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诚则灵
陆倾白的点赞式澄清到底算不算,已经不重要了。
网上,关于他们的绯闻的讨论热度被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件爆了的事情。
不过事情发生时,荆胡月并不在剧组,她请了一天假,说家里有事,其实是偷偷来到了寺庙。
开机仪式那天,她举着长香许的愿都没实现——
合作不愉快,对方不想保持同事关系,还传了绯闻。
真是邪门了。
经此一遭,荆胡月心里更不信神佛了,可是经纪人信,信得厉害。
他觉得她最近事情多,还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勒令小庞带她去寺庙拜拜佛,塞点功德钱。
“心诚则灵,不灵就是你心不诚。”
荆胡月听了都想笑,典型的以结果倒推条件的思维,世界的运行规则哪有这么简单。
不过她倒也没有拒绝,就当是休一天假,何乐而不为呢。
荆胡月站在寺院门前,远眺着高高在上的灵庙,心想,就算真有佛祖,他会怎么定义“心诚”呢?
明明她曾经非常非常诚过。
这座寺庙叫宝华寺,坐落于本市郊区,但名声在外,尤其以祈求姻缘、子女很灵验为噱头,吸引了远近的香客。
这里山多,冬暖夏凉,除了闻名来上香的人之外,来此避暑的游客也不少,当地旅游业和民宿业也很繁荣。
可是五年前的夏天特别热,八月酷暑从市中心蔓延到郊区,即使躲到这里,暑气也避无可避。
荆胡月刚才坐车上山的途中,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片片民宿,瞬间穿越到了那个破旧的屋子里,满载着盛夏的燥热,空调失修,只有老旧的风扇吱呀转着。
她和陆倾白挨在一起躺着,彼此共享体温,蚕丝被反而是用来降温的工具。
荆胡月脸很红,热的,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渗汗,单薄的睡裙都湿透了,她被热气蒸得头晕乎乎的,便一把推开陆倾白:“你去帮我买个冰糕吧,快。”
等陆倾白把冰糕买回来,包装袋上的冰霜已经化成了水,他整个人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萎了。
“算了,以后再继续。”
他人生中说过的“算了”寥寥可数,这一次是最让他后悔的。
差一点儿,他们就发展到那一步了。
可是后来,没有以后了。
寺庙的大门敞开着,迈过暗红色的门槛,还要再往上爬一段台阶才能到大殿。
越往上走,烟火气味越浓。
荆胡月戴着口罩墨镜帽子,却起不到什么隔烟的作用,她用手掩住鼻子,但聊胜于无,烟还是随着呼吸进入肺中。
她忽然意识到,会不会是她的体质跟寺院犯冲啊,所以许的愿基本都没实现过。
有时候真是不能不信邪。
小庞想陪她一起,被她拒绝了,在车里等着。
今天也算是难得的假期,她想一个人自在地看看风景。
“荆胡月?是你吗?”
荆胡月刚上了香,捐了钱,打算再顺着路往上走,去亭台观观景。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
这人谁?粉丝?
她穿得很朴素低调,能遮的地方都遮了,还故意把头发盘起来藏在帽子里,这都能被认出来?
荆胡月想假装他认错人了,没有回应,步履不停继续爬楼梯。
男人凑近她,压低声音:“是你吧?你不认识我了?”
她一愣,抬起墨镜端详男人的脸,确实很是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
男人笑笑:“是我,黄麻将。”
“黄骏?”
荆胡月脱口而出一个已经很多年没想起来过的名字。
黄骏是她的初中同学,一张很有代表性的国字脸上长了麻子,有人给他起了外号叫“黄麻将。”
黄骏有一个学期坐在荆胡月后面,特别羞赧,因为长相自卑的年纪里,他很害怕跟异性接触、被异性嘲笑,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生。
可是荆胡月是周围唯一一个认真叫他名字的人。
她每叫一次“黄骏”,他就心动一分,当然,只敢暗恋。
最后荆胡月留给黄骏的印象,就是文静瘦小的背影,和脖子上的一颗痔。
他黄骏没什么特殊本领,就是记忆好、眼神好,至今双眼都是52。
这么多年他一直关注着荆胡月,算是粉丝,刚才远远地他就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眼熟,再靠近一看,她脖子上有一颗相同位置的痔,便又惊又喜地打了招呼。
黄骏长大后,脸上的麻子消失了,上高中后也没人拿他的脸型开玩笑,人变得越来越阳光自信,不再是那个连对视都会不好意思的小男生了。
“你也来这儿烧香拜佛?”
“嗯。你也是?”
社交的本质就是互相说废话,不来寺庙拜佛难道要出家?
可是黄骏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
荆胡月有些好奇,但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问,只想快点寒暄完。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在上楼梯的途中遇见的,要去的方向一致,黄骏很自然地走在她身边,边走边说话。
“太不巧了,我身上没笔也没纸,没法管你要签名了。”
他没背包,就拿了个手机,总感觉不是来旅游的。
荆胡月没答话,黄骏像个导游一样帮她介绍哪里是哪里,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上了那个平台,能看见回廊上挂满了同心锁,那个殿好像也是专求姻缘的,反正我没去过。”
荆胡月一直静静地听,直到他说这个,才有了回应:“我知道。”
她还去过。
黄骏很敏锐:“你难道去过?”
“没有。”她矢口否认,“只是听说这宝华寺以此闻名,见过照片而已。”
今天是工作日,游客没有很多,回廊上的男男女女也不像假期时那般,挤到月老看了都头大。
荆胡月装作普通游客,踱步到回廊,假装参观这个景点。
其实是在偷偷找一个标记。
这时黄骏刚好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了她身边。
可是要找的话得把身子探出去看红柱子后面,现在人虽然不多,但大家还是成了一道围墙,她根本没法找。
她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根红色柱子的某个地方,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小小的三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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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她和陆倾白在宝华寺附近玩的那几天,就进入过寺内一次。
那天他起了个大早,把迷迷糊糊的荆胡月亲醒,拉着她穿过大殿,爬上长梯,来到这个回廊。
荆胡月小脸一红,没想到他还挺浪漫。不过……
“这个锁是不是需要去里面买啊?”
陆倾白理直气壮:“买锁干嘛?”
荆胡月懵了:“不买锁你干嘛?”
陆倾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笔,晃了晃:“用这个。”
他明目张胆地拔开笔帽,搜寻一个适合写字的地方。
幸好四周没人,不然他肯定得被抓起来。
“你连买个锁的钱都不愿意花吗?”
荆胡月很无语,虽然他们身上的旅游经费确实快花光了,但寓意千金难买嘛,这个钱该花。
可是陆倾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你知不知道,这些锁根本就不会被一直保留,他们会定时拆的。你想想,这个栏杆又不可能延长,位置就这么多,总会有塞不下的那天,就只能把一些旧锁拆了呗。”
“我想跟你好至少十年呢。”他轻轻摇动铁链,锁叮当作响,“可不能被拆了。”
荆胡月本以为他会说什么“这都是骗小姑娘的迷信”之类的话,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这是……在对她说情话?
但是荆胡月还是觉得别的情侣都有,他们没有的话感觉不太好:“来都来了,我去买把锁吧。”
荆胡月买锁的时候,比任何一次都心诚,递钱都是双手捧着的。
心诚则灵,情真则明。
等她买好锁,陆倾白也已经写完了。
“你写哪儿了?”
“写到栏杆外侧了,很小,不会被人发现的。”
“你写了什么?”
“咱俩姓氏首字母,中间一个and。”
“让我看看。”
陆倾白拦住她:“要看就等十年后来看,到时候你再看看那些锁是不是跟现在这些一样,基本都是新的。”
荆胡月不置可否,想上前把他们的锁也挂上,却被陆倾白抢了过去:“挂我家门上都比这儿安全。”
可能就是他这种不虔诚的心理被佛祖看到了,才使他们不久就分手了。
少年口中随随便便一说的十年,其实是好漫长好漫长的一段时间。
荆胡月现在也算故地重游,倒没太感伤,她就是很好奇,当时他到底写了没写,写哪儿了?
她只是想知道谜底而已。
黄骏打完电话,回到她身边:“你别看这锁挂得满满当当的,其实会被僧人拆的,昨天晚上我就碰到了俩人拆了一袋子锁。”
“……不会吧。”
没想到还真被陆倾白说对了。
“害,这种都是为了挣钱。”
“那那个红柱子,会重新刷漆吗?”她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黄骏话锋一转,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
荆胡月没问,但他一股脑都说了。
“我爷爷去世了,我们家几个人过来给他做法事。昨晚做了一场,今晚还要做一场,全寺院的和尚都来念经,好几个小时,特别壮观。”
他抬头望着天,很是怅然:“他当了一辈子官,风风光光的,走了,还是风风光光的。挺好是挺好,但你说人啊,活一辈子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荆胡月没法回答,她也很想知道。
安慰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节哀顺变。”
黄骏笑笑:“我没事,都过去了。很开心遇到你,等以后同学聚会,要记得参加啊。”
他们道了别。
黄骏暗地里摇摇头,还是没法说出来啊,喜欢过她这句话。
不过人生总是遗憾多,没什么不能释怀的。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比较尴尬的时间点。
荆胡月在纠结是继续往山上走,还是打道回府不让小庞等太久。
这时,她接到了陆倾白的电话。
“刚才剧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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