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结印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这一时节正是草木丰盈、水汽润泽的时候，天一峰上云雾缭绕，树从、花枝、屋宇多隐于雾气之中，若影若现。
风卷云起，忽而暴雨倾泻，不多时又气势尽消，细雨斜风。徐立文拾阶而下，步入雨中。衣袍上柔和的光芒闪现又消失，自动开启了防尘防污的法阵。
雨水微凉，带着几分轻寒。徐立文缓步慢行，神色里带着几分沉吟和思索，既不见冷漠，也不见傲气。
天一峰的峰主在仆役的禀告下，得知养了十几年的弟子头一次跑到雨中去漫步，忽而一笑，挥挥手示意不必理会。
冒雨前行的除了徐立文，还有韩天成。
和各峰的长老名下的真传弟子不同，内门弟子属于雷霆门主峰一脉，其中一小部分由于天份和潜力上佳，注定会成为整个门派未来的核心支柱。达到练气□□层之后，离筑基已是不远。
韩天成冒着雨一路行到藏书阁，来登记修为等级。空气湿漉漉的，藏书阁里冷清清没什么人，光线略也有些昏暗，只有一个管事带着两个杂役守在里面。
藏书阁的管事是个练气九层的老头，原本是雷霆门的外门弟子，资质有限，始终未能筑基。他是个恋旧的，在雷霆门里呆得久了，也不愿离开，就留下来做了个小管事。
韩天成走向管事，躬身致意，在杂役的引领下，熟门熟路站到了旁边检验修为的验灵石上。只见验灵石亮了起来，不多时，升起了乳白色的光，将整个藏书阁照的亮堂堂的。
管事脸上露出了笑咪咪的神色，这是个和善的老头儿。他开口叫唤道，“练气八层。”带了两分喜色。
这样修为，在雷霆门内门的年轻弟子中，并不多见，细细数来不过寥寥数人。他们能从师门中获得更多的资源、期许和关注。旁边站着的杂役也睁大了眼，暗自感慨，真是英雄出少年，多少年轻修士这个时候才练气两三层呢。
擦了擦手上的水，韩天成从管事手中接过了练气八层的凭证和升级的奖励。一个青色的小布囊，巴掌大小，银色的丝线绣着兽形纹，里面装着十余枚低阶灵石。
正待离开，门口转进来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修士，持着伞，面色倨傲。他看见韩天成过来，也不让开，站定在藏书阁门口，挡住了去路。
“韩天成？”声音低缓，带着两分阴翳，似是每一个字都在玩味。“怎么，进阶了？”他言语轻柔，神情却全然不同，“没带上你那柔弱秀美的师妹？”
这位在内门弟子里，修为高，人缘差，当然他也未必看得上别人。和他比起来，韩天成都阳光健康得很。
无关紧要的人，自也无须理会。韩天成看了他两眼，略一停顿，径自走去。门口之人懒懒地挑了挑眉，侧身让开。收了伞，却也不进门测试等级，只站在原地，注视着韩天成远去。
直到韩天成灰色的衣衫渐渐隐于雨雾之中，他低笑出声，“练气八阶……比起九阶，还差一点点啊。”
风波不动，雾影沉沉。
此人名苏逸云，如果林江绪在这儿，他也是认不得的。对于林江绪而言，除了知道自己在一本小说里，背景是修真界，主角是韩天成，这个世界很大，主角一路升级换地图，身侧有小弟一二，其余能记住的少之又少。
何况文字和实物本就是有差别的，用语言去描述一个杯子，和眼睛看到一个杯子，完全是两种感觉。或胖一点，或瘦一点，脑补的差异性，甚至可能导致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杯子。
就好比，林江绪从没有想过，身为一个坚强的炮灰，他的容貌值居然被调高了，至少比韩天成显得清俊些。
此时感到冲阶有望，灵力的压缩控制也分外顺利，林江绪保持平静的心绪修炼。毫无畏惧，又心思坦荡，恰恰合了清虚子提过的心境凝实的升级要求。
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响，如履云端，他调动灵力，似云雾水汽，飘然又凝实，如臂使指，轻易得很。再度缓缓运转了几个周天，他睁开眼，停了下来。有些恍然，毫无疑问，这就是练气八层了。
也不知过了几天，也不知师傅那儿也要如何解释，林江绪有些愉快，轻飘飘的想着，下意识地双手微合，似是结印，手印尚未结成，忽然感知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
感到讶异，他瞬时打起了精神，尽管姿势未动，灵力却忽而停了，消失的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再想重复，却再也未能成功。无论他怎么换姿势，站姿、坐姿、斜躺，或是手印结成、半结成、完全松散，折腾了半晌，一无所获。
惊喜来得太快，也去的太早，林江绪有些沮丧，连升阶成功的喜悦都打了两三分折扣。
折腾的累了，沮丧地趴在床榻上，不知不觉想起了徐立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站在廊檐下微笑的时候，隔着珠串般的雨幕，如芝兰玉树，皎皎生辉。
说出“林兄，不易非是不能”时，眼神温暖，冰雪消融，语气里也全无傲气，林江绪却由此感觉到，这人是极骄傲的。
本来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林江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贸然前往，大雨中攀登天一峰，淋了个湿透，狼狈不堪，只求一问。大约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纯粹又深刻。
更没有想到他会开口回答，说得清楚透彻。
林江绪微笑起来，更新了对徐立文的认识。傲气，难以得到他的认同，并不像外在表现的那么冷漠，还是个少年人啊，像水一样清透。
稍后，又默默加了一句，可能不是传闻中的练气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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