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碎
人界，云安市
乌云蔽天，大雨倾盆，路上行人打伞避雨，奔走匆匆，一片混乱。天色一片昏暗，和泉路的尽头，有一栋风格简约大方的别墅。
置身于暴雨中，格外的朦胧。远远还能听见雨滴急促敲打屋檐，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若隐若现的光线中依稀显露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普通平淡。
“栖毓”，低低的声音伴着雨滴声响起，声线平静悠然，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怎么？”
百里析池打了个哈欠，努力保持清醒，“荒海瘴气外泄了，你尽快过来一趟。”
“……”，拿着喷壶浇花的手倏地顿住，栖毓望着面前的花海，沉默了一下，“荒海？”
“嗯。”
令人不适的气息在空中弥散，百里析池指尖紫光一闪，再给整栋房子加了一层结界。
无人可见的十五层结界将整栋别墅裹成了一个圆乎乎的球。
然而还是不大舒坦，百里析池皱皱眉，抑制住再加一层结界的冲动。他抬眼望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漆黑得宛若晕染了浓墨。
百里析池：“栖毓，尽快，事情有些麻烦了。”
荒海非海，而是一片独立虚无的牢笼，里面关押着远古时期无灵无智，却极为嗜血的精魅妖物。
这些精魅妖物，百里析池看不上眼，当然，一群在他手下过不了几招的战五渣也没资本让他瞧得上眼。
不过，百里析池不得不承认，战五渣也是分等级的。
这世界的时间线，远古过后，便是现代。
远古灵力充沛，但随着远古破灭，天地日益退化，灵力流失，修行越发困难。
至今，现代世人的修为，已不复远古荣光，往严重些说，弱得惨绝人寰。
远古精魅妖物挂了个远古的名头，对付现代生灵，绰绰有余，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所以，如果荒海封印碎了，里面的玩意儿跑出来，依如今各界纸糊的防御，想必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日子指日可待。
百里析池想了想，而后被自个想象震了一震，他默默打开水龙头，再给自个泼了一把凉水。
清凉冷意扑面而来，困意却没有一丝消退，百里析池迟缓地眨眨眼睛，晶莹的水滴顺着又长又翘的睫毛缓缓滑落。
男人容色平凡，但眉宇间清华静缈，隐约间却令人有无法逼视之感，他随意地抹了一把脸，耐着睡意靠在沙发上进行思考。
——当时封印荒海，为了一劳永逸，大伙都下了狠手。
依理论，不说稳固到地老天荒，区区亿万载还是受得住的，如今不足百万载，封印就快碎了……
脑子困成一锅泥浆，百里析池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继续思考。
嗯，封印就快……碎了……
难道……大伙那时……偷工减料了？
荒海若破，必定腥风血雨。栖毓皱了皱眉，到时她和百里析池纵使分·身百万，亦难解人世困局。
想到这，栖毓浇花的心情顿失，她随手将花洒扔一旁，只见橙光一闪，一架飞行法器凭空出现，栖毓身形一晃，脚踏在飞行法器的甲板上。
随后，飞行法器如离弦之箭般破空而起，在空中飞速划过，一闪即逝。
从这到百里析池那需要不短的时辰，栖毓想了想，朝东边的藏书室走去。
荒海封印的事过了太久，即便是当时的参与者，栖毓也差不多将当时做的布置，以及其他相关情况忘个精光。
而依百里析池的性子，想必他能够记住的更不过寥寥。
伸手推开藏书室的大门，栖毓想起那位好友，不禁摇头失笑。
百里析池这次能打电话来通知她，荒海封印不稳，说实话，她觉得自个被震惊到了。
毕竟，依百里析池的性子，他能够记得荒海还有封印这回事便是一大奇闻，现在他竟还能够确定荒海封印不稳，并且跑来告知她。
栖毓想了想，觉得祖坟冒青烟亦不过如此。
望不尽边界的藏书室中，长身玉立的女子，孤冷淡漠的容色上，突然泛起了细碎的笑意，宛若平静美丽的湖面漾起的波澜，风姿瑰美。
时间流逝，飞行法器进入云安市，不适的气息在空中弥漫，栖毓蹙了蹙眉，将手中的古籍放回原位。
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一个地轰鸣，狂风大作，间歇还能听到树枝被大风刮得喀嚓作响的声响。
由于电线线路出了问题，从飞行法器上往下俯瞰，人迹罕见，连灯光也只有几处。
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幕狂泻而下，飞行法器上笼罩着一层莹莹的光晕，隔绝了雨滴的进入。
不一会儿，站在法器的甲板上，栖毓望了一眼暗沉如墨的天色，眼底凝重之色多了几分。
几息之后，飞行法器悬空停在一栋别墅上方，栖毓跃下飞行法器，自身结界撑开隔绝了豆大的雨滴。
站在别墅门前，栖毓伸手就想推门进去，却突然察觉到不对。
她定睛一看，便见别墅外笼罩着一层又一层晶莹的结界，将别墅裹得如同一颗营养过剩的鸡蛋般，莫名喜感。
她微微一怔，而后哑然失笑。
橙光一闪破开面前的结界，屋内一片漆黑，不过这于栖毓的视觉无碍。
走进客厅里，栖毓一眼便瞧见摊沙发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好友。
百里析池睡姿向来肆意，这张沙发虽是定制的，但依旧比不上床。
见百里析池睡得半边身子离开沙发悬空，似乎下一秒便要摔到地上的惊险姿势，栖毓嘴角抽了抽。
她三步做两步走，动作轻盈地将百里析池重新挪动沙发上，心下有几分无奈。
——百里析池知晓自个睡姿不好就乖乖回床上躺着，怎总想不开睡沙发。难不成他认为他从沙发上掉下来的次数还少？
老妈子的想法一闪而过，栖毓习以为常地摇摇头，自给自足地给自个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后，坐靠在椅子上抽出一册古籍翻看了起来。
漆黑的客厅里，“沙沙”的翻书声响起。
百里析池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细微的声响，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无意识地开口道：“栖毓……”
淡淡凉凉的嗓音响起，带着不甚清醒的朦胧，明明是冷清散漫的语调，恍惚中竟带了几分慵懒惑人的意味。
一直以为百里析池至少得再睡个半天，栖毓侧头看向他，扬了扬眉。
醒了？
这么快？可真难得。
荒海的封印是一大麻烦，如果封印真碎了，奔波个几百年都是小事。
如今这天底下满打满算只剩下百里析池跟栖毓两尊神，要真出事，他们肯定得扛把子。
此前靠在沙发上还没睡着时，百里析池远目一下封印破碎的后果，浑身震了震。
为了美好的前程着想，他忍痛割爱地留了一道意识，待栖毓过来可第一时间醒来。
没睡够后果便是脑子昏昏沉沉，百里析池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他循着熟悉的气息看去，怔怔看了栖毓许久，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探出来。
百里析池眼底划过一丝清明，“来了？”
“嗯”，栖毓灵觉极为强大，意识到睡神好友得以及时醒来的缘由，栖毓不由侧头看向他。
身为一个唯睡眠不可辜负的奇葩神祗，当年远古破灭，都没能动摇百里析池封闭神识，睡眠舒适为重的决心。
这区区一个荒海封印，百里析池怎么就放弃舒适的深层次睡眠，留下了一道意识警醒？
栖毓突然莫名有种看戏跳屏的错觉。
不过，静下心来想了想，栖毓倒也明了百里析池的想法。
其实如今事情远没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她原本还打算等百里析池睡醒再行动，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栖毓手中橙光一闪，将古籍放回藏书室里。她开口问了一声：“现在走？还是等会？”
慢悠悠地撑起半边身子，伸手打了个哈欠，百里析池操起桌面上凉透的水喝了一口：“现在吧。”早解决早点回来接着睡。
天色一片暗沉，狂风暴雨不曾停歇。
精装修的大厦里，身着正装的男女来来往往，百里析池和栖毓隐身走进大厦，在一间办公室前顿住了脚步。
看着面前的办公室，百里析池皱了皱眉。
呈现在百里析池面前的，不是凡人所见的办公室，而是一座极其繁琐庞大的阵法。阵法纹路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被繁复的阵纹晃得眼晕，百里析池朝栖毓问道：“破阵要多久？”
“两刻钟”，百里析池神情困倦，栖毓说：“你眯会眼，破完阵我叫你。”
“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百里析池在阵法上着实毫无建树。眼见栖毓认真解阵，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板上昏昏欲睡，安静地当背景板。
栖毓定睛注视着两步之遥密密麻麻，覆盖了不知道多少层的庞大阵法，伸手勾画，静静思索。恰好两刻钟，她往前迈了一步，不忘朝身后说了一句，“走吧。”
百里析池睁眼，困倦地跟着栖毓的步伐左走右拐。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整片空间宛如镜子破碎般碎裂。下一秒，周围环境一变，两人从亮堂堂的大厅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
这里的黑如同人界这段时间的天色一般，黑得像被浓墨晕染，近乎浓稠。
一眼望去，宛如身处静止虚无之所。
无我无他无物。
不像在人界，在这里，即便是身为远古神祗，百里析池和栖毓亦无法视物。
空气中粘稠的近乎液化的荒海瘴气首当其冲扑了百里析池一脸，这感官感受可比在云安市时清晰销魂多了。
百里析池：“……”
差点反胃，百里析池连忙给自己和栖毓连续罩了好几层结界。
似乎是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几簇鬼火幽幽地点亮，作为烛光应景地悬浮在他们身侧。虽然仅照亮数尺之地。但也足够了。
扑面而来的浓郁瘴气让栖毓不禁蹙了蹙眉，生理上反射性有些反感厌恶，她还没来得及表示嫌弃，周围气息一清。
嗯？栖毓抬眼去看百里析池，就见身侧好友一脸身无可恋，难受地直蹙眉，神情十足绝望。
栖毓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她忍了忍，拍了拍百里析池的肩膀，以示安慰。
被瘴气的气息弄得难受，百里析池瞥了栖毓一眼，不想开口，借着烛光，他抬眼朝前看去。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光屏，只是原本平静的光屏剧烈地波动着，金紫色的纹路按阵法排列镌刻其上，犹如牢笼般紧紧地束缚着狞恶的野兽。
但随着光屏的暴动，金紫色的纹路却开始一亮一暗的开始闪烁，犹如不堪重负的绳索，随时可能崩裂。
这道光屏，即荒海封印。
——封住荒海通往人间的大门。
左想右想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百里析池皱皱眉，被瘴气熏成糊的脑子都冷静了下来。
百里析池看了一眼光屏，把手放到了金色纹路上，想更精确的感知封印的受损情况。
好对症下药。
没想到，他手堪堪碰到光屏，光屏的波动倏地更加剧烈，金色纹路在闪烁一瞬后瞬间崩毁，化成星光点点，接着光屏“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封印破开。
百里析：“……”
更粘稠的荒海瘴气率先扑面而来，淋满了百里析池的感官。
百里析池：“……”
撞击封印的妖物在光屏炸裂的那一瞬间，疯狂地朝外奔涌，百里析池抬眼就见一张血淋淋的大嘴近在咫尺。
百里析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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