暮将倾之时,昏黄色彩笼罩下的长安城, 透着几分静谧幽深。
赵懿懿特意换了身轻便的衣衫, 连一头乌发都只是松松挽了一个朝云髻。
她乘车一向不适应, 稍远些的路便受不了,正愁着后边半月路途该怎么办时,燕王却送了筐橘子过来。
一筐橘子个头不大, 且泛着浓郁的碧色,赵懿懿有些惊奇, 伸手取过一个正要剥开, 却被那送东西的侍从唤住了。
那宦人笑道:“娘娘, 这橘子尚未成熟,味道酸涩难忍,是专程送来给娘娘闻味道用的。”
赵懿懿笑着道了声谢, 命人取过几颗橘子留下皮, 搁在熏笼上烘烤干, 再碾碎成末,混了些许在熏香里头。
顾祯尚未进殿,便闻着一阵橘子的香气四处弥散开,长腿一跨进去, 便皱眉道:“这个时节, 哪儿来的橘子?”
“阿祁送来的。”赵懿懿看了眼烟雾弥漫的鹿首天青釉香炉,笑容温和,“说是他别院里摘的, 上回来长安时我难受了一路, 便拿了些橘子过来让我闻闻味儿, 稍微缓和下。”
顾祯微怔,敛去眉眼间的一抹燥意,重复道:“阿祁送来的?”
“是啊。”赵懿懿淡然颔首,又问他,“陛下可需要?”
顾祯摇头拒绝:“不必,你乘车不舒服,去先农坛短短一段路都难受了两回,自己多留些罢。”
说着,他将手心攥着的药瓶又收回了袖子里,动作僵硬而迟缓,每挪动一寸,都像是在心头口子上又划过一寸。
“时辰不早,行李可收拾好了?”顾祯轻声问她。
赵懿懿颔首道:“该装的都已提前让侍从搬去车上了,还剩些细软,妾身自个带过去就是。”
顾祯轻轻颔首,眉目转柔,缓声道:“走罢。”
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相思殿,至殿门外,赵懿懿又回首看了眼这座殿宇,神色间闪过几许怔忡。
“怎么了?”顾祯在她耳畔轻声问了句。
赵懿懿摇了摇头:“没什么。”语罢,她回转了身子,随着顾祯一同在这长长的宫道上而行。
她今日穿的是件绀色袒领衫子,腰间围了条玉链,其上挂着香囊、玉组佩等物。
凝着她身上单薄的纱衣,顾祯蹙眉道:“天气渐寒,路上多穿些,以免染就风寒。”
赵懿懿道了声好,正值行至车架前,便由侍从扶着上了那厌翟车。
目送她登车以后,顾祯转身离去,顺手将一物什掷向吴茂。
眼瞅着那牙白物什向自个飞来,吴茂眼疾手快抓在手心里,待细看过,不由愣道:“陛下,这不是太医给娘娘调配,乘车所服的丸药么?”
他又试探着问:“陛下可是忘了给?”
顾祯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不必,皇后已经有了,你且收着。”
吴茂却是怔住了。
这丸药是才改进好的方子,娘娘怎会有?
然觑着陛下那微微发凉的面色,他到底将话都吞了回去,不敢多问一个字。
途遇打马而过的燕王,吴茂躬身行了个礼。
燕王却是看着他手上药瓶,微微倾身,笑问道:“吴内侍监手上是何物?”
吴茂回道:“是陛下命太医给皇后娘娘调配的丸药,娘娘乘车时身子容易不适,服上一丸能好些。”
燕王神色微凝,沉默半晌,继而笑道:“原是如此,那吴监还是……快些给皇嫂送去罢。”
“阿祁。”
一旁玉辂车中突的传来一声轻唤,声音微有些低沉凝重,燕王忙策马近前,于车窗前问:“皇兄,可是有事吩咐?”
顾祯沉吟半晌,突然开了窗,递给他一封印了火漆的信笺,沉声道:“你先一步回洛阳,彻查信中之事,再将临川出生时的宫人、产婆、医士尽数寻来,好好审问一番。”顿了顿,他又道,“至于信笺内容,待你至洛阳再拆开。”
燕王心头微有些困惑,却还是拱手应道:“是。”
“那臣弟……”燕王轻声道,“便先一步归京了?”
顾祯点了点头:“去吧。”
燕王点了一队人马,轻车简行,随他先走一步。
待那列人马离去,帝后车架也随之启程时,顾祯却是有些颓然地靠在了车壁上。
令顾祁回京,彻查临川的事是真,先一步将他支开,也是真。
他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性子,胸口那一团火,早就在熊熊燃烧着,自见着陆羡山那一日起,便已然点着了。
再后来,那团火未曾熄灭,反倒是愈烧愈旺,灼得他心口滚烫滚烫的。
时至如今,他方才明白懿懿当初疑心他与何二时,是怎样的绞痛难耐。
她本来就不是个张扬的人,在宫中又是那般处境。有了什么,也总是憋在心里不敢说,直至醉酒不甚清醒之时,才敢稍稍诉说一二。
良久,他忽而睁眼唤了声吴茂,递了个小罐子出去,淡声道:“将这个给皇后送去。”
夜色迷离,赵懿懿已然盖着张毯子,在车上睡了。
直至后半夜,才悠悠然转醒,饮了两口茶水润喉,神色稍微清明些许时,才看着案几上的小罐子问:“何物?”
云竹答:“是陛下命吴监送来的,奴婢还没拆,也不知是什么”
那罐子封口很紧,待二人合力打开,酸甜的气味飘散开,才发觉里头装了满满一罐子蜜饯橄榄。
“是橄榄呢。”云竹笑着拿银匙取了一颗,给她递过去,“怪好闻的,娘娘快尝尝。”
赵懿懿刚睡醒,即便饮了两口茶水,口里已然有些涩。见着那橄榄倒是有了食欲,就着银匙咬了一小口,一股酸甜的滋味便在舌尖上迸发出来。
“还不错。”她道,“你也用两颗,吃了能舒坦些。”
云竹应下,又取了几颗出来搁在小碟子里,絮叨着:“先存着,每日用上几颗,差不多到洛阳的时候,就能用完了。”
赵懿懿含笑看着她的动作,身子靠着垫了隐囊的车壁,眉眼间淌着几分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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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车马缓行,至入洛阳长夏门时,正是中秋那日傍晚时分。
云竹掀帘看向窗外,见着那巍峨近十丈高的城门上所书长夏门三个篆字,不由喜道:“娘娘,到洛阳了!”
赵懿懿微微怔神,也随着她伸头向外看了看,却不及她的欣喜,而是久久乘车后的疲倦,微垂着眼睫,淡然应道:“嗯。”
入城后,车马依旧辘辘前行,却未如赵懿懿所想进宫,而是在热闹的坊市间穿行着。
待宫侍请皇后下车,环视一圈后,她不由问道:“这是何处?”
“是洛阳驿馆。”侍从笑着答了一句。
着绯色衣袍的男子向她行来,温声道:“去换身衣衫,今日中秋灯会,朕带你去南市看。”
赵懿懿怔了怔,稍稍别过头:“陛下自个去看就好了。”
“还气着呢?”顾祯无奈地上前两步,以只有俩人能听着声音道:“前几日下着雨你还要骑马,朕不过拦了一句,竟是同朕置气到现在,脾气真是愈发大了。”
赵懿懿看他一眼,复又移开视线,淡声道:“妾身没生气啊。何况些许细雨而已,陛下不也骑了马?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祯不由笑开:“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词?好了,快上去换身衣裳。别气了,朕今日带你骑马去南市。”
赵懿懿面无表情转过身,哒哒往楼上走着。驿馆本就年份已久,那木阶被她用力一跺,发出震天的声响。
临上去前,偏还搁下一句话:“陛下自己去吧,妾身要歇下了。”
还说没气。
她自己倒是看看,这像是没生气的模样吗?
凝着她窈窕一段背影,顾祯唇角勾了抹笑意。
在驿馆底下等了许久,仍未见她下来,顾祯便知,她这是真恼了。
赵懿懿正把玩着一串玉珠,忽听得门扉吱呀声传来,她猛然抬目看去,才发觉是自个忘了扣上门闩,竟叫他一推就进来了。
“陛下来做什么?”她看了眼,又低下头继续把玩着玉珠串,闷闷地说了句。
驿馆置于清化坊中,此坊多为官署与显贵所居。
那扇半开窗牖所对的,正是国子监的大门。生员们着一身淡色衣袍,仨仨俩俩结伴出来,一路含笑交谈着,瞧着是要去看灯会的模样。
赵懿懿顺着窗户看了过去,在路过的身影上一个个数着,却没数着自个想看到的。
便有些闷闷不乐的,又转回了头。
顾祯怕她被冷风吹着,便上前关了窗牖,无奈地压低声音,道:“灯会快开始,再不过去,一会儿人多,该挤不进去了。”
说着,他却又揽着她的肩,更近了几分,温声道:“朕这儿,还有一个与你阿弟有关的消息。”
“什么?”赵懿懿稍抬了下眉毛。
顾祯眉眼柔和,所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诱哄的意味:“等去了南市,朕告诉你。”
赵懿懿气恼地瞪着他,最终冷着脸起了身,问他:“陛下想何时去?”
南市在洛水南岸,被北市大了两倍不止,车马如龙、游人如织。
无数盏璀璨灯烛高高挂起,悬在两侧倒上,孩童举着玩具欢快跑过,身后则传来大人的呵斥声,孩童们则跑得更快了。
赵懿懿许多年没逛过灯会了。
每年宫中亦有灯会,可她总觉得没民间的热闹,那辉光幻影之间,总像是盖了一层朦胧轻纱,不似外边的真实。
“今岁灯火倒是不错。”仰头看着四下商贩与花灯,赵懿懿含笑道了一句。
芙蕖一般的面容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柔媚动人。
那张脸上含着几分笑意,缱绻而轻柔。
顾祯顿了片刻,轻声道:“等明年,朕再陪你来看。”
俩人间却沉默了下来,顾祯轻轻捏紧了拳,指尖嵌入手心之中,疼得他下意识皱了下眉。
在南市逛过一圈,买了些果子点心,及一些热炒后,俩人往洛水乘画舫。
画舫上灯火熠熠,四周垂着轻纱,丝竹管弦声不断。
赵懿懿端坐于案几前,给自个斟了盏茶,温声问:“陛下先前要与妾身说的,是何事?”
果然还记挂着呢。
但凡是她想记着的东西,又怎会轻易忘了。
顾祯心头拿她无可奈何,面上却不动声色答:“他将崔思远揍了一顿。”
赵懿懿一下子愣住,拧眉道:“妾身怎的不知。”
“他私底下揍的,没敢告诉你,连崔思远自己也不知是被谁打了。”顾祯笑了笑,道,“河间侯连着往府衙去了数次,想令洛阳府尹彻查此事,府尹查出来是他,不敢擅专,先报来了朕这儿。”
赵辰外表看上去温和谦卑,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傲。先帝崩逝时,曾有太常寺官吏见他眉目俊秀、气度不凡,便选了他做挽郎,却被他直言拒绝。
放着近在眼前的入仕机会不要,偏要走那条不定能望到头的路。
他吩咐侍从揍人倒有可能,以他那般自矜的样子,要说他亲自打人,赵懿懿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的。
可一想到他打的人是崔思远,又莫名觉得舒坦了。
“这消息,皇后可还满意?”顾祯笑看着她,轻勾唇角,声音若一缕秋日缥缈的风。
赵懿懿虽觉得舒坦,却还是觉得此事棘手,不由道:“曾听人说过,河间侯手段狠辣,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倘若叫他知道是阿辰揍的,必不会轻易罢休……”
顾祯道:“无碍,此事,朕已经压了下去。”
洛水两岸的屋舍鳞次栉比,家家户户都燃着灯火,只举头赏月。
赵懿懿缓步行至阑干边,垂目眺望着远处景象,望着河岸依依杨柳,不禁叹道:“上一回中秋夜出来,也是在画舫上游洛水,端端还买了盏小花灯送我。”
顾祯心念微动,忽而问她:“你家,是如何收养她的?”
“她六岁时被兄嫂发卖,妾身的母亲路过瞧见,因与她说话时正巧前边塌了座桥,躲过一劫,便将她买了回去。”赵懿懿声音清润,若月下潺潺而过的洛水,漾出一圈圈的清波。
顾祯一怔:“她从前,有父母兄嫂?”
“自然有啊,不然她一个小孩子,怎么长这么大的?”赵懿懿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杏眸微睐,“说来,这些日子,陛下倒是常问起妾身妹妹。”
顾祯心头大骇,凤目划过一丝怔忡,而后又迅速镇定下来,扯着唇笑了两声:“朕不过是问两句你家中的事罢了,从前不问,你又说朕不理你,如今问多了,你又嫌烦。”
他轻叹一声,扯过她,轻声问道:“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赵懿懿皱着眉拂开他的手,转过身子说:“陛下怪会找理由的。”
“朕见她容貌颇似一位故人,这才有此一问。”顾祯轻声解释了句,又道,“她兄嫂,怎会发卖她?”
赵懿懿倏地转头看他。
想着他方才的话,她勉强定了定心神,回道:“她从前的父母,亦是养父母,后来养父母相继没了,兄嫂家里孩子多,不愿意继续养着,就将她卖了。”
若如他所说,容貌似一位故人,官宦人家只有丢女儿的,哪有卖女儿的,若能给端端找着亲生父母,叫她依靠更多些,也是好事。
因此,便又多说了几句。
直至月上中天,赵懿懿终是有些困倦,兼之被冷风吹久了难受,便回了船舱里饮酒小憩。
她闭目斜靠着矮榻,意识逐渐模糊,外间丝竹管弦之声也渐渐远去。
顾祯见状,便挥了手令乐人退下,盖了床薄被在她身上。
第二日晨起,赵懿懿是在驿馆中醒来。
昨晚的事却不甚清晰,她不由问:“昨日什么时辰回来的?”
云竹回道:“子夜过半才回来呢,娘娘路上便困着,奴婢们将娘娘扶着回来的,一回来就歇下了。”
昨晚实则是陛下亲自将娘娘抱回来的,然陛下吩咐不许告诉娘娘,便没敢说。
赵懿懿缓缓应了声,正要取了件碧色衫子换上,却被云竹拦住了。
“娘娘,今儿百官迎陛下归洛阳,您还是换身礼衣罢。”
沉吟良久,赵懿懿应了声好。
礼衣宽大,穿在身上足以隔绝秋日寒气,从驿馆步出时,赵懿懿同顾祯微微颔首,算作打过了招呼,便径直上了厌翟车。
驿馆离宫城不远,不到两刻钟的工夫,车马便渐渐慢了。
车门打开,自外边伸出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是要扶她下车。
往日蔓草等人也是这般扶她下车,赵懿懿不疑有他,便将手放了上去。那手掌略有粗粝,透着股莫名的熟悉感。
待步出车厢以后,赵懿懿才发现,扶她下车的人竟是皇帝。
她面色陡然一变,欲要将手抽出:“怎么是陛下?”
顾祯凤目含笑,温声哄了几句,旋即带着她进了应天门。
百官候立在两侧,只见皇帝亲自扶了皇后下车,替皇后理组佩时眉目温柔的场景,皆是一愣,心中惊骇不已。脑海闪过几许计较,众人复又低下了头,看着面前青砖。
“诸公今日辛苦。”不多时,吴茂过来笑道,“陛下命诸公先行回官署,一会还要一一召见,商议朝政。”
众臣齐齐应是,旋即退了下去。
顾祯甫一回洛阳,从昨晚起,便开始着手处理积压的政务。
及至召见过一批重臣后,又召了燕王过来。
“查得如何?”他提笔舔墨,一刻不停地批阅着奏章,沉声问
燕王自袖中抽出几张纸,乘到了顾祯面前:“依皇兄所言,臣弟将临川出生时,身边众人都审过一遍,又令数个女医查看,她身上,并无出生时传闻的胎记与红痣。”
查到这,燕王自己都震惊不已,一连确认了数回,提审了数回,差点连刑狱的手段都用上,才敢确认。
顾祯视线一一扫过燕王呈来的东西,短暂的沉吟过后,吩咐道:“此事,先别告知母后那边。”
燕王忙不迭应了,回道:“臣弟都是私底下审的,也封了口,不敢叫母后知晓。”
顾祯淡淡点过头,道:“事情差不多了,你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便去西郊大营待上一段时日罢。”
燕王退下后,顾祯揉了揉额心,忽而唤了吴茂一声。
“陛下。”吴茂叉手立在身侧,微微倾身看他。
顾祯沉声道:“叫人……去找一找赵家二姑娘从前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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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当日,赵懿懿便招了弟妹二人进宫。
见着赵辰,她先是没好气地瞪了眼,旋即屏退宫侍,只留了几个心腹,旋即冷笑道:“你倒是长本事了,学会揍人了?”
赵辰一愣,矢口否认:“没有呀,长姐从何处听说的?”
见他还嘴硬,赵懿懿气得朝他扔了个小茶盏过去,恼道:“从何处听说的?你知不知道洛阳尹都报到陛下那儿去了?”
“阿姐?”赵辰一瞬没反应过来,讷讷唤了她一声。
赵懿懿又道:“还知道我是你阿姐呢?倘若我不是你阿姐,你以为洛阳尹会给你藏着掖着?”
赵端端也是瞪大了眼,推推他:“你打谁了?都多大了还打架?”
她想着阿姐方才的话,倘若那洛阳尹正要拿贵胄开刀立威,赵辰哪儿还跑得掉呢。
赵辰低着个头,闷声道:“揍了崔思远。”他其实也知崔思远无辜,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待二姐姐都是一如既往的好,可他家里人不无辜。
那几个女子他不好揍,就只能揍揍他们宝贝的崔思远出气了。
“他啊。”赵端端松了口气,随后又急道,“你怎么敢揍他的?你、你——”
赵懿懿替他接了:“你知不知道河间侯有多记仇?若不是洛阳尹知我们俩家私怨,先行报了陛下,但凡他刚直些,你可等着罢。”
赵端端也紧跟着点头:“就是,他可记仇了。”
她头点如捣蒜,自个浑然不觉,却叫赵懿懿侧首看了过来。
“嗯?”赵懿懿垂目看她,蹙眉问,“你如何知晓?”河间侯记仇,虽是朝中众人皆知的事,然端端一个闺阁女郎,却没法子知道这些事的。
赵端端撇撇嘴,回道:“嗐,他呀,他不是说要急阿姐之所急吗。左连枝骗了他女儿一回,他差点将左连枝给整死。”
赵懿懿问:“怎么回事?”
“左家将左连枝给除名了。”赵端端唏嘘了声,轻啧道,“阿姐,河间侯为了讨你欢心,这段时日可没少费心思呢。”
“他主动给阿姐做刀,若是用好了,也不失为一把好刀。”
赵懿懿捧着茶盏,垂目不语。
数月不见,她倒是没想到,曾经那个乖巧明媚的妹妹,竟也长大了。
她抚了抚赵端端的额头,温声道:“崔思远揍了就揍了,只是……”她侧首望向赵辰,倏地又沉了眉眼,“半点心眼没长,回去将近来学的书,多抄个几遍。”
比起赵辰揍人,她更气的是他没收拾干净,竟让人给查了出来。
然又怕助长他气焰,便未曾说出口,只是骂了他几句。
留俩人用过午膳,赵辰今日是告了半日假出来的,还需回国子学去。赵懿懿便未曾留,只让赵端端留下陪她住上两日。
然刚选派了宫侍,还未将赵辰送出门去,却有侍从跑了进来,一脸惊惶地回禀道:“娘娘,兰若寺、兰若寺走水了!”
兰若寺是个大寺庙,香火还算旺盛。整个寺庙剖成两半,一半是僧人、一半是女尼,平日里香客也多。
赵懿懿眉心一跳,问他:“寺中可有什么大碍?”
“兰若寺今日关门做法事,刚传来的消息,寺中僧尼都在屋舍外,并无伤亡。”侍从喘了口气,又回道:“淮安侯夫人被烧塌的房梁给砸了,左姑娘被她护着,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烧伤了些。倒是淮安侯,折返回去救人时,不慎被门槛绊了一跤,也不知腿有未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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