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遇与锋芒
洛林坐在湖边，雅沫乖巧地站在洛林身后，眼睛中折射出一片澄澈的湖光。
少顷，她开口道：“爸爸又在乱用法阵了。”
“嗯。”洛林应了一声，双眼之中平静地可怕。
白起尘的身影在一旁出现后，洛林开口道：“听说你乱用法阵了？”
白起尘老脸一红，“哪、哪有！别听小沫乱说！我从来都不浪费法阵……开玩笑！我辛辛苦苦……研究的法阵……”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在洛林的注视下变得没有底气，小声地嘟囔着。
洛林挥了挥手，“算了，不过你要记得，任意定向空间转移法阵，一共就那么几个，别滥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知道啦，我有分寸的。”白起尘答应着。
这全岛上下，也就只有洛林敢这样对他说话了——魅表面虽然不客气，实际上，内心还是很敬畏自己的。
而洛林就不一样了，不说他实力强得恐怖，光是在这岛上的地位就无可撼动了：近卫团团长，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官职，可这只是洛林平时挂的闲职而已。
洛林的真实身份，是这座公爵岛的执政官！和岛主平起平坐的存在。
“试验结果如何？”洛林问道。
“很好，非常好，”提到这个，白起尘的神色顿时得意了起来，“魅这次捡到宝了啊！任谁也想不到，折了一个三十三，竟然……”
洛林古井无波，缓缓道：“精神类的那个孩子我知道，倒是个好苗子，那个普罗托人……你觉得有修炼天赋？”
白起尘兴奋地搓搓手，道：“哟，洛林，能看到凌音那孩子的天赋，不错……可是，你却忽略了凌锋那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关键。”
“这也是你一直没法突破最后一步的原因啊，洛林。”
洛林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可能也只有洛晖在他面前，能让他皱皱眉头。
“雅沫，你去照看一下那两个孩子吧。”洛林道。
“嗯呐。”小女孩晃着脑袋，哼着小调，背着小手，轻快地向阁楼走去。
目送着雅沫离开后，洛林才开口道：“那位殿下就快到了，最多一盏茶的时间……走吧，先到码头……魅的话，等安顿好了那位再去找吧。”
公爵望向了平静的湖面，半晌才点点头。
水面平静光滑得没有波澜，与澄碧的蓝天溶在一起，苍寥澄澈，白云悠悠，光影清明。
……
“洛林啊，凡事呢，不要这么执着，总得学会接受新事物嘛。”公爵此时正站在一块悬浮的银色金属板上，金属板子正载着他缓缓前行。
洛林则步行跟在公爵身边，并没有理睬他，手指间拿着一块银色的金属片，正小声说着什么。
在布置周边的安防嘛……公爵心中想到。
这位奥克托大公爵坚信不疑，法阵只要拥有足够的能量，便能够完全地改变人类的生活，而他自己也在不断地试验中。
吃穿住行都离不开法阵……现在的人类，不管哪族人，圣加尔德，或者魂族皇室，都并不依赖法阵，公爵想要的，是一种完全依赖。
没有法阵便生活不下去。
一路上，小岛的居民们都热情地与这位公爵打着招呼，平易近人的公爵没事儿带着他那金属板遛遛弯儿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了，倒是看到洛林更加肃然起敬。
到了码头，公爵麾下的近卫兵团早已等候多时了。
洛林集合兵团，简单安排了一下过后，只留下了少部分人，其余人都分散到各处站哨巡逻。
“陛下的意思，不单单是叫这位殿下来这里旅游的。”
洛林遥望着海面，待到远处有一抹白色出现在了海平面上，才继续说：“十二岁，行为放荡，无魂兽觉醒迹象。”
“这位皇子殿下，可是陛下带给我们的麻烦啊……”
“是啊，麻烦。”公爵迎合着，注视着那抹白色，渐渐放大，“未觉醒魂兽，就把皇室那边搅得天翻地覆了——不过，十二岁了，也没什么修炼天赋了。”
洛林没有说话，只是看那渐渐近了的纯白，居然是一座小山般的巨轮，长近两百米，高在三十米左右，犹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向这座民风淳朴的小岛啃噬过来。
这种规模的巨轮，即使在法阵极其发达的魂族，也并不常见。
“纯种魂族血统啊。”公爵理了理自己的金色短发，苦笑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顶白色的礼帽，戴在了头上。
戴上帽子后，公爵换上了一脸和煦的微笑，向轮船甲板上，那正向他们挥手的白发小男孩行了一礼。
“魂族四皇子，修弥。”
船靠岸，这艘凝聚着当今世界最为发达的法阵系统的巨轮，甚至不需要降下船锚，只使用几个巨型的暗元素吸附法阵便可紧紧靠在岸边。
停稳之后，巨轮的钢铁皮肤上缓缓剥离了一块出来，轻巧地落在岸边，俨然一架舷梯。
整艘巨轮都散发着浓浓的灵力波动，公爵简单地估计了一下，这艘巨轮上的法阵应该在一千六百件左右——这是个很恐怖的数字了。
即使在魂族这种法阵基本普及的种族中，一户普通人家也只有五到六件法阵。
船舷上率先出现一名老者，秃头白胡，安静肃穆。
老者微微侧身，为一个白发小男孩让开了路，男孩欢呼雀跃着跳下舷梯，不住地对周围赞叹着。
“肖冯山……那老家伙！”公爵看到那老者，心中一惊，暗暗骂道。
但他仍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来到那白发小男孩面前，微微躬身：“参见四皇子殿下，我乃公爵岛岛主，奥克托大公爵，白起尘，久仰大名，特来迎接殿下。”
四皇子修弥上下打量着白起尘，公爵同样在不停地打量着他。
确实是没有召唤出魂兽，但身上的法阵倒是种类丰富，可惜，华而不实，想来也是那些无用的宫廷法阵师所制造的。
四皇子纨绔得紧，本是个愚笨孩子，不知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古灵精怪起来。
这修弥把那魂族首都大城闹得可谓是天翻地覆，先是偷了一侍女的亵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撕得粉碎。
又诬陷魂帝近前老侍卫的儿子，说其与那侍女私通，遂先斩后奏，将之五花大绑，丢到了红灯区的妓院里，被几个终年不得宠幸的老妓玩弄。
那侍卫羞愤之下几近自尽，扬言必杀修弥，谁料想被刚好经过的四皇子听见，屁滚尿流地跑了。
老侍卫颜面难挂，也是卸甲归田，从此不闻朝事。
纨绔也就罢了，毕竟皇子也有七位，但这四皇子年到十二，却依旧没有魂兽化形的迹象，甚至连身体里那灵魂都微弱得很，仿佛没有继承皇室那强势的魂兽血脉般。
本就看这四皇子极不顺眼的公爵们立刻借此机会，以这四皇子在连四岁的六皇子都觉醒了魂兽之际，提议将修弥送到这公爵岛来，让隐世的奥克托大公爵好好教导教导这孩子。
看相貌，乍一眼竟是与女孩无异，清秀，但眼神之中却傲慢得很，典型的娇生惯养。
修弥哼哼几声，对公爵道：“你这小岛上的风光确实漂亮，本皇子暂且来游玩几天，主要目的呢……据说你这公爵府内，似乎有不少好玩儿的法阵吧？”
公爵听闻此言，心中一紧，道：“不敢，皇室的法阵技术才是天下第一，寒府上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法阵……”
修弥饶有兴致地道：“那好啊，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率先向前走去。
公爵怕这四皇子搞出什么乱子，慌忙跟了上去。
而一旁的洛林则向舷梯上缓缓走下的长者点头示意：“肖军长，您好，我是公爵岛的执政官，洛林。”
“你好，洛林。”老者肖冯山说着魂族的语言，点头致意道。
“这位岛主大人，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倒是与我们殿下，有几分相似之处呢。”老者表面上波澜不惊，泰然自若，实则心骇不已。
这位公爵岛执政官的大名他早已听说过了，肖冯山作为忠于皇室的魂族军长，自然是对高层的决定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但，要任命一位外族人，但当地位如此高的职务，百年来还是头一回。
本来肖军长到达之前还略有不服，但在走下舷梯时，从洛林那如死潭般寂静得可怕的眼眸中，这位军长竟是连呼吸都有点不稳。
他虽不自大，但也是魂族中能够排上号的强者，被这洛林的一个眼神，便高下立判，不仅自己觉得脸面上过不去，且也为洛林深不可测的实力感到后怕。
这公爵岛……可不简单啊。
洛林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肖冯山的说法，他同样用魂族的语言道：“请吧，肖军长。”
大公爵脚踩金属板，漂浮着追上了前面的四皇子修弥，“殿下，请让我来为您带路吧！您看，殿下您第一次来到这儿，我带你去领略一下本地的特色与风土人情吧！”
“你这块板子是什么？感觉挺好玩儿的啊！”
“……”
公爵府内。
收回灵力，凌锋和凌音从幻置上走下，凌锋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所浸湿，而凌音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很显然她们之前在这幻置中经历了一场恶战。
不过因为那幻噬是为半成品，凌锋凌音还没办法共同在一个场景内合作模拟实战。
“您好，尊贵的客人，还有一小时到午餐时间，出于您的健康考虑，我现在准备了一些开胃的饮料——请问您需要吗？”
“不了。谢谢……啊！”凌锋以为是白起尘的仆人，下意识地答道，但回头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凌音也吓了一大跳，她刚才用精神力对这阁楼一整层都感知了一遍，可没有其他人在啊！那这声音——清脆悦耳的女子的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啊？
“客人，我在这里……很抱歉，惊吓到您了。”又听到这个声音，凌锋感觉有点不对……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仔细一听，那声音的每一个字中，似乎都带着奇怪的颤动——但这声音给她们的惊吓远远不足她们现在看到的：
整个房间瞬间闪过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粉色与蓝色光线，在一片光影交错中，一个粉蓝色的人形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人形是个女子，长发，即使只是光影，也能感受到她那晶莹的大眼睛，嘴唇带着盈盈笑意，卷曲的长发波浪般披在肩上，如瀑布从背后泻下。
在海蓝色的光芒下，那瀑布般的长发如海浪般卷曲翻涌着，每一次律动的线条都极为柔和，令人心旷神怡。
那光影组成的年轻女人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棉布长衫，光着脚，但丝毫没有阻止她的美由内而外地传递出来。
“您好，尊贵的客人，我是这座公爵府的法阵管家——我的名字叫‘慕’。”
“慕？法阵管家？”
“没错，我是法阵凝结出来的幻想人格，负责运转调控维持这座阁楼以及整个公爵府的大量法阵，并身兼管家职务，负责招待客人。”
什么意思？凌音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即便只是光影——她的灵炁感知告诉她，在那个地方并没有任何人，凌音只能理解为“她”是无数条光线组合而成的。
这难道是法阵？
突然，这名为“慕”的法阵管家的胸口闪过一道蓝光，顿时整个人形像是被打散了一般，化为无数流光消失不见。
之前载着凌锋她们上来的那道暗门一下子打开，娇小可人的雅沫正站在门口，一脸赌气地走了过来。
“我不在的时候她总要出来——我不喜欢她！”雅沫没顾着两人询问的目光，气呼呼地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这丫头面对着两个比她大得多的孩子全不怕生，好像她们认识了很久似的。
“那个管家？她怎么了？”凌锋愣了愣，问道。
雅沫嘟着嘴，瞥了凌锋一眼，奶声奶气地道：“反正就是不喜欢！姐姐就是因为她才不回家的！”
“就是爸爸搞出来的这个！开始使用的时候，天天都说在调配！都不陪我玩！”
凌锋哑然失笑，看来不管是谁，家里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你是……雅沫吧？”凌音问道。
雅沫双手环抱在胸前，提到自己姐姐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伤心，“姐姐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家了，自从爸爸研究出了那什么破管家之后……”
正当凌锋她们不知道说什么好时，雅沫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这个小女孩的手上白光一闪，一块银色的金属片被她夹在指间。
雅沫把金属片放到耳边：“洛叔叔……啊，嗯……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白光又一闪，金属片已经消失不见。
雅沫看了看两人惊讶的神色，解释道：“通讯法阵，加尔德大陆好像还在试用吧。我们已经普及了。”
“那刚刚那个白光是什么？之前我在公爵的手上也看到过……”
“你说这个呀，”雅沫抬起手，手心到手指之间有三道直直的纯白色线条，“这是印痕呀，魅姐姐应该告诉过你们印痕的知识吧……印痕不仅可以用来召唤魂兽，还有简单的储物功能哦。”
“不过只有魂族天生的印痕能储物。”雅沫看着凌锋凝视着自己的手心，补充道，“不过后天的印痕是否能储物呢，还不确定，说不定可以呢？”
这小孩突然变了一副成熟的口吻，从凳子上跳了下来，道：“好了，刚才洛叔叔叫我们去吃午饭了！听说是什么宴会，魂族皇室那边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凌音摇了摇头，“我不去了，还不饿……我就在这里继续修炼。”
“音姐姐……”凌锋有些吃惊得看着凌音。
凌音这几天可谓没日没夜的修炼灵炁，因为精神类灵炁的特殊之处，就算是在睡梦中，如果刻意控制的话，就能保持一种冥想的状态，代替休息。
因为自身有庞大灵力的关系，凌音现在一直所做的，就是拓宽自己灵力的深度，不断地吸收着三十三原本灵炁中凝神境天阶的灵力。
修炼方法的熟练，修炼过程的刻苦，凌音现在有隐隐摸到凝神境的趋势。
雅沫又包着气撑起自己本就有点儿婴儿肥的小脸，不满道：“洛叔叔说了你们两个都要去的！”
凌锋走到雅沫面前，眼前这个小女孩比她矮了整整一个头。
凌锋埋着头悄声道：“雅沫，就让姐姐留在这儿吧，我跟你一起去行了吧……到时候给音姐姐带点吃的上来。”
雅沫瞪着大眼睛，很是不满地瞄了凌音一眼，转身便离去。
凌锋见状，回头看了已经进入幻置的凌音一眼，跟上了雅沫。
雅沫回到暗门处，在墙壁上敲了两下，暗门打开，又是之前的那个牵引机。
“这个机器一般是私人用的，阁楼一楼有专门的空间传送法阵，可以通向除二、三层外的其它楼层。”
走进这金属大盒子内，雅沫抬手在一旁的墙上又敲了一下，道：“我们魂族的宴会一般都在户外举行的，而且会选在特别漂亮的地方，不像你们加尔德人，室内宴会真是闷死了。”
凌锋莞尔一笑，趁机问道：“雅沫，既然你有印痕，那么你也有魂兽吗？”
出乎意料的是，雅沫摇了摇头，“没有，爸爸说我不适合拥有魂兽，也没有帮我召唤。”
不适合？凌锋愣了愣，还可以帮忙召唤魂兽？难道这魂兽还分为自主化形和外力召唤？照雅沫这样说，那么魂族可能是有专门人为召唤魂兽的组织存在的。
那是否，这个组织，就是否天呢？
思索之间，雅沫已经带凌锋离开了阁楼，来到了之前经过的那片大湖边，雅沫遥指大湖中心的那座凉亭，道：“就是那儿了，爸爸招待大客人一般都是在那里用餐的。”
凌锋看了过去，觉得那座四四方方的亭子并不大啊，最多就能容下五六个人吧……虽说风景确实不错。
走上从湖边到亭子的栈桥，到了亭子内，凌锋发现这里只不过是座很普通的凉亭，连一张桌子都没有。
雅沫有些得意地看着一头雾水的凌锋，道：“凌锋姐姐，你可是要跟我爸爸学习法阵的！但看起来你对法阵可一窍不通啊！”
凌锋脸红道：“我、我这不是还没开始学嘛——这亭子里也一个人也没有，该怎么吃饭啊？”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雅沫不禁有点小炫耀，一抬手，向一根亭柱上一按，凌锋见雅沫的手心白光一闪，旋即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咔哒……咔哒……”
凉亭的整块地板正缓缓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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