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找
京都，雎灵宫内，自半月前先皇驾崩后，就宣布失踪的十六公主此刻就在自己的殿宇中。
这又哪里是什么失踪，曾经的琼楼玉宇现在早已经是一座刑房。
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白皙的皮肤上是狰狞可怖的青紫，燕赤雪只觉得她脑子里一阵的发懵，脸上也是阵阵发麻，也根本没有一丝痛觉。
发髻也因为脸上的那一巴掌散了下来，凌乱的发丝就垂在她的身侧，身上穿的还是那日燕皇入殓时的白色素服。
只是身上的鞭痕渗出的血斑浸湿了衣裳，像极了冬日里盛开的红梅。
半个月，娇美尊贵的人儿，此刻就像个被主人遗弃的破布娃娃。
几息之后，眩晕感缓缓消失，跌落在地的燕赤雪缓缓抬头，她看向那个俯视她的人，平日温荀的眼睛现在却迸发出了令人惊讶的光彩，她满眼倔强。
“还不说吗！？”
燕云祈满脸阴狠，他看着燕赤雪的眼神是恨不得生食其血肉。
他们之间，自打生下来就注定最后是敌人，哪有什么兄妹的情谊，从来不会有。
“哼……”
一声冷哼。
燕赤雪看着燕云祈，燕云祈有初一，她就有十五。
不忠不义的贼子，就算弑父弑君坐上了皇位又怎样，没有帝王大印玉玺，他拿什么服众。
“还不说！？”
燕赤雪的轻蔑彻底点燃了燕云祈的怒火，眯着眼睛再没有了平日伪装出来的风度。
燕云祈伸手就掐上了燕赤雪的脖子。
喉咙被紧紧扼住，已经多日滴水未进的燕赤雪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她只能痛苦的呜咽。
眼底泛红，燕赤雪看着燕云祈的眼神亦是恶狠狠。
“呵……”
“呵呵……呵呵……”
从牙齿缝隙露出来的冷笑。
“我……我告诉你……”
“等太……太子哥哥……回来……”
“一，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他……他会把你这个……假……假皇帝……”
“剥皮抽筋……”
燕赤雪挣扎的说完，随着燕云祈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燕赤雪直觉她的胸腔抽筋般都拧到了一起。
“殿下，殿下！”
“人不能杀！”
“不能杀啊！”
站在燕云祈身后的谋士趴到他的耳边匆匆劝解道。
“不过一个公主罢了！为什么不能杀！”
燕云祈开口道。
就见那谋士又趴在他耳朵边悄悄耳语了几句，燕赤雪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扔到了地上。
铺在地上那张外邦进贡上来的金丝绒地毯也粘上了点点鲜血，燕赤雪匍匐在地，她已经无力抬头，只能迷糊着眼睛看着那道身穿龙袍的身影。
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碎掉了，本能的捂着肚子，燕赤雪的眼角已经泛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圣上，稍安勿躁，虽说我大燕国少一个公主没什么，但……”
那谋士低语着，一对三角眼睛“咕噜”的转了一圈后，又道：
“那位虽说冷酷了些，但对这个同胞妹妹却是极为的疼爱！”
“不妨留着她，总是可以拿来换些什么！”
谋士说完，还动手颇为自得的顺了顺自己嘴上那两撇小羊角胡子。
燕云祈听了那谋士的话，看着趴在地上呼吸只进不出的燕赤雪冷冷一哼。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能被这个小贱人摆一道。
他已经坐上了皇位，京都局势早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个玉玺在不在手上也无人敢有什么意义，可那个东西却早早不能落在太子手上。
又想起了燕赤雪骂他假皇帝一事，燕云祈怒从心来，从身后侍从那夺过一条长蛇鞭就向地上的燕赤雪抽了过去。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混杂着燕赤雪的阵阵低吟呜咽。
到底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人儿，平时做个女红动一下剪刀都会磨起水泡的人儿，哪里受得了这种鞭子。
泪水混着血水，可燕赤雪就是倔强咬着牙不肯露出一句哀求。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那日燕云祈带人封宫囚禁她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意外。
就算今天她死在这雎灵宫，又如何！
她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哥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将来也一定会继承大统，等哥哥回来，等哥哥回来，一定会给她报仇的！
一定会把这群欺负她的人，千刀万剐。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赤雪奄奄一息只剩了一口气，燕云祈也是抽累了，将手里的鞭子一扔，就蹲在了燕赤雪的跟前。
纵然有一丝的血脉之源，燕云祈眼里的恨意恨不得将燕赤雪整个人都灼穿。
他的大计就因为这个女人，棋差一招啊！
伸手狠狠的捏着燕赤雪的下巴，燕云祈发完了火，又摆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皇妹，你这又是较的什么真儿！”
“怎么都不乖一点，倘若你乖一点皇兄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
“看这一身的伤口，皇兄看了都心疼的不得了！”
燕云祈边说，手指却狠狠的扣在了燕赤雪在胳膊的伤口处，鲜血因挤压而血涌不止。
“呃……啊～……”
一声惨叫，半昏着的燕赤雪生生被疼醒了，她泪眼迷朦，只恨不得当场死去算了。
脑海里是哥哥内敛沉稳的模样，在一想到那个刀剑无眼的沙场，哥哥再为燕国豁命，这皇位本该合该理所应当就是他的！
与哥哥相比，她这点点苦，不算什么。
两只眼睛泛着清亮的泪花，生生咬破了嘴唇，好似过了几百年，燕赤雪因为疼痛已经是满脑子的冷汗。
燕云祈终于感觉心里一阵畅快，他冷冷一笑，狠狠将燕赤雪扔在地上，他站起身来，眼底没有一丝怜悯看着燕赤雪，对身后的谋士开口道：
“她留着确实还有点用，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燕云祈再不看一眼地上的燕赤雪，大步迈出了门。
宫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那羊角胡子的谋士。
那谋士名唤李子，原本是要投靠太子的，但阴长阳错之下却投到了三皇子门下，不过这局他也没有压错宝。
“十六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燕国不管是谁做皇帝，你都是长公主殿下，荣华富贵自然不会缺了你的！若是你乖乖说出玉玺的下落，封地食邑都不在话下！”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燕赤雪，李子满面笑意的开口说道。
“唉～”
叹了一口气，李子颇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
“倘若当日太子留我，或许今儿殿下你就不用受如此苦楚！”
“呵，呵呵……”李子笑了两声，又道：
“真是人间好轮回啊！”
不管地上燕赤雪的死活，李子双手背后亦是离开了这宫殿，神色间好不得意。
燕赤雪整个人只剩了半口气，浑浑噩噩，半梦之中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母后乃是皇爷爷亲自下旨赐的婚，她与太子哥哥一母同胞，相差七岁，母后在她八岁之时病逝，至此，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自是知道，无论皇位由谁做她都是燕国最尊贵的公主，可也同样的，无论谁成为皇帝，都不会允许皇室嫡子活命。
可让她用哥哥的性命去换那荣华富贵，她宁愿自己死掉……
……
进了深秋，树叶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泛了黄，是不是有那么一两片青黄不接的叶子飘落在地。
京都，满城萧瑟。
主城街边，大清早的卖馄饨的一个大叔就支起了摊子，露天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的响着，那摊主抓起一把馄饨就扔进了锅里，没煮多长时间那香味就顺着街道飘至了街尾。
早起来的人都被香味儿吸引了过去，在这清冷的早晨也都该暖暖胃了。
穿着一身褐色束腰长衫的王生从路对面那家卖烧饼的老汉那买了俩烧饼，和秦颂肩并肩的坐到了馄饨摊前。
“老板，来两碗馄饨！”很是清亮的声音，王生朝着正在煮馄饨的大叔喊了一句。
“好嘞！”那煮馄饨的大叔亦是应了一声。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也够两个月了，但这人间烟火，民生长泰似乎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最后是谁继承了皇位，十六公主又失踪了多久，不过也仅仅是在两个月前惊起过一片水花，可等时间久了，这些事也都淡了下去。
是啊，老百姓只求生活安安稳稳，至于龙椅上坐的是太子还是三皇子，谁会关心呢！更别说一个公主而已。
至于有心人能看出些端倪，但平民百姓哪敢议论皇室，是要被杀头的。
原本日子这样静悄悄的也就都过去了，可边关却突然传回来的战事，尽管燕云祈下了死令要捂死，可还是被走漏了出去。
太子燕东珏中了那夷狄将军的埋伏，在一次交锋中失踪了。
京中关于新帝的谣言再次甚嚣尘上，同事关于十六公主失踪的迷底亦是暗搓搓的传了开来。
各种阴谋论调漫天飞舞，已经出现了人心惶惶的局面。
馄饨摊子，一张灰褐色的方木桌子上，王生正大口的吃着馅饼，一口没咽下手里的汤匙舀着一颗馄饨吃进了嘴里，那副样子活像多久没吃过饭似的。
只是端坐在他对面的秦颂目光深沉，一手抚着刀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兄，吃啊！”
“快吃啊！老李头家的馄饨老香了！还有这饼！”
埋头哼哧哼哧一心吃饭的王生抬头看着似乎有些走神的秦颂开口催促着。他觉得这汤匙不好用，索性将那汤匙往桌上一搁，断起了碗直接往嘴里倒。
端看王生生的俊秀，可那吃饭的模样像极了猪扒。
等王生连饼带着馄饨都吃完了，秦颂捏着手里的汤匙舀着一颗馄饨却怎么也吃不下。
“你怎么了，怎么不吃啊！！”
王生再次催促道。
秦颂依旧用勺子拨拉着碗里的馄饨，他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唉，秦兄，你不是说要离京，再去闯荡你的江湖吗！怎么管不见你启程！？”
“要我说，这都快冬天了，你就别走了！”
“等过完这个冬天你想去哪就去哪！”
王生嘴里一阵喋喋不休，可秦颂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的脑海里始终有一道倩影，霸占着他的心房，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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