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上巳节 下
由于“长得太危险”被康柿子强行带回到客栈后，林小绪一下午都郁郁寡欢，心情低落。
丫决定好好冷上小柿子一段时间，好让他知道他的地盘她做主的道理。
本来是打算一天不跟杨康讲话的，吃饭的时候柿子给她夹菜都被她躲过了，够硬气了吧？
只是在柿子看她如此后，也冷下一张脸出了房门，并一个时辰没有回来后，林小绪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嘛啊~小柿子，不带你这么不能忍的啊！她只是难得矫情一下，你……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林小绪心里又开始挂念起柿子来了，忍不住歪想着：我家柿子长那么倾城倾国的，万一出门遇上采花贼可怎么办啊，这女采花贼也就算了，柿子也不吃亏，万一是个男的……
这一想却是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要出去找那只别扭的康柿子，可刚开了门，却见店小二正站在外头做敲门的动作。
“呃……你有事？”林小绪问道。
“是林姑娘吗？”小二问她。
“嗯，”林小绪点头，“我是姓林。”
“哦，是这样，刚刚有位杨大爷，让我给林姑娘捎个口信，说他在后院石亭子里等你。”小二说道，“话我是带到了，先走了啊姑娘。”
“嗯，好，你走吧……”林小绪皱眉了，也不知道柿子让她去后院干什么。
不会是赏月吧？今天才初三啊……莫非是赏星星？
满脑子疑惑的林小绪终是到了后院，刚一步踏进去，她就傻了。
一院子的芍药，花红如血，簇拥如浪。
杨康在石亭里站着，含笑看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道，“小绪。”
林小绪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花海，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夜风吹来，花香浮动，她只是一步步地走向了亭子，走向了杨康，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喜欢吗？”杨康笑着问她。
“喜欢……”林小绪点头。
“你喜欢就好了。”杨康看着她，然后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
林小绪觉得有什么不对，皱眉问道，“买这些花的钱是？”
“我把玉佩当了。”杨康平静道。
“玉佩？就是那块你从小带到大的玉佩？”林小绪看着杨康，心里五味陈杂。
“嗯。”杨康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啊？那是你……”
林小绪还要再说什么，杨康却轻捂上了她的嘴，道，“这大半个月来，你跟着我，不是吃剩菜冷饭，就是啃干粮。没了钱，连马也卖了，一路上跟着我走路，吃不好，休息的也不够，你看你，才几天啊，人就瘦了一圈……小绪，我爱你！”杨康两手托上她的脸，细细地摩挲着，“我杨康绝不会让我爱的女人过苦日子，你明白吗？玉佩只是死物，等我们有钱了还可以再赎回来，而你，小绪，我希望你能幸福，能开心，能过的好一些……”
林小绪只觉得自己脸上湿热，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
像穆念慈那样让他把这些都退回去？
不要！！！
林小绪一头扑进柿子的怀里，抽泣道，“好！我会幸福，会开心，会让自己过好日子，会把自己吃成一只小猪……傻柿子，玉佩当了，我们就努力赚钱再去赎回来。世道艰难，但只要我们努力，我不信我们会过不下去！”
杨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与她相拥在了一起。
天下名花，洛阳牡丹，广陵(即扬州)芍药，为相牟埒。
今夜月沉星辉，花海摇香，芍药姿妍依旧，却不及两人心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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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于三月初三晚，完颜洪烈的王船抵达了扬州。
当时正是华灯初上，夜色正浓之时，河上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好不热闹。
“王爷，这里就是扬州了。”欧阳克白衣胜雪，如兰芝桂树立于船前，对完颜洪烈道，“在下刚得到消息，说杨康今早也到了此地。”
“康儿，他也在这里？”完颜洪烈自位子上站了起来，几步也走到了船头。
却见两岸亭台高筑，窗口红袖轻招，一派香艳豪奢的景致，完颜洪烈的眉头一紧。
欧阳克见此却是折扇轻摇，笑道，“扬州三月，烟柳朦胧，正是春意无边之时。我们一路顺河而下，行程虽快，却每日都在船上，无事可做。今日时间尚早，王爷你看要不要……”
“不用了，”完颜洪烈拒绝道，“我们还是先找地方住下来，然后将康儿的行踪查来吧。”
“那也好。”欧阳克侧头对边上的一个护卫道，“你去扬州府衙一趟，说六王爷暗访，让府尹速去准备住处。”
“是。”
“另，我们是暗访，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是，属下明白。”侍卫领命退下。
欧阳克却是笑看向完颜洪烈，请示道，“那王爷，我们现在？”
“靠船，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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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小绪和杨康两人便分头在扬州城内寻找工作。
杨康自小在王府长大，不曾干过什么活，没有工作经验不说，又因为放不下架子，不肯屈就一些杂务，一日下来没找到什么工作。
早上在江边的时候，他倒是在码头上看船工往船上装货物，因为以前在京城没见过水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边的工头见了，上前问他，“小子，你是想来找活干吧，我们这里近些日子正好在出货人工不够，你要是肯来帮忙，我可以一次给你这个价。”说着他伸出两个手指，意为送一袋货物两个铜板，这在当时日结的工资里，算是较高的了。
杨康却是瞥了他一眼道，“谁稀罕，我只是看看而已。”
“切！你不来拉到，别以为你不干就没别人干了！”那工头也是气愤道。
“你！”杨康怒，却不想惹事，只含气而走。
但这一走，这一天再没找到什么工作，眼见的日已西沉，再找下去也不会找不到什么，他便打算先回客栈。
走到半路的时候，远远的见林小绪从一家酒楼里被人推了出来。
“小……”杨康刚要上前喊她，却见酒楼的小二也出了来，却是不耐烦地说着，“去去去，我们店里人都满了，不需要什么洗碗洗盘子的！”
林小绪倒也不气，只是冲那小二做了个鬼脸，便又进下一家店里。
“老板，你店里缺人吗？我手脚勤快，头脑灵活，不管干什么活上手都快得很！而且要的钱不多，只要包吃包住，给点小钱就好……哎，哎，哎！别赶我呀，我是真的干活负责，工资低廉的啊……”
林小绪再次被轰了出来，却见那面店老板道，“我们只招男工，不招女工的，姑娘，我劝你别再来了，今天你都上我这里三次了！”
杨康要喊的那声“小绪”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出不来了。
路上行人来往，川流不息，可于他而言，就像静止了一般。
看着前面的那个少女，在一次次被拒绝后，只是笑笑，自言自语着什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话，杨康突然觉得心里很酸。
林小绪当时也是郁闷了的，一天下来，城里的酒店茶馆她基本上是跑了下来，只是没一家能要她。
女子在这个时代里，可从事的职业本就少，更别说她这种不会织布刺绣的了。
酒店洗碗的人家有老妈子，熟练工，手脚比她灵活上许多，茶楼跑堂的人家有小伙计，筋骨好，又有耐力，不像她干一会就在边上累得喘了。倒是有很多XX楼OO馆的“星探”来找她，说她条件不错，问她有没有兴趣，直接被林小绪PIA飞。
这一路下来，居然也是毫无所获。
正想着该怎么向柿子说，一转头却看见康柿子正在远处看着她，林小绪马上冲他招手，收起失落的神色，脸上扬起个笑，就跑了过去。
“哈！小柿子，这么巧，你也在这啊！”林小绪上前攀着他的手道，“扬州那么大，居然也能让我们当街撞上，呵呵~你说，这是不是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啊？”她跟康柿子瞎扯却决口不提工作的事。
“小绪，其实我今天……”杨康抓起她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张小脸。
“别说了，我知道。”林小绪却是反握住他的手，笑道，“其实没找到工作也没什么的，你看，像我这样的全才他们也没要呢！是他们不长眼，不是我们不够好！”
杨康闻言只是看着她，伸手，轻轻地将她耳边的乱发小心整好，却道，“其实我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
“真的？！”林小绪惊喜道，“是什么工作？”
“在码头当监工，”杨康道，“只要看着船工往船上搬货物就好的，很轻松的。”
“小柿子！”林小绪当下一阵激动，拉下他的头，就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道，“你太棒了！”
“嗯……”杨康却是知足地看着眼前惊喜的少女。
这时却突然响起了一声不和谐的“咕噜”声。
林小绪耳尖，看着她家康柿子笑道，“哈哈，小柿子饿了哟~”说着，自己的肚子也“咕噜”了一声。
“你也饿了啊。”杨康拉起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可是，我们还有钱嘛？”
“呃……”杨康拿出手里的几个铜板。
这些钱够晚上吃一顿的了，但说到下馆子却是不够的。
林小绪却突然笑了起来，道，“小柿子，你长怎么大，还没有在路边吃过饭吧？走！我带你去吃大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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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绪和杨康坐在街边的小摊里，叫了一碗羊骨头煲粉丝和一碗拉面。
因为羊骨头一直就在煲里煮着，人来了直接加粉丝即可，所以先上了桌。
林小绪笑着将粉丝碗放在两人中间，拔了两双筷子，一双给杨康，一双自己用。
她夹起一颗排骨在眼前看了看，喃喃道，“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将来有了喜欢的人，要干点什么。当时觉得，一定要和那个喜欢的人一起吃大排档，吃路边摊，点两样不同的东西，然后合着一起吃。”
说着，她将排骨夹到了杨康嘴前，一双大眼看着他道，“柿子啊，如果你有洁癖的话可要提前说哦，我可不能保证我的口水有没有毒！”
杨康笑着，道，“我有啊。”说着却是低头将排骨咬进了嘴里。
然后在林小绪发愣间，他也夹起了粉丝放到了林小绪嘴前，道，“那你有吗？”
“当然有！”林小绪嘟嘴说着，也低头大咬了一口，嘴里含着那满满的粉丝，看着杨康，两人却是大笑了起来。
一碗粉丝，两人分食，你一口，我一口。虽然是路边摊，杨康却觉得那味道是从未有过的鲜美。
等拉面上来的时候，天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小绪正不知怎么办，小摊老板却是递给了他们一把伞道，“客官，你们先用着吧，我摆了这么多年的摊子，第一次见到能把粉丝吃那么香的！”
林小绪道了声谢，接过伞却说，“老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叫爱的滋味！”
杨康知道林小绪又在贫了，只是那句“爱的滋味”却是留在了心里。
拿过林小绪手中的伞打了开，撑在手里，他说道，“小绪，我已经吃饱了。倒是你，还没怎么吃。伞我帮你拿着，你再吃一点吧。”
“柿子……”林小绪看着那把基本撑在她头上的纸伞，心里一片柔软，却是一手将面碗捧了起来，侧过身而坐着，将面条夹起喂进了杨康嘴里，笑道，“福祸与共，有面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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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沥，春意正浓，空气里透着潮湿的味道，淡淡浓浓。
欧阳克坐在锦绣的轿子里，透过雨幕看着那伞下的两人，却是将轿帘慢慢放了下来。
帘幕遮处，不见了英俊的布衣男子，也遮挡了娇小的白衣少女。
欧阳克靠坐在轿子里，闭起眼睛，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再睁开眼时，却是看向了手中那件玩物。
那是昨日晚间莺歌在追寻杨康下落的时候，在当铺里找到的。
一块碧玉，苍翠欲滴，却盈手可握，尾处垂着黄色的流苏，而玉佩上刻着一个楷体的“康”字。
欧阳克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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