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酒天星/文
20211211
八月末，天气依旧沉闷。
这天正值江城一中新生报道，此时公告栏前已挤满了一堆人，都在急切地找自己对应的班级。
余念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学校，遥遥地望着那群人，不禁“嗤”了一声，脚步一转，却是在公告栏旁边的树下停下了，随手将书包往地上一丢，背倚着粗壮的树干，从衣服口袋里随便掏出了一块糖，撕开糖纸，直接将糖块扔到了口中。
可直到嘴里的糖都快融化了，那群人还满面笑容地站在公告栏前面，人数只多不减。
这下她连去看看的心思都没有了。
余念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单手拎起书包的带子，没多想直接朝着教学楼走去。
“念姐！”孟文隽眼尖地看到余念，登时喊了她一声。
余念闻声望去，正好看到穿着格子衬衫的孟文隽在朝她招手，她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想继续交谈，却没想到他小跑了几步到了她的跟前。
她只得先停下来看看他想做什么。
“念姐，我刚刚看过了。我在1班，你在8班。”
余念嗯了声，并不意外：“我知道。”
孟文隽和她都是从明才私立初级中学升到江城一中的。
在明才的时候，孟文隽成绩特别拔尖，是全校的宝贝疙瘩，都指望着他考个好成绩。
而他也不出众望，考了江市第二。
所以，他是实打实地考入的江城一中，但她不是。
江城一中有强化班和普通班。所谓强化班，就是给全校前100名设的两个班，一个1班，一个2班。剩下的都是普通班。
孟文隽瞧着余念一副平静的样子，张了张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了一句：“对了，念姐，中考成绩在市里第一的那个陈驰在你们班。”
陈驰？
余念单肩将包背在身后，有些意外：“啧，那他还挺有主见的。”
好好的强化班不待，偏要留在普通班。
“好了，我先去我自己的班级了，再见啦！”余念看出来孟文隽是在没话找话了，也不留他在这尴尬了，索性自己先走一步。
孟文隽望着余念的背影，心中有些涩然，缓缓扬了下唇。
-
此时教室的门还没开下来，提前到的学生们都站在教室外等待着。就这么短短的时间，有些学生便已经找到了伴，互相兴高采烈地交流着。
有个女生看到余念一直安静地站着，便想上来搭话，可还没等她走到余念身边，就看到有女老师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她立时又停下了脚步。
余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耳中渐渐传入了鞋跟踩着地面“格达格达”的声音，她的脸也越来越紧绷，身体尽可能往角落里缩去，明显不想被人发现。
可惜，杨琳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念念，过来一下。”
余念不想才刚开学就被人当成猴子看，于是乖乖地跟杨琳走到了一边无人的走廊上，顿了片刻，勉强道：“……舅妈。”
“人既然已经在学校了，还是喊我杨老师吧。”杨琳直视她，“我已经跟你的其他任课老师打过招呼了，平时会在课上多关照你一些。但是你自己也要上进。你要知道，就凭你那个吊车尾的分数，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什么年级多少多少名了。”
余念沉默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总算等到杨琳把话说完，她才说了一句：“杨老师，您说的对。”
杨琳单单看着她这个模样，就知道她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不客气地道：“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都是因为我们是亲戚，而且你妈妈对你那么上心，你不能——”
余念一听到杨琳提到她妈妈，眉目间多了些烦躁，也不想再听下去：“杨老师，您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杨琳话说一半就被余念打断，心里不大爽快，正要再说些什么，远处便有其他老师叫了她一声：“杨老师，黄校长找你有点事。”
杨琳欲言又止地看了余念一眼，最终还是说了句“总之，你要好好学”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余念见杨琳走了，心下坦然了不少，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重新往教室走。正巧这时候班级的门已经打开，于是她不紧不慢地进了教室，随便找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余念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很陌生。
别的学生似乎总能很快找到搭伙的同学，笑嘻嘻地双双坐下。
但她似乎就找不到。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间，桌边站了一个女生，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是之前在走廊上想要朝她走过来的女生。
“你好呀，我叫岳莹莹——”岳莹莹笑着看她，话刚说一半，便被人阴阳怪气地打断了。
“竟然有人想跟她当同桌？明才知道吧，她就是明才的那个余念。”
明才的余念。
余念在心里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个班里居然还有人认识她，抬头望了过去，对上了一双不屑的眼睛。
怪不得。
还是个熟人。
程自行。
初二的时候，程自行被她带着明才的人连着堵了两个星期，直到他求饶。
她以为程自行再也没胆子出现在她眼前了，不曾想再一次见面他就这么挑衅她。
余念本来就不是好学生，索性也就不沉默了，直面他：“怎么，你还想被堵？”
程自行闻言，一下子就想起当时的场景来，气势渐弱，但仍嘴硬道：“不愧是你余念，张口闭口都是堵人。”
这话一出，余念明显察觉到整个班里其他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味了，而旁边的岳莹莹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走了。
是啊，张口闭口都是堵人的余念能会是什么好女孩？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其他人的目光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太无用了。
余念唇一掀，意味深长：“那也好过你吧，程、自、行。”
程自行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门口突然响起了“叩叩叩”的声音，正好将这耐人寻味的气氛给打破。
而全班的目光立时都转移了。
班主任王群走了进来，他先是大致了看了一圈班级里的人，在心中默数了一下数字，皱了下眉头说：“怎么还有人没到啊？”
这话刚说完，门外便有人喊了一句：“报告。”
声音清冽，像是高山白雪融化成水滴落入湖中，不禁让全班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一个穿着白t的男生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单肩挂着个黑包，腕上的银质链条在光照下反射出冷淡的光，浑然天成一种乖张骄矜的气质，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余念只瞥了一眼，便愣住了。
这样的人不管站在哪里，都像是别人不可企及的存在。那一瞬间，好似一道光劈进了她的心里。
她听到其他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就是陈驰。之前一中附中的，市第一……”
陈驰。
余念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像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就该是这么耀眼的存在似的。
“以后要准时来，不要迟到。今天第一天，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好了，大家既然都到齐了，我就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单名一个群字，是你们的班主任，教的是数学。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聊聊……”王群看着自己这一批学生，先是说了一通新生入学注意事项，随后又说了一些有关军训的事宜。直到最后才说了要临时调下位置，不能随意坐。
调位置的手段也很简单。
就是根据中考成绩由高到低自己选位置。
毫无悬念，陈驰是第一个选的。
余念兴致缺缺地看到他随便找了个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后，第二个进去的人也走到了他位置的旁边，试图跟他说些什么。
果然。
好学生不缺同桌。
再后面的，余念就没什么劲头看了，就等着所有人都挑完位置，然后她进去坐最后剩下的位置。
此时日头已高悬在天边，炙烤着大地。
余念的后背汗涔涔的，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她提着包走了进去，随后扫视了眼四周，却惊讶地发现只有陈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那一刻，余念自己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第一的搭配？
余念脚步停了一瞬，明显感觉到其他人都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她，这又让她非常不爽。她也没再多想，径自就走到陈驰旁边，飞速地把包搁进桌肚里，动作行云流水。
陈驰刚一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便皱了皱眉，周身浮出了一丝戾气，盯了她一瞬。就在余念以为他要说什么不让她坐这边之类的话时，他又将视线收了回去，就好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一般。
“好了，大家既然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么和新同桌之间相互熟悉一下吧。”王群微笑地看着大家。
余念撇了撇嘴，手头上依旧在整理着自己的事情，对这些流于形式上的东西不以为意，但是还是好脾气地说了句：“余念。”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陈驰听到，可惜旁边安安静静。
余念转头看过去，发现陈驰已经趴在桌上睡觉了，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余念：“……”
这么不留情面呀，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架子还挺大。
好在她大度，就当是自己刚刚说跟空气说话了。
-
上了一节自习课之后，余念的新同桌总算醒了。
陈驰揉了下眼睛，从包里随便拿出了本新教材，随意地推到余念的面前，眼眨也不眨，声音带着一种刚醒的沙哑，“小同桌，你字还挺好看啊，顺便帮我也写一下名字呗。”
余念有些诧异，略无语地瞟了他一眼，实在是没想到她这个新同桌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更何况她到现在连笔都没拿出来，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字好看的。可还不等她吐槽，身边的人又慵懒地开口：“陈驰。”
“耳东陈，驰念的驰。”
不知为什么，他随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悠远，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一瞬间，余念不可否认，她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宛若一颗小石子不经意滑落到地上，发出不轻不浅的声响。
她像是被鬼迷心窍了，手速快过脑速，已拿起了笔，却在笔尖触碰到纸张上的时候停了下来，歪头看向陈驰：“你说写，我就帮你写？我不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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