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若有所悟
一阵清风吹过，浅粉的花瓣飘飘洒洒地往下落，远远望去，恍若仙境中下起了粉色的花雨，叫人赏心悦目，神迷欲醉。
清甜的桃花香气萦入鼻息，百里析池心情极好地半靠在椅上，掏出几坛酒抛到白玉雕成的桌上，再拿出一套酒杯一人一只抛了过去。
随后，他侧头看向敖褐，眼底笑意清浅：“阿褐，尝尝看。”
柔和的日光影影绰绰，娇美的桃花零零星星地飘落跌落在男人的衣襟上。
容色绝代的男人坐姿肆意，气韵天成，虽侧头看他，却恍如一个人立于时空之外静看世间风起云涌。
恍惚间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产生了时光错乱之感。
敖褐晃了晃神，全然没有拒绝的意识，他凭本能揭开酒坛盖头，醇厚悠远的香气扑鼻而来，混着桃花的清香，愈显惑人。
百里析池手腕上，小金龙鼻子动了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盯着酒坛骨碌骨碌地转动，尾巴不自觉地一摇一摇。
敖褐低头看了一眼，酒液清冽，如冰晶般晶莹剔透，依稀透着氤氲的灵气，接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喝了一口。
并非烈酒，清冽香醇的酒液滑过舌尖，沉入腹中，暖暖的感觉顷刻间流遍全身，惑人的口感依稀还在舌尖绽放，浑身毛孔舒张。
栖毓在百里析池身旁坐下，自顾自地开了距离最近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敖褐目光恍惚了一瞬，如坠云端，闭眼回味良久，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他转头看去。
百里析池看似眉目平静地看向敖褐，实则眼底隐含着期待之意。
宛若画卷般绝代虚幻的男人，看着他的眼底自一开始见面时便是柔光点点，如今更是带上了几分亮色，恍若镜花水月突然变成实物，真实却莫名地愈发虚幻。
敖褐一怔，瞬间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被酒弄得微微发热的身子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根子突然泛起了一阵潮红。
他突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见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下垂了垂，眼底的亮色渐渐敛去。无甚动作，但整个人却似乎暗淡了下去。
敖褐：“……”
罪大恶极。
他忙不迭地脱口夸赞：“好酒！”
百里析池眼底亮了亮，继续期待地看着敖褐。
敖褐浑身僵了僵，脑子半停止运转，搜肠刮肚半晌后，他干巴巴地夸赞：“香醇甘冽，余味悠长，真是世间极品美味。”
明明这些夸赞当不上这酒的十分之一，但在百里析池的视线下，敖褐就是夸出了一种毫无灵魂的感觉。
栖毓将杯中的酒饮尽，坐在一旁看着敖褐僵硬的身体和百里析池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持杯的手顿了顿，突然忆起百里析池夸敖褐好玩的画面，神情若有所悟。
百里析池也不在意，接收到夸赞后他眼底划过笑意，给自己倒了杯酒，刚想喝一口，却突然瞥见腕上小金龙可怜巴巴的大眼。
他持杯的手一顿，顺着力道调转方向，将盛满酒液的酒杯放在桌上，接着摘下小金龙往杯沿上一放。
身体突然悬空贴着冰凉的瓷器，小金龙呆呆地看了百里析池一眼，随后瞬间会意了百里析池的意思，它尾巴一晃，高兴地探身喝了一大口酒，大眼瞬间弯成月牙，不知不觉地摇摇晃晃。
见状，百里析池眼底划过笑意，接着他重新抬头看向敖褐，笑吟吟地接续之前的话题。
“那多喝几杯，这酒里有大道碎片，现在喝虽看不出影响，但等你修为再高些，会更容易感悟大道法则。”
“大道法则？”若有所思朝小金龙瞥了一眼，没注意到栖毓神情，以至于错过些许真相的敖褐眼底划过疑惑，现在的天地，还有大道法则存在？
远古破灭后，大道崩碎，天道退化，现如今修行者连感知天道都朦朦胧胧，至于大道那是全然不见踪迹。
“有的”，明了敖褐的疑惑，百里析池重新拿出一个酒杯，斟满后潇洒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等你的修为达到门槛，自可感悟到，大道只是崩碎了，并非破灭。”
只是现代天地退化的太厉害了，基本进入了末法时代，百里析池看了凡世百来万年，能够得着门槛，一窥大道的生灵满打满算不过五指之数。
而且大多数还横死了。
这才导致了现代世人的错误认知。
敖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龙渊几万年前经历过大劫后，许多古籍都丢失了，导致他对这些情况并不清楚。
原来如今竟还可触碰大道吗……
敖褐心脏飞速地跳动，握紧拳头掩去了眼底的激动，但等到心绪平稳下来，他却神色一黯，如今他连天道都难以触碰，更枉论大道。
栖毓淡淡瞥了敖褐一眼，饮着酒神色沉静依旧，唯有周身气场带上了几分享受的愉悦。
百里析池向来心大，根本没注意到一神一龙的神态，他半靠在椅上，坐没坐相，姿态懒散，再给自个满上后，他懒洋洋地抿了一口，眉目惬意。
没有麻烦没有破事，有人陪吃陪喝，这样的日子，才是他想象中的养老生活啊！
拒绝去思考破事一堆的前路，百里析池愉快地决定活在当下。
难得百里析池周身没有萦绕着困，想睡，扰吾者死的气场，栖毓挑了挑眉。也许她该多给百里析池收集些酿酒的材料，让他多酿些酒来喝。
只是如今大道崩碎，要想再酿出这样的酒液，即便将材料都收集好了，没有一些奇遇亦是枉然。
栖毓头疼地眯了眯眼。
敖褐倒没有栖毓那么强大的感知，但从百里析池的神态，就能明显看出他此刻心情极为惬意。
稳住心绪后，敖褐沉吟半晌，时机这么好，然而对于要不要上前请教百里析池修行上的问题，他还有几分踟蹰。
身为龙渊之主，敖褐不怕承认，他在面对百里析池时，颇有几分戒备和惶恐。
这几分戒备和惶恐，来源于二者生命层次的天生压制。
百里析池贵为远古最顶尖的神祗，即便常习惯性收敛自身气息，但对于天生直觉敏锐的龙族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百里析池即便表现得再和蔼可亲，两者生命层次的天生差距，还是会让他们心惊胆战。
那种洪荒亘古的气息，只要有一丝泄露，便足以绝灭他们。远古神祗之于他们，正如他们之于蝼蚁，中间隔着天堑鸿沟，穷其一生也不可企及。
那种全然被压制，连挣扎都无法的感觉，让敖褐即便知晓百里析池的善意，内心深处也没法不绷着一根弦。
那是生灵物种本能的警戒。
当然，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和百里析池同等级的栖毓。
敖褐的答案可能会让百里析池很忧伤，他对栖毓并没有这种警戒。不，确切地说，这种本能的警戒被他压到最低，几近于无。
理由可想而知，敖褐自从对栖毓有了不可言说的心思后，便陷入到了情感的纠结中，这区区本能的警戒之心，怎会有冒头的机会。
当然，也是因为这原因，敖褐并不会去向栖毓请教。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并不看好，要是靠得太近了，没把控住做出什么破事，那后果绝不是敖褐想承受的。
许多年前，敖褐想起他和栖毓之间单相思的孽缘，嘴角渐渐牵扯起一抹苦笑。
他看着栖毓，便像看着不可企及之人，就算再想拥她入怀，也知晓他自始至终，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从一开始，他便是输家。
此时，桃花林，酒意正浓。
敖褐踟蹰归踟蹰，这难得的机会他还是要把握的。
“君上”，几秒后，敖褐放下手中的酒杯，“我有些修炼上的难题想请教你，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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