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回

有时候，当你觉得事情很糟糕的时候，它能变得更糟糕，有时候，它也会一种极其意想不到的结果而结束！当萧妙善从拨布床上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受，她这是做了个很长很长以为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梦，还是从话本与民间怪谈一样里面所说的借尸还魂？

        萧妙善急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弓箭贯穿后的钝痛，望着黑暗中虽然模糊但依稀还辨得出生活了十三年的闺房的模样，口中发出艰涩的声音，叫醒了旁边守夜的婢女，婢女连忙起身搀扶起萧妙善，女郎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光滑而黑亮，在月光的浸染下，好似能发出幽幽的光。

        随着起身，长发滑过肩头至身前，好似寒夜的凉意随着动作也侵袭了过来，月白的中衣包裹着少女纤柔秀丽如柳枝柔韧的身体，少女长着一张明媚鲜艳的脸，远山笼雾般的眉，饱满的额头，脸型和眉骨可以看到胡人的影子，本来应该是深邃且轮廓分明的带有侵略的脸，又因为有着汉人血脉的柔和，削弱了锋利，变得更加柔媚，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一双多情明媚桃花眼，望着你时，稀碎的光揉在那带有一点浅蓝的似天山湖泊的眼，又如初晨太阳未升，蒙着一层湖面未散的雾，望了一眼让人沉迷，继续望着会让人感受到一股危险的寒意，虽然你不能看到有任何危险在向你靠近，但是雾下的是什么，你并不能看到，未知与神秘总是让人既向往又恐惧。

        此时，被这样的一双眼盯着，婢女害怕的打了个哆嗦，女郎肯定等急了，她却在这发呆，等下肯定得发脾气了，婢女慌乱的神情和谨慎的动作，让萧妙善不得对自己以前到底什么样回想了一下，嗯……好像脾气确实有点不太好，但是至于这么可怕吗！

        女郎是起夜吗？婢女小心翼翼问道。不是，你先去把外面的灯点了，我睡不着，想去外面坐一会儿。萧妙善说道。一开口发现嗓子竟然哑的不成样子。女郎是受寒了么？！嗓子都这么严重了，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疏忽了，竟然没发现……我去请菀娘，阿密姐姐来，说着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去。哎，我没，算了，萧妙善拉紧刚刚小婢女给披上的外衣，慢腾腾的从内间挪了出来，走到了梳妆台边，把合起的镜子立了起来，望着熟悉年轻的眉眼，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有序且小心的由远及近，菀娘心疼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我的心肝祖宗哟，这怎么就受寒了呢！听着这熟悉的亲切的声音，萧妙善缓缓转过身来，这一转可是又把菀娘吓了一跳，我的心肝，这是难受的狠了！

        阿弥已经请了李大夫来，很快就不难受了，一边说，一边把萧妙善轻柔地拢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抚摸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嘴里念叨着：唉，这是又瘦了，我再去多搜罗搜罗好厨子，这次去江南找几个看看……萧妙善闻着好闻的香味看着乳娘慢慢湮出水渍的衣襟，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那里流了满脸的泪。难怪乳娘吓成这样，那个不知道是梦还是前世的日子里，乳娘陪着她去了上京，支撑着她，最后帮她护着她的宴郎逃了出去。为她操心了一辈子，不能安享晚年，是她对不起她。阿菀，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这可不就是个噩梦！

        是的，虽然乳娘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从小萧妙善就叫的她阿菀，那时候她刚刚初识衰老与死亡，担心乳娘有一天也会像阿娘一样离她而去，对，她觉得她阿娘是死了，不是失踪了，不然怎么会忍心丢下她和哥哥，还有阿耶呢？她就固执的叫着菀娘叫阿菀，童稚般的话语响起：我叫你阿菀，便是这样一直年轻美貌的阿菀，我念的多，自然你就不会老去。那时的阿菀用着一个母亲般的湿润的目光抱起了她。这时菀娘拿出手绢，小心轻柔细致的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轻轻地哄着她：既是噩梦便不要去想了，咱们都把它忘掉，你阿兄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阿兄要回来了，现在是梦里阿兄没有失踪的时候！

        萧妙善急急忙忙的问了乳娘：阿菀，现在是哪一年了？

        菀娘奇怪的回答了女郎，现在是天保四年。心里想着，阿密怎么还没把李大夫请来，女郎肯定是烧糊涂了，现在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天保四年，天保四年，是阿兄梦里在战场失踪的前一年。！那到底是梦还是前尘？不不不，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再让阿兄离开我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萧妙善如是想到。

        菀娘扶着萧妙善坐了下来，捧了温热毛巾给她细细擦着脸和手，行动间，阿密带着李大夫走了进来，李大夫是萧妙戈专门为萧妙善请在家中的大夫，就怕她这如珠如宝的妹妹有了什么闪失，其实她的身体还算好，没生过什么大病，刚才嗓子哑成那样，无怪乎那小婢女吓到。李大夫诊了脉，竟有点凝重意味。随后奇怪的慢慢的说到：女君的身子一直都很好，温养补品调理的也很好，怎么却有点气血亏虚，阴阳不调之症！

        “大概是那梦太过真实，耗尽了她几乎一生的心力吧！萧妙善想道。

        还请李大夫开出方子和调养之法，好让我们为女君调理恢复。菀娘向李大夫说道。

        这个调养倒是不难，就是以后女君还需少劳少思，静心养神才为长寿之道！李大夫捏着长长的胡须说完，担忧的看着萧妙善。

        嗯，老头，我知道了，萧妙善漫不经心的回着。

        哼，李大夫鼻子里哼了一下，老头！叫谁老头呢！懒得管你，说罢拂袖而去。

        菀娘无可奈何追了出去拿方子去了，萧妙善回过神来给忘了，这老头最恨别人说他老了，一顺嘴就给忘了，她可不是故意惹他的，要知道这平常府中人叫着的李大夫，可是闻名天下的药王谷的神医！算了，等一下叫阿密送点赔礼给他。

        如果在梦里发生的一切会变成真实的话，那她该如何改变命运？如果一切会照着梦中的场景发生的话，那她的阿兄会失踪，她得嫁给谢晋庭，又经历一遍那撕心裂肺的一切。她不愿意再和上京的一切有任何交集了，她只想守住这里，守住阿密，守住菀娘，守住阿兄，守住这一大府人，守住定北哥哥，萧定北是萧煜认的义子，是在萧妙善六岁那年带回来的，是被丢弃的孩子，和她的哥哥一般大，九岁，萧煜发现他的时候，他竟是与狼群同吃同住在一起的！他是个胡人，可能是这一点让阿耶动了恻隐之心，阿娘也是胡人。上辈子，是定北哥哥一直在守着朔北城，守着幽州，最后来救的宴郎。这次她绝不会让一个人承担这些，她会努力的学着能帮上他的忙！现在他应该在阴山大营里。不知道这次除夕，他能否赶得回来……

        阿密看着女郎发着呆望着窗边燃的蜡烛，默默地把火炉的炭拨了一拨，暖好了几个汤婆子，放在了暖炕周围，塞进了萧妙善手里一个，暖意让萧妙善打了一个哆嗦，回过了神来，屋里一直烧着地龙，整日里都是暖的，不用再塞汤婆子和烧炉子的，可是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温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呢？感觉有一辈子。萧妙善捧着汤婆子，抬起头，望着阿密，绽出一个明媚的笑：谢谢你！阿密。

        阿密望着女郎露出浅浅的笑，显出了脸上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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