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小白失踪是冯阿姨发现的。
她早上，亲眼看着他吃完早饭，然后就眼巴巴趴在窗台上望着外边。
冯阿姨只以为他是呆在病房里无聊，就说等会儿吃完药，带他出去透透气。
平常小白都很喜欢出去的，这次也不知为什么，拒绝了，冯阿姨也没强求，就陪着他一起留在病房里休息。
然而，就是中途去了趟厕所的工夫，回来后，小白就不见了。
冯阿姨起初还以为他又躲在哪个小角落，前前后后把病房翻了个遍，依旧没找到他的身影，问值班的护士，说看见他自己离开的，也问了他要去哪里，可话音没落，小白就急匆匆冲进了电梯里……
之后，她在医院里找了大半个小时，依旧没找到小白，不由得彻底慌了，连忙拨通了祁尧留下的联系方式。
“小白不会来找我。”白澄肯定地说，“我跟他说好了，我今天就去看他。”
“他很乖，不可能跟陌生人走，能引起他注意的，肯定是他熟悉的人。”
小白从某种程度上是个高冷又谨慎的小朋友，白澄当初也是先跟关关和小雨亲近起来，他像是确定了她不会伤害自己后，才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了友好的小手。
祁尧说，“这我也清楚。”
“我让人去查了祁尧生母那边的亲戚，没人来过京市。”
白澄紧紧皱着眉头，心头克制不住的慌乱担心让她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好像这样就能缓和一些急躁，
她忽然想起来，“那个王阿姨呢？”
“王阿姨？”祁尧诧异了一下，“我之前查到她收了别人的好处，打算慢慢控制亦白。”
“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搬离京市，根据我查到的信息，应该一周前就已经离开了。”
白澄严肃地问，“那她的孙子呢？”
“什么孙子？”
“王阿姨有个生病的孙子，我之前不是让你查一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么？”
祁尧有些不确定：“好像是真的吧，我也没在意。”
王阿姨跟他那位后妈有联系，在祁尧这儿就等于定了罪，至于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不影响他的决定。
“这事跟亦白的失踪有关系？”
白澄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但小白亲近的人不多，只要有点可能，都应该试一试，对么？”
祁尧：“你说的对。”
“我现在叫人去查。”
“啊，对了，”白澄问，“你报警了么？”
“没有。”祁尧沉默了一瞬，长叹道，“白小姐，有件事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不过我想，现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你是最担心和记挂亦白的人。”
“十分钟前，我爸收到了勒索电话。”
“对方说亦白在他手里，三天后，拿到一千万放人。”
白澄震惊了好半天：“绑……架么？”
“对。”祁尧淡淡开口，“我爸打算报警，但在他按下‘0’之前，手机又响了，是绑匪打过来的电话，警告他不能报警。”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能绑匪在监视祁父，也可能直接黑进了他的手机。
总之，绑架小白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绑匪那么简单。
白澄挂了电话后，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焦躁地咬着指甲，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对了！”她一拍手掌，点开手机，飞快按下一串号码，打给郁修和。
在几声嘟嘟之后，郁修和接通了电话，温和的声线传进耳中，一下子叫她的心安定了下来，“喂，白澄？”
“郁叔叔……”
她带着些许喑哑无措的声音引得郁修和一惊，凝眉问，“出什么事了？”
“小白被绑架了。”她认真急切地问，“我可以做什么去救他么？”
“小白？”郁修和随即反应过来，是白澄在医院里认识的孩子，同时他也知道，小白是祁家的人，“祁家知道了么？”
白澄点点头，“他哥哥给我打了电话。”
她把刚刚跟祁尧的对话胡乱说了一遍，带着祈求的语气，“郁叔叔，你帮帮小白好么？”
郁修和……郁修和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当然。”他从善如流地软了语气，“既然祁家不方便报警，我去联系就是。”
“白澄，你乖乖在家，这件事，我会处理，一旦有结果，我立即通知你，好么？”
郁修和仿佛知道白澄心里想什么，让她千万别冲动，“……否则，不光要找小白，我还要分出精力来担心你。”
白澄沉默着答应下来，等挂了电话，她呆呆看着手里的手机，猛地想起了她送给小白的手表。
“喂？萧助理，我之前让你帮我买的电话手表，里面是有定位功能的对吧？”
————
小白很害怕。
从他有记忆开始，害怕的情绪出现过很多次，渐渐的，似乎也就习惯了。
但当他身处在黑暗中，周围都是冷冰冰的，他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抬头看向从小小的窗口里照射进来的几缕月光，忍不住往墙角处又缩了缩，想让漆黑的夜色把自己完全笼罩，这样或许坏人就发现不了他了。
比起黑暗，他更害怕从光亮处，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人。
“你去看看那个小崽子醒了没有。”
“我、我……我们说好的，你们让我做的我已经做了，钱、钱……”
“钱什么钱！等祁文达给了钱，老子说话算话，该给你的，一个子都少不了！”
“等……我等得了！我孙子等不了啊！求求你行行好，先把钱给我吧……”
“滚！”
“大哥，祁文达来信了，说愿意给钱，让你定时间地点。”
“呵，先晾他两天，看看他报警了没有。”
“不能吧，他亲儿子还在咱们手上呢？”
“他们这种有钱人还缺儿子？”
“也是。那他儿子咋办？”
“让这个老太婆去看着，别跑了就行。”
……
小白很快就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重，然后就是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他小小的身子重重颤了一下，抿紧唇瓣，用全身的力气强撑着抬头，牢牢盯着即将进来的人——
“王阿姨。”
从小白回到祁家，就一直是王阿姨照顾着他。
她虽然看起来严肃，不苟言笑，但胜在经验丰富，在贵妇圈里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保姆，所以当初祁夫人做主高薪聘请她来照顾小白的时候，人人都说她善心大方。
事实上，祁夫人也确实没想对小白怎么样，她自己还没有孩子，比起让祁父看重在意的祁尧，她更偏向于将小白握在手中，好稳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只不过，她没想到祁尧年纪轻轻就敢宣称放弃继承家业，也没想到小白的身体孱弱到时不时就要病一场的程度，渐渐的，她对小白失去了兴致，也就懒得再花心思收买王阿姨。
从去年年底起，她就停了每月暗地里给王阿姨打的钱。
祸不单行，恰巧这时候，王阿姨唯一的小孙子，被查出来得了白血病。
小白躲在墙角，看向王阿姨的眼睛里，警惕中夹杂着许多惧意。
他能感觉到，王阿姨盯着他的目光中，有恍惚焦灼、有怨恨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
浓浓的恶意铺面而来。
“凭什么！”
她的孙子，也才五六岁的年纪，病成那样，却因为生在他们家，只能待在普通的小医院里一点点恶化，绝望可怜。而眼前的孩子，占了个好出生，仅仅只是感冒发烧，就能够请动全市最好的医生替他治病……
——多不公平！
这个瞬间，她对门外那些绑匪的不满恐惧、对孙子生病的悲伤绝望，甚至对掺和进绑架犯罪的惶恐不安，都凝聚成了一头仿佛铺天盖地、由所有负面情绪变换而成的恶魔，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她的恶意。
————
“小白！”
通过小白手表上的定位，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他和绑匪的位置。
也不怪他们，王阿姨照顾了小白那么多年，知道他身上没什么电子设备，唯一能称得上的大约就是他放在床头的pad了，但他大多数时候，宁愿坐在窗户前看风景，也不喜欢玩它。
加上这块手表是她离开后，白澄才送出去的，王阿姨自然不知道它的存在。
而小白，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把手表藏进了最里面的衣服里。
这是橙子姐姐送给他的，也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于是，阴差阳错的，这块手表被所有人都给忽略了。
——除了白澄。
在她的坚持下，由萧助理开车，跟在警方后面到达了小白被绑架的地方。
警方忙活着控制、逮捕绑匪，白澄一下车，就急忙忙地往里面跑去。
被萧助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臂，“白小姐，危险。”
他沉声道，“您不用担心，警方会保证人质的安全。”
白澄抓住他的手，即使在夜色笼罩下，她的眼眸已经明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光，“可是我没办法不担心！”
“你就让我过去吧，万一小白见到我就不害怕了呢？”
“警察也会保证我的安全啊。”
萧助理定定看着她，依旧沉着冷静，不慌不乱，“好。”
“我跟你一起。”
说的是“跟”，但他大步向前走，反而走在了白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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