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迁怒
韩天成并没有察觉自身的异象，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目。他心中虽有疑虑，却并不急切，爬上山峰的时候小心谨慎。
在有心防备的情况下，如果再被人来上一刀，那就不是运气不好，而是蠢了。这一次并没有人在旁袭击，峰顶处乱石丛生，前一天符纸炸出来的火焰依然在燃烧，火势微弱，一小丛一小丛，火花星星点点。
符火威势大并且难于熄灭，乱石旁草木焦枯，韩天成冷着眼扫视了一周，正打算上前，突然身体失去了控制，在一众师兄弟的惊叫呼喊声中漂浮了起来。他眼神变得冷厉，强按下心中的惊惶，试图掌控自身。
青衣修士陈海就在他身后两步，反应极快，一伸手欲捉住师弟韩天成，却连足踝都没有捞着，只撕下了一片衣角。
陈海手里捏着破碎的粗布，还算得上镇定，他口中唤着“韩师弟”，一纵身跟了上去，只见韩天成在一片白光中，既没有燃烧，也没有化为乌有，而是如长虹贯日，又如光电疾驰，飞向了峰顶的另一端，悬停在空中。
师兄弟五人追了上去，停在一座怪异的石台前面面相觑。
石台如莲形，宝光流转，居中有一石像，散发着刺目的白光，甚至不能多看，简直要闪瞎了人眼。白光中隐隐游动着金色，如丝线状，似杂质，也似符文。韩天成正漂浮在石像的正前方，也是垂目打坐状，身姿手势和之前也在石像前飘起来的林江绪一模一样。
小李师兄拦住了试图攀上石台的于世隆，他紧盯着白光中的金色丝线，令众人静观。石台周边的灵力翻涌，如惊海怒涛，一波波拍打着周边的一切。山花野草被吹得东倒西摇，发出簌簌的声响。
太阳跳出了云层，白光愈盛，小李迎着光眯起了眼，心中极不平静，有一些荒诞感。从涌动的灵力上看，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奇遇，简直就是好事天降、突如其来，从中有收获的是韩师弟韩天成，之前他就隐约感觉到这个师弟运道极好，一直以来也确实如此。
石像周边的金色丝线越来越凝实，稳稳地勾连在一起，这时候哪怕是对符箓一道最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来，凝聚的金线像极了某种符文。
陈海偏头细思，沉声问道，“这可是符文，什么符文？”
“不知，且看罢。”小李师兄扬了扬眉，一抬手止住了其余人的发问。
当符文逐渐成型，一时金光大盛，众人皆闭了眼。韩天成和林江绪丝毫不知契约成立，点点金芒钻入了韩天成的识海，又有些许金芒飘落了崖顶，沉入湖水中。
异象全然消散，石台黯淡失了光泽，青苔骤生。韩天成也从空中轻飘飘落到了地上，他从莲台中获得了一缕真意，庞大的意象如洪流般灌入，从眼前一幕幕揭过，有慈悲意，有一点空灵，有持杀戮道，且正气凛然。
浩然正道洗刷着韩天成的思绪，他在石台上一动不动，整整修行了两天一夜。同行诸人从一开始的焦急心忧，到后来的淡定自如，或一同修炼，或为其护法，又或者在外出杀怪历练，多半是山下湖畔，也未曾走远。
韩天成在夜幕中睁开了眼，他自知此次收获极大，除了被灵力灌体，修为有了精益，更得到了些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
走到了悬崖边上，他迎风舒展了衣袖，身侧为他护法的小师弟已经闭目睡了，发出了呼呼的鼾声，山下和怪物战斗在一起的师兄弟们正打得激烈。
尽管得了好处，心情却不好，韩天成垂着眼皮看着山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头一片冷意，寒凉彻骨。
从异象开始浮到空中，再到闭目打坐，这种一举一动都被外界的力量控制着，不能自控的无力感，简直糟糕极了。
韩天成对此表示不能忍受，寒意从心中浮到了眼底，他有掌控欲，也有掌控力。这一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了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这样一来，难免产生了迁怒。
迁怒于之前莫名其妙捅了他一刀的人，要是没有那一刀，就不会为了寻个究竟再度登上山峰，也不会被怪异的力量控制。又有些疑心这个人和这件事的关联，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了我，他去了哪里？
韩天成眼中冷厉如刀，目光沉沉，投向了崖底的碧色大湖。他心中发狠，等逮到了那个黑袍子的人，要问个清楚，也要给他个足够的教训。
在湖面底下，深深的水里，林江绪仿佛感觉到了这一束目光的力度和温度，他微微仰起头，在清澈的湖水中睁开了眼，水流微荡。两人隔着一层幽静的湖水对视，谁也没看见谁。
心中一晃而过的悸动，让人有些不解。韩天成皱了皱眉，他原打算带着人去地宫，此时心情却迫切了起来，想要提升修为，尽早筑基。他恨极了弱小而无力的感觉，受摆弄，受操纵，如提线木偶。
原本筑基九阶，这一次修为又得以提升，更加凝实，完全可以试着冲阶筑基。
之前死在崖下复活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这样的念头，只是飘忽不可捉摸。那种瞬间一无所有，所有的物品全部失去，再多再珍贵再喜爱也没有用，一朝尽失，只余心痛，让人茫然，也让人清醒，得以存留的唯有自身。
自身的修为是最靠得住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容易夺走，也不容易失去。道理虽浅显，却少有人认同。只有经历过较大的得和失，这个念头才会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晰。韩天成定了定心，决定当为筑基做准备，师兄弟几人带上失而复得的物品，连夜回了基地。
月夜下，林江绪从湖泊中踏水而出，步伐舒徐，走入了夜间的丛林，玄黑色的衣袍上水汽蒸腾。他心情极好，丝毫不知他已经被天道坑了一把。
鸟啼人不见，花落树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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