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忽冷忽热(1)
林池将双肩包扔进行李舱时,又见到了魏未,两人前后排。
魏未挑眉:“你跟踪我。”
林池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你挺能想。”
魏未靠着卖笑成功与前排的妹子换了座位,坐到她旁边,贱兮兮地问:“你也去z城。”
林池将安全扣穿过金属扣,问他:“你的小女朋友勒,这个倒是挺长情,两月没换了。”
魏未带着笑意,笑里有丝温暖:“这个挺好,暂时不打算换。”
林池惊讶:“这个居然能降的住你。”
魏未笑:“不好说。”
坐的是晚上航班,似乎归路人都有点困倦,出奇的安静,林池睡醒一觉,隔着玻璃望向舱外,飞机正穿过大气层,黑沉沉的一片,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星辰大海。
看了会窗外,实在太过无聊。她又将笔记本掏出来,点开曾经下载好的电视剧。
插上耳机换。
窸窸窣窣的动作吵醒了魏未。
他睡眼惺忪,眯瞪了会问:“到了?”
“还有半个小时”
魏未“哦”了声,将她右耳中的耳机扯下,很自然地塞入自己左耳。
林池斜睨了他一眼。
屏幕上播放着前段时间最流行的台湾偶像剧,剧情狗血,但是主题曲却是红遍大街小巷,校园喇叭,小卖部,就连寝室楼里都在播放。
丁当唱的《我爱他》。
林池俗不可耐,很喜欢这首歌。
一集还没放完,空姐的播音响起,只好乖乖的将笔记本收了起来,小桌子扶正。
魏未将耳机还给她,评价了句:“歌不错”
“主要歌词美,唱给你那些小女朋友们,肯定能讨她们欢心。”
魏未觉得这个建议很好,采纳了。
飞机慢慢往下降落时,她俯瞰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星火点点。
才想起来问他:“我记得你不是b城人吗,怎么来z城了。”
他说:“我爷爷奶奶是z城的。”
林池“哦”了声:“你家是b城的,小时候又在重庆待过,奶奶家又是z城。好奇怪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爸z城,我妈重庆,他们在b城安家,很正常啊。”
“也是”
就像她,奶奶在墨村,爸爸在z城,而她现在在b城,以后嘛,兴许还是在z城吧,总之江词在哪,她在哪。
领了行李,走到出站口,林池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江词,挺拔的个子,戴着黑色鸭舌帽,特别的扎眼。
心存的那些不满的小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毫不矜持的走上前抱住了他,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那是分离太久,朝思暮想的味道。
江词一如既往的温润,眉间带着笑意,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怎么跟小狗似的。”
“江词,我好想你哦。”她说话一点儿也不含蓄,四肢并用缠他身上,像只八爪鱼。
“兄弟,好歹注意下形象,公共场合。”魏未忽然来这么一句。
林池倒是给他忘了,不由得有些脸红,连忙向江词介绍:“这是魏未,大学校友,你们打过球的。”
江词对他印象颇深,寒暄了几句。接魏未的人隔着人海走来,便匆匆告了别。
江词将行李箱塞进车子后备箱问她:“想吃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说:“红烧牛肉面”
江词心领神会,驱车直入步行街。
好在,夜已深,路上行人不多,一路畅通无阻。
江词静静地看着她将一碗面吃光,就连汤水一滴不剩。甚至吃饱撑得打个舒舒服服地饱嗝。
他笑着说:“每次回来都吃这个,怎么还吃不腻。”
她舔了舔嘴角,不赞同的说:“怎么会,这么好吃的面,关键还是江词爱吃的面,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她在江词的面前,一直不知含蓄为何物。
今年的寒假,顾一和林诺都没回来,美丽国不过新年没有放假。
少了顾一在身边呱噪,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合,她有事没事都赖在江词家,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俨然把江词的家当作自己的家。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挺小心翼翼,不敢明目张胆在这儿待的时间过长,就怕江词他爸回来说她不检点。
连着好几天也没见到他爸人影,不免心生疑惑,问他:“叔叔天天不回家。”
电视机被他装了游戏,《超级玛丽》,这都玩多少年了,始终玩不腻。
闻声,他顿了顿才说:“他不住这儿”
“不住这儿住哪里。”她向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话不过脑,问完话才后知后觉。
“叔叔又成家了?”
他低不可闻的“嗯”了声。
挺压抑的气氛,她凑他面前忽然来句:“那我晚上可以住在这儿不。”
江词短暂的小忧伤被她的话瞬间砸懵。
墙上的钟表刚指向9点,江词一点也不留情提溜着给她扔出门外。
天寒地冻,雪花飘飘。
她抽着鼻子,拍着门说:“江词,外面好冷,我要进屋。”
他隔着厚重的大铁门说:“滚回你自己家去。”
口气异常的生硬。
真是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两人僵持不下,她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话,被街坊四邻听到怪尴尬的。
只好抽了抽鼻子,不情不愿地回了林家。
一推开门,许竹青一张脸又臭又黑,林振国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空气似乎有些凝结。
林言四岁了,真的是狗都嫌的年龄,他喜欢奥特曼,于是客厅里浩浩荡荡地摆满了奥特曼大军,估摸着整个奥特王国被他一锅端。
林言很喜欢粘着她,见她进门就喊:“姐姐,抱抱。”
她越过大军,一步一跳的走了过去,将林言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没少长肉。
许竹青的臭脸只有在见到林言时才稍稍收敛,她喊着:“言言,过来。”
语气不冷不热。
她将林言放在地上,弯腰将散落一地的毛绒玩具捡了起来。
客厅原本很大,堆满了儿童玩具,倒是显得凌乱不堪,这边收拾好,那边林言又开始祸,就没收拾干净过。
林言在室内,林振国一般不大吸烟,今天心情似乎不好,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火石摩擦起火,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很久没闻到烟味,突然那么一闻,林池倒是有点不适应。
刺鼻的烟味让她咳嗽几声,林振国眼神示意,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让她坐。
趿拉着拖鞋坐他对面,许竹青抱着林言上楼。偌大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直到吸完了整根烟,他将烟头丢进一旁的烟灰缸里才问:“什么时候同江词处对象的。”
她老实承认:“去年夏天”
“在一起了没?”他问的很直接,她一时没懂,过了半响才听出话里意思,她窘迫地说:“没,没有。”
“那就分了。”
“为什么?”林池一脸不可置信,她同江词在一起碍着谁的事了,凭什么让她分。
林振国又点了一根烟,男人一过四十,一年似乎一过样,较之以往,苍老了许多,眼角纹很深。他吐了口烟圈慢慢地说:“挑对象不能只看中皮囊,而是要看人品,看家风,长的再好也有衰老的那一天,何况一个男人皮相过于出色,本就不是良配。”
“我不是看中他的脸。”林池反驳。
“那是什么?他的人品,他的家风。”
父女俩这么多年以来很少交流,在林池的印象中,林振国是不喜欢她的,但也说不上厌恶,大多时候属于放养状态。
除了吃饱穿暖,一概不管。管制她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让她分手,她很不能理解。
林振国说:“这个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脾性我也了解个七七八八,小时候挺好,长大了就开始犯浑,从初中开始交女朋友,领回家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爹妈不管,一味地惯宠,打架惹事,高考也不知道江德使的什么本事让他上了z大,我看出来也是个废物……。
“爸,你别这么说他。”林池打断他:“你不了解他,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学习真的很好,高考是他自己的成绩,他考了700出头。”
林振国冷笑:“第一次考了400多,连个本科估计都上不了吧,第二次考个700多,是不是真实的成绩,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池又一次打断他:“不是的,他在学校考试模拟比顾一考的还好,都是他自己的成绩,他真的很优秀,他能看的懂全英文的书,他画的画很好,他有一个满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他看过的书,他真的很好,很优秀的。他考的医学院,以后会是个很好的医生。”
林池是哭着说完这些的。
她认识的江词,真的很好,不是世人眼中的那样,她容不得别人这样污蔑他。
一句也不行。
林振国倒没想她会说这些,愣了须臾,又说:“就不说他学习方面的事,说说家风,你知道什么是家风么,长辈做,小辈看,他的家庭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乱着了。”顿了顿,他微微叹口气说:“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妹,最大的那个只比他小两岁,你知道她妈是怎么死的吗,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她不会死。他爸现在还跟单位的一个实习生纠缠不清,你知道她多大吗,只比你大二岁而已。你要真跟了江词是不是该考虑叫她后妈。”
听到许多细枝末节,那些都是林池不知道的空白。
她从未问过江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
她从未问过江词的妈妈明明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大出血去世。
她从未问过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刻意锋芒隐藏。
江词也从未向她谈起有关于他的家庭。
她只知道喜欢着江词,却从未真实地了解过他的一切。
林池抿紧了唇,很多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久到林振国以为她听的进去,终于动摇。
她动了。
扫了眼沙发上尚未收起来的一本书,是江词踏着风雪为她买回来的一本书。
《醒世恒言》。
她刚翻了几章,里面有句话,过目不忘。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她用这句话回答林振国。
没事的时候林池就喜欢赖在江词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不硬不软的床垫,再加上蚕丝被,睡在上面丝滑、柔软,就像睡在云朵里。
她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江词坐在一旁拨动着她的发丝,半年时间又长了不少。
“你要喜欢我也给你买一床。”
她摇头:“我不仅喜欢你的被子,喜欢你的床,还喜欢你的人,不如一并给了我吧。”
江词捏着她肉乎乎的小脸,手感不错。
他凑近了说:“你想的美。”
林池脸皮厚,趁着两人离的近,手一伸,捞起他的脖子,对准垂涎欲滴的嘴巴,吧唧一口。
“mua”贼响亮。
强吻得逞,她甚是得意。
江词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噙着笑,这笑又壮大了她的肥胆,她再次伸手,捧起他的脸,闭着眼睛吻了上去。慢慢地辗转着吻,一点一点撬开他的嘴,试探性地用舌头碰了碰他的牙齿,在想着怎么贴近他的舌头时,江词忽然将她拥住,压在身下,加深了这个吻。
江词吮住她的下唇时,她手指悄无声息地从他后背的毛衣滑了进去,摸着背脊的线条。
还没更进一步,便被江词狠狠地咬住了下巴。
她疼的“嘶”了声,本来气氛恰浓,这会一点儿想法也没了。
江词离开了她的唇,不说话,看着她。
这眼神似笑非笑,她原本还有些害羞,被这眼神一下炸毛了。
手又贱的往他怀里塞。
江词掀起被子,将她整个人直接塞进被子里,连人带被子挤在床头。
被子蒙住了眼,四周又被他的长腿压的死死的,黑乎乎的一片,空气单薄,捂的她呼吸困难,只好求饶。
江词将脚抬下来的时候,她猛地将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没有得逞,很不开心的又踹了一脚,被他及时躲了过去。
室内暖气打的很足,没折腾一会,林池便热的受不住,贴身的那件薄秋衣沁出汗水,紧紧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刚想将毛衣脱掉,江词警惕地看着她,警告道:“你再乱来,我给你扔出来啦。”
她恨的牙痒痒,脱了一半的毛衣又退了回去。恼羞成怒,对他说:“江词,你以后别求着老子要。”
这话很直白,直白到他的脸瞬间一片绯红。
这一闹腾,林池老实了好几天,硬是忍着没再踏进他的卧室。每日里除了给他做饭洗衣,其他时间就专心致志地领着林言到处溜达。
林言的小肉腿那么短,没事就爱瞎跑,关键跟打了气似的,白日里是一点也不累,能唱歌跳舞开小车,还能领着林池去商场看他坐摇摇椅。
白日里活动量大,晚上只要一碰床倒头就睡就睡。许竹青下班回来倒是清闲,林池被累的跟狗似的。
小年一过,张嫂和李叔就收拾行李扛着包回了老家。家里的一堆杂活和领娃的重担便落在林池的头上。
关键她还要抽着空去伺候江词那个祖宗,这孩子也算半个废人,生活完全不能治理,饭不会做,衣服不会洗,领孩子没空管他,让他洗个衣服,好家伙,直接将深浅颜色的衣服一股脑的全丢给洗衣机里,染了色。
她看着那些牌子心在滴血,问他:“我没在的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词心情不错的剥着橘子说:“吃饭有食堂,衣服有洗衣机,洗坏了重新买呗。”
“你可真是爷。”
林池将衣服挑出来,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穿的。
江词剥了一牙橘子塞进她嘴里说:“今年过年同我一起过吧。”
林池惊讶:“你不去你爸那儿。”
“不想去,我们就在这个家过吧。”
林振国每年除夕都会拖家带口的在老丈人那儿过,雷打不动的,她正儿八经的也就在林家过了两个新年,都是自己一个人。
江词自从妈妈去世,第一个新年是同江德过,第二个新年便去了姥姥家。
好像,没妈了,家也就不在了。
新年那天,两人起个大早,林池领着他去逛菜市场,完了又去超市,买了一堆肉菜和零食。
全挑着江词爱吃的。
江词的大眼睛一整天都是弯弯的,看谁都乐呵呵,跟个乖宝宝似的,逢人就笑,标准的八颗牙外露。
林池拍了拍他洁白无瑕的小脸,将一把葱塞他手里说:“你负责剥葱”
江词不乐意:“我不爱吃葱”
“又不是给你吃的,炒菜要用来调味料。”
江词“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得去剥葱。
他好像不仅味觉上讨厌葱,视觉上依旧,没剥两根葱,眼泪被熏的落了下来。
“大哥,这是葱不是洋葱,咱至于嘛。”
江词抹了把眼睛上的泪说:“我连葱的味都闻不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的。”
说归说,还是舍不得他遭罪,于是一脚给他踢出厨房,让他在老实在客厅等着吃饭好了。
菜都配齐,该过油的提前过油,后面便是等傍晚开始炒菜就行。
走到客厅,江词跟个大爷似的,四肢展开躺在沙发上居然睡着了。
还打着轻微的呼噜声。
好气哦。
林池从卧室里拿了床薄被盖他身上,他睡着的时候眉头还皱的紧,撅着嘴,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一脸不爽的样子。
始终舍不得吵醒他。
蹑手蹑脚的收拾房间,又轻轻地将地面拖了一遍,再看时间才刚下午两点。
全城禁烟,以往的这个时候已经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这新年没了炮竹声的衬托,反而觉得不像个新年。
年味淡的似乎只剩下一顿晚饭。
林振国进门的时候,林池正在厨房炖着母鸡汤,一大早从菜市场现买现杀的一只老母鸡,卖家说是地道的老笨鸡,熬出来的汤汁浓郁,上面漂浮着一层黄油。
她在水池旁洗红枣,听到脚步声,头没抬的说:“饿不饿,要是饿的话先吃点零食垫吧垫吧,我这还待一会才能做好。”
身后的人没说话。
她回头时对上他的目光。
那道目光不能用温柔形容,很是锋利,像刀,不需要一言一句,仅仅是站在那儿,就让她忍不住的发颤。
林振国语气不太好地说:“跟我回家。”
这是继父女俩上一次吵完架之后,唯一说的一句话。
林池脸色一白,看着他,却执拗的未挪动半分。
江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林池,你先跟你林叔回去吧。”
林池摇头,甚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紧紧挨着流理台。
林振国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他沉着脸看着她,却始终未望向身后的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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