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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尧舜之世


  公子恒所言,可谓是十分的大胆。

  不过,他能在庆忌要设立“登闻鼓”、“路鼓”的基础上,举一反三,提出设立诽谤之木、敢谏之鼓这两样东西,实属不易。

  庆忌眯着眼睛,并没有准奏,因为他的心里还在盘算着,是否要按照公子恒的说法,设立这种可用于抨击时政的东西。

  “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

  “人主欲自知,则必直士。故天子立辅弼,设师保,所以举过也。”

  “夫人故不能自知,人主犹其。存亡安危,勿求於外,务在自知……”

  庆忌缓声道:“有敢谏之士,司过之人,可为社稷集思广益,完善国政,固然难能可贵。”

  “二三子,尔等是否赞同公子恒之请?”

  此言一出,陛台之下的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觑。

  “大王,臣以为不妥!”

  让人感到颇为意外的是,这一回首先提出异议的,正是一直支持公子恒的廷尉邓析。

  邓析站起身后,朝着庆忌慨然道:“大王,国家大事,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夫吴国,大国也,民之数百万,官吏士子不可计数。”

  “举凡大国,何有士子越级而向国君进言者?今时不同往日也!”

  “集思广益,固然可贵,然国政非朝臣官吏而不可参与,倘若人人皆可参政议政,要这朝堂,何用?”

  邓析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设立诽谤之木或者敢谏之鼓的弊端所在。

  不过,对于邓析的这一主张,一向是鼓吹恢复礼制的右丞相孔丘,却是不敢认同。

  “大王,臣以为廷尉所言大缪也!”

  孔丘手持牙笏,须发皆张的朝着庆忌朗声道:“臣闻尧舜之时,谏鼓谤木,立之于朝。”

  “帝尧者,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富而不骄,贵而不舒。黄收纯衣,彤车乘白马。”

  “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而今大王若立敢谏之鼓,诽谤之木,纳诤言,从善如流。”

  “其功德必可远追尧舜,盛过汤武!如此打造一番盛世,岂不美哉?”

  “……”

  孔夫子的确能忽悠。

  尧舜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上古之世的贤君,被世人传颂的千古圣君!

  庆忌何德何能,敢拿自己跟尧舜相提并论?

  当然,历史过于久远,庆忌也不晓得,尧舜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伟大。

  “右丞相此言差矣。”

  邓析嗤笑了一声,说道:“为尧舜之民者逸于尧舜之臣,唐、虞世界全靠四岳、九官、十二牧,当时君民各享无为之业而已。”

  “臣劳之系于国家也,大哉!”

  “是故百官逸则君劳,而天下不得其所。”

  “如此,右丞相又怎敢说尧舜之世甚光美?”

  邓析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其意为:当尧舜之世的百姓,比当尧舜之世的大臣要自在安逸,尧舜的时候全靠四岳、九官、十二牧这些官吏。

  当时的君和民都安享无为而治、安居乐业的生活。

  大臣的辛勤管理维系着国家的前途命运,真伟大啊!

  所以说,百官闲暇则国君劳累,而天下人还不能各得其所。

  值得一提的是,四岳、九官、十二牧,皆为尧舜时代官名。

  四岳,相传是为羲和的四子,分管四方诸侯。

  九官,即伯禹为司空,弃为后稷,契作司徒,皋陶作士,垂为共工,益作朕虞,伯夷作秩宗,夔为典乐,龙为纳言。

  十二牧,则是十二州之长官……

  “邓析!”

  还不等孔丘涨红着脸发怒,坐在一边的治粟内史曾点,就忍不住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指着邓析,唾沫星子直飞的骂道:“匹夫!”

  “尧舜这样的千古圣君,上古之世的繁华,也是你这等蝇头苟利之人,所能恶意中伤的吗?”

  “真是岂有此理!”

  “呵呵!”

  邓析不屑一顾的冷笑道:“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我邓析,正是为名利而来!”

  “尔等有论道天下之心,实无自证自辩之癖!”

  “殊不知,纵然天命所归,仍需人事努力耶?”

  “一味地恢复古制,而不思革新鼎故,于国可有益哉?”

  “你!”

  对于邓析的这一番话,曾点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去辩驳的。

  毕竟,吴国而今在庆忌的统率之下,上上下下,都在以“革新”为一种主流!

  见到没有任何人敢与自己争辩,邓析又暗暗思索了一下,遣词造句之后,这才向庆忌躬身行礼道:“大王!”

  “治世用端人正士,衰世用庸夫俗子,乱世用憸夫佞人。”

  “憸夫佞人盛,而英雄豪杰之士不伸。”

  “夫惟不伸也,而奋于一伸,遂至于亡社稷!”

  “故明主在上必先平国人之情,将英雄豪杰服其心志,就我羁靮,不蓄其奋而使之逞!”

  “若大王效仿古制,设立敢谏之鼓、诽谤之木,臣唯恐士子蜂起,皆以抨击时政为荣,致使我吴国朝政有失,山河倾颓!”

  “请大王明鉴!”

  闻言,坐在御座之上的庆忌,心中是一阵的无语。

  邓析这厮,说话文绉绉的,让庆忌需要消化一下……

  邓析的意思,大概就是治平的时代任用端人正士,衰败的时代任用庸夫俗子,混乱的时代任用奸邪谄媚之徒。

  奸邪谄媚之徒兴盛,英雄豪杰之士就得不到伸展。

  因为得不到伸展,心中郁闷,奋而一伸,国家就会灭亡。

  因此英明的君主当政必先使国人心情平和,使英雄豪杰有用武之地,来为我所用,不让他积蓄愤懑,以免他逞奋时带来亡国之祸……

  所言有理!

  要是庆忌随便设立敢谏之鼓、诽谤之木,固然能为他得到举国上下的一片赞美之声。

  但,对于国家有什么利益?

  可能是为吴国广开言路,让更多的士子一展所长。

  然而,这弊端也是不少,而且贻害无穷。

  这让庆忌不由得想起了历史上的“言官制度”。

  监官和谏官,古代并称台谏,通称言官。

  监官是代表君主监察各级官吏的官吏(耳目)。

  谏官是对君主的过失直言规劝并使其改正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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