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一枚子弹从右侧的芦苇中飞出,他眼急手快的推开了我,手掌右侧被子弹擦掉了一块肉。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带血的手就捂住了我的嘴“嘘”。
我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嘴角微微颤抖。
他慢慢道“被吓到了?”。
我眼眶通红“不是……你不该救我”。
他咬下手腕上的布条“那我应该怎么办?”。
“应该好好活着”。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假装认真道“嗯,我会考虑的”。
听到这个回答,沉重的心情淡了些。我知道他是怕我多想,才故意这样说,可那是他的右手,是他握枪的右手。我宁愿那枪打在我身上,也不愿意他替我受过。
我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岔开话题道“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狗皮膏药又粘上来了”。
我忍不住道“可你的手”。
他侧身遮住手“不碍事,我有分寸”。
我还欲开口,他就转身道“逃跑的时候要专心”。
我鼻间微酸“……好”。
不知在芦苇荡中穿梭了多久,我和他终于跑出了芦苇荡,甩开了追捕的人。
我气喘吁吁的扶着树枝,整个人精疲力尽。
他走到我身边“还能走吗?”。
我胡乱揩去脸上的汗珠“能”。
他明显不信,递给我一块帕子“休息下吧,不急在这会儿”。
我接过帕子“……谢谢”。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还算安全,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
我直起身“我和你一起去,我还能走”。
结果才走了一步,就双腿发软,差点摔倒,他扶住我的手腕,淡淡道“这是能走的样子?”。
我心虚的低头,从昨天晚上逃到现在,我的确有些体力不支。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我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
我对上他的眼睛,鼓起勇气“你会回来的,对吗?”。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切,他的耳朵有些红,慢慢道“在这等我回来”。
这是……答应了。
我立马笑起来“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拿着一根形似拐杖的树枝回来了。
“找到了?”。
他点头“嗯,就在前面”,然后把树枝递给我“前面的路有些难走,你拿着这个可以走的容易些”。
树枝上还有他的温度,我慢慢道“多谢”。
他看着我“好像从见面开始你的谢谢就没断过”。
我语塞“我……”。
“走吧”。
往山上爬了十多分钟,爬到个小水池旁,他就停了下来,指着个方向道“看”。
我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看见一缕炊烟缓缓升起“山里的猎户?”。
“是”。
“那我们现在过去?”。
他指着身上的军装,摇了摇头“我恐怕不行”。
我当机立断“我去给你借身衣服”。
他点头“也好,不然有些显眼”。
我正要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等一下”。
“怎么了?”。
他慢慢开口,发出灵魂质问“……你有钱吗?”。
迈开的腿瞬间僵硬“好像没有……”。
他从口袋里掏拿出一把大洋“带上吧,不然等下回不来了”。
我脸色通红的接过,差点忘记了这个时代不支持刷脸支付……
“咚咚咚”我敲了敲院子的小门。
一个妇人扯着嗓子喊道“谁呀?”。
我扶着门“大娘,麻烦您开一下门,我有事找您”。
妇人慢慢走了过来,从门缝中看到我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妹子,你是来讨水喝的吗?”。
我怕吓到她,特意往后退了些,摇摇头“不是,我和兄长逃荒到这里,兄长的衣物不小心被豹子撕破了,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这才来叨扰您,您方便卖我套衣服吗?”。
大娘看了看我身后“你哥哥人呢?”。
“他在前面树林里等我”。
确认了我身后没人后,大娘才拉开了一个缝隙,朝我道“进来吧”。
才进去,我就看小院里摆满了大刀和□□,大娘忙道“妹子莫怕,如今世道不太平,我们又居于深山,难免自保的东西多些”。
我点点头“应该的”。
大娘问到“妹子,你哥身量几何啊?”。
我想了想“八尺有余”。
大娘感慨道“那是挺高的,去年我给我儿子做了套衣服,结果尺寸没给对,做大了些。我带你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就拿去穿”。
我赶忙道“谢谢您”。
大娘摆手“不用不用,这衣服留在这也没用”。
说完就带我进屋看衣服,那是一套纯黑色的长袍,质地意外的不错,而且长度也适合。
我惊喜道“很合适”。
大娘笑起来“合适就好。你拿去吧,钱就不必给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连忙摇头“这可不行,贸然登门已是不妥,怎么还能白拿呢,再说,我兄长也不会同意的。这样吧大娘,我也不问你价格,我看着给”。
大娘爽朗一笑“也行”。
我拿了两个大洋给她,大娘忙道“妹子,使不得,这太多了,都够买好几套新衣服了”。
我将大洋放在她的掌心,诚恳道“您收下吧,这是我和兄长的一点心意,您不收下,我回去也不好和兄长交代”。
大娘推脱不下,不好意思道“妹子,那我就收下了”。
我含笑“早该收下啦”。
大娘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妹子,刚刚听你说你哥的衣服被豹子撕破了,人受伤了吗?”。
我想起周易身上的伤口,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大娘关切道“严重吗?”。
我垂眸“……留了很多血”。
大娘安慰道“天可怜见……这样吧妹子,我给你些药,那写药我们常用,止血消炎的效果极好”。
我瞪大双眼“可以吗?”。
大娘笑道“没什么不可以的,妹子你等一下,我顺便拿些吃的给你们,方圆十里很少有人家了”。
说完就朝屋里走去。
我看着大娘的背影百感交集,明明生活在最黑暗的年代,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这就是辜鸿铭先生说的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温良吧,永远对他人抱有同理心。
大娘出来的时候挎了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粮食和药。大娘把篮子递给我“妹子,这是我能想到你们需要的东西了。你哥哥的伤如果擦了药还是不行的话,你们就往北走,那里有个村落,村落里有个小神医,看病很准的”。
我感激道“这样麻烦您,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娘拉着我的手亲昵道“别客气,再客气下去就生分了,下次有机会带着你哥哥来家里坐坐”。说到这,大娘神秘道“话说妹子……你兄长不是你亲哥哥吧”。
我楞了一下“怎……怎么会呢?”。
大娘笑着“妹子你就别否认了,一男一女出现在这,出手还十分阔绰大方,完全不像来逃荒的,怎么看都像是私奔出来的”。
我耳朵通红,想要否认又想起身后的追兵,干脆顺着道“……我和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奈何家里人不同意,所以才逃脱至此。若有人来问起,还请您帮忙遮掩一二”。
大娘感怀道“那是自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妹子你放心,若有人来问,我今日没有见过你”。
我由衷道“谢谢您”。
我拎着篮子回去时,周易正靠在银杏树下闭目养神,连肩膀都落了两片银杏。
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嗯”,我摇了摇手里的篮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直起身来“好”。
我把唯一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了他,他看了看篮子里的杂粮,把馒头一掰为二“一起吃吧”。
他的手很好看,就像玉石打磨的一样。
我正要拒绝,他就道“你不吃我也不吃”,态度十分坚决。
说完将馒头强制放在了我的掌心。
我无奈的咬了一口白花花的馒头,他才开始吃。馒头很甜很甜,甜到冲散了这两日的苦味。
酒足饭饱,我们寻了一条小河处理伤口。小河是山泉水汇集而成的,轻轻掬一捧水喝下,口齿间都是甘甜的滋味。
他喝了几口水,就开始着手拆布条了。布条被血粘在了一起,拆的时候拉扯着皮肉,瞬间又血流如注。
我赶忙制止道“我来吧”。
他面色苍白点了点头。
布条被血粘在了一起,我拆的满头大汗,他看着我道“没事,你用力些,我受的住”。
“可是你会疼啊”。
他愣了愣,神情柔和了许多“……谢谢”。
“你永远也不用谢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终究没有开口。
伤口处理好之后,他靠在树上休息,慢慢开口“你怎么知道天津城有埋伏?”。
“逃荒的时候听人说的”。
他顿了顿“这么说在青龙溪遇见也是巧合?”。
“……是”。
他眯起眼睛“你信吗?”。
我睫毛颤了颤“……事实就是如此”。
他看着我,目光沉沉“你觉得我信不信?”。
我眼神逃避“……我不知道”。
他淡淡道“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吧”。
果然还是骗不了他。
我攒紧衣袖,低下头“……我骗了你,我不是周苏,也不是周佳的堂姐”。
“我知道”。
他回答的异常平静。
我不可置信“……为什么没拆穿我?”。
他拾起身边的一片落叶“大约是觉得你不像个坏人”。
我抬眸缓缓看向他“为什么?”。
他轻轻捏着落叶“你知道为什么”。
他发现什么了吗?发现我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还是发现我是……周佳。
我呼吸一滞,本能道“……我不知道”。
他偏头笑了笑“你打算一问三不知么?”。
我沉默了。
他想要的答案我给不了,他想知道的事情我不能说,再回答下去也是僵局。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叶子,仰头道“还是不愿意说么,也罢,我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且不跟你论来历不明的事。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逃亡吧”。
幸好他没有继续追问,我松了一口气,告诉了他十年前应该告诉他的名字“苏拟,我叫苏拟”。
他垂眸“看来你也没骗的太彻底,至少有一个字是真的”。
“……那你呢,你知道我是假的,为什么还肯救我?”。
我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话。
他慢慢道“你认识周佳,叫了我三少爷,我没有办法不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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