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怕
麦芽是故意的，顾盛南就临出门前随口说一句找保姆，忙了一天，他估计都记不得了。
她难得能把顾盛南噎住，麦芽哼了一个晚上的小曲儿。
第二天，顾盛南黑着脸出门：“我尽快找个保姆回来。”
麦芽无所谓地“嗯”了声。
顾盛南又被麦芽的这副态度噎住。
顾琴坐在走道上翘着小短腿喝牛奶，不解地望着爸爸的背影：“妈妈，爸爸怎么好像在生气呀。”
“吓到你了？”
顾琴摇头：“妈妈是你惹爸爸生气了吗？”
麦芽在给铝制的饭盒贴贴纸，贴上流行的小人，冰冷的饭盒也瞬间可爱起来了，她手下顿了顿：“如果是呢？”
顾琴的小眼睛瞪得圆溜溜，小嘴叭嗒：“你不可以和爸爸吵架，爸爸要是生气，就不给我们钱花了。”
麦芽抬头望向女儿：“谁教你这么说的？”
顾琴微愣。
她眨着大眼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好像也生气了。
她瑟缩了下，顾泽插话说：“妈妈，是我教妹妹的。”
麦芽看了看仰着的两张小脸，一个害怕迷惑，一个紧张忐忑，兄妹俩的小手紧紧攥在一起，麦芽忽地不想计较了。
无论是谁教的，亦或是他们自己想的，其实这都不是他们的错。
她待在家里五年，不工作，没钱就向顾盛南伸手，平时不显，但是现在看来，其实孩子们也清楚是谁在养家，他们靠的是谁过日子。
麦芽摸了摸顾琴的脑袋，笑了笑：“以后爸爸生气也不用怕。”
顾琴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麦芽装好盒饭，放进小书包里，弯下腰来给顾琴背上，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妈妈会去找工作，妈妈也会有钱的。”
顾琴眨了眨眼睛，睫毛一颤一颤。
麦芽送两个小家伙下去，她今天要回一趟乔家坡找二哥，又在幼儿园门口嘱咐顾泽：“妈妈晌午不在家，已经给你们装好盒饭了，你们晌午就在园里个小朋友还有老师吃，要乖乖听话，进去就把盒饭交给老师，好吗？”
顾泽乖乖点头，忽然，他又哒哒哒地跑回来，仰着脑袋问：“你是要去工作吗？”
麦芽挥手的姿势一顿，垂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肉脸：“嗯，妈妈要去忙工作的事。”
顾泽咧开嘴笑了，两颗小米牙一闪一闪。
前往乔家坡的路上，麦芽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离婚时，麦芽询问过两个孩子，她和顾盛南离婚后，他们要跟谁。
当时麦芽其实心里也没底。
她虽然自兄妹俩一出生就待在他们身边细心照料，但是她当过妈妈，也当过女儿，自然清楚，有的时候，孩子会对管教唠叨的妈妈厌烦，更喜欢不在身边，出手大方的爸爸。
麦芽曾经担忧得日夜睡不着，但是没想到，她一说，孩子们就哭了。
兄妹俩黏着她，哭着说她不能不要他们，态度坚定。
从那时起，麦芽就下定决心，哪怕她未来吃糠噎菜，她也要把俩孩子抚养成材！
然而现在看来，顾琴和顾泽聪明敏锐，明知道自己要靠谁或者，却还是选择了她，麦芽几乎要为这迟来的感动落泪。
她想，要是她能更争气点，能为俩孩子撑腰，让她们的事业走顺点，顾琴和顾泽是否就不会羡慕顾盛南的家产？
可是麦芽又不禁迷惑。
这样做，真的能解决吗？
她现在明白了。
后来，兄妹俩对她的不满，其实何尝又不是和现在的顾盛南一样的态度。
她把一切献给了他们，她满腔热爱孩子，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附庸，兄妹俩的附庸。
在顾盛南和她生病之间，兄妹俩同时选择了顾盛南。
在重生后的午夜梦回里，麦芽一次次梦见重生前的情景和质问，她慢慢地，也回味过来。
也许顾琴和顾泽，并没有那么狠心，只是她是他们的妈妈，一直无怨无悔奉献一生的妈妈，
她就这么往后排了，排在了有钱亲爹的后面，排在巨额财产的后面。
顾琴和顾泽明白，麦芽心疼他们，即使略微出格，只要诉诉苦，麦芽就能原谅。
只是她理清楚了兄妹的想法，却不能理解和接受。
乔母大老远就瞧见女儿的身影，她匆忙迎上去，却发现麦芽眼含泪水。
乔母大惊：“女婿欺负你了？”
麦芽吸了吸鼻子：“他还没有。”
乔母没注意到麦芽的话，她一听没有，就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还悬着，就听麦芽闷着嗓子问：“我这是喜事儿，三哥呢？”
“在村尾磨豆腐呢，你找他什么事儿？”
麦芽含含糊糊地回答有事儿，抬脚就往村尾走：“我去看看。”
乔母端着碗糖水，跺了跺脚：“这孩子，怎么那么急呢！”
“妈给你加个鸡蛋，回来吃呀！”
麦芽挥了挥手。
走到村尾，她三哥果然是在排队磨豆腐，麦芽纳闷，磨豆腐费时费力，村里二叔公家就能买，三哥为什么还要特意磨呢？
乔三哥也讶异，妹妹怎么回来了？
她不是前天才刚走吗？
他注意到麦芽红红的眼圈，也问出了和乔母一样的话。
麦芽就说，是有事儿要找他。
乔常山当即不排队了，麦芽问，他浑不在意道：“哥哥明天有个战友要来家里，本来是想趁着休假，磨豆腐加菜，晚上再去也来得及。”
麦芽不好奇三哥的战友，回了屋，她就说出了自己昨儿找工作的成果和打算。
乔三哥皱眉：“甜甜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咱们家不能不懂事，甜甜的孩子好像还小吧？
我的战友给我寄回来了一些边疆的枣子和干货，你走的时候拿去回礼。”
说着，他掀开帘子，喊乔母把东西收拾出来。
麦芽嘴巴张了张：“哥，东西留着糖糖吃，我会自己备礼。”
糖糖是三哥的女儿
乔母嗔了女儿一眼，“糖糖才两岁呢，她可咬不动你三哥的这些东西。”
麦芽嗫喏，除了糖糖，不是还有其他孩子嘛。
乔母打包利索：“你就放心拿去吧，他们不缺这口。”
麦芽上次回家买的一大堆东西，乔家大部分收着，没开封呢。
临走的时候，麦芽又是大包小包，不过离开前，她三哥和她说，这事儿不难，而且他明天过来做客的战友正好有这方面的人脉，他明天说一声，让她安心在家等消息，后天他下班后陪她一块去夜大咨询。
麦芽顿时轻松许多，同时对三哥那个未曾谋面的战友，平添了几分感激。
说到战友，脑子里忽然闪过医院遇到的那个凶凶的男人，麦芽猛地想起，她还没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呢！
这段时间，她忙着回娘家，找工作，完全把体检的事儿忘了。
出了乔家坡，她马不停蹄前往医院。
这会儿，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害怕会不会撞到人了，赶着医生没下班赶去拿报告。
老医生还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不来了，准备寄出去。”
麦芽脸颊涨红。
她压抑着忐忑不安的心问：“医生，我没事儿吧？听说现在许多人得了胃癌，或者胃病？”
麦芽担心自己的身子在顾琴和顾泽还小时就熬坏了。
她就像一个即将处死的罪人，闭着眼睛，等待侧刀的落下。
老医生吹胡子瞪眼：
“谁说的？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想着自己有病呢？”
自然是她胡诌的，麦芽难得撒谎，耳尖都快染上红晕了。
“你身体是有些虚，但是肠胃没有毛病，我给你开些补药。”
麦芽当场傻住了。
直到她捏着方子踏出科室大门，整个人还有些晕乎。
她没事！
她身体健康！
她没有胃病！
三连呐喊后，麦芽逐渐回过神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
谁也不知道，曾经身患重病的她，重生后的这段日子有多难熬，每一天，睁开眼睛，她都觉得自己是偷来的时光，夜里舍不得睡觉，她太怕了，如果她真的病了呢？
她当初诊断患癌的时候，其实也不过三十多岁。
要是普通人，还有许多年能活呢。
医生的判定让麦芽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踏实了。
麦芽没有第一时间去药房拿药，她走到了住院部，那个走近了那个曾经让她生不如死的病房。
这次，她不再恐惧。
重生的机遇太离奇，她想，这辈子，她大概都要躲在被子里依依不舍了。
她虽然还是害怕，但是没了病痛的困扰，她不用时刻惶惶不安了。
忽然，她听见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闺女？又见面了。”
麦芽记得她，是乔婶子，看到这位好心肠的婶子，麦芽瞬间回忆起第一次碰面的尴尬，麦芽喃喃招呼：“婶子好。”
她左看右看，没瞧见那个高大凶戾的身影，松了口气。
乔婶子捂嘴笑了：“你在找我们学西吗？巧了，他就在病房呢。这孩子工作忙，晚上不能看着老姐妹，在等我换班。”
她挽起她的手，亲热地招呼：“我们进去吧！”
麦芽就怕这种情况，她浑身抗拒，偏偏她的力气，竟然没有乔婶子大，眼看着就要进病房了，麦芽在病房前磨磨蹭蹭，上头突然压下一句冷硬的嗓音：“你们堵在门口干什么？”
她顿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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