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异志死,苍狼生
东氏有二子,文武各成。长子事冯炳,幼子事石墨。――《汉志?东氏传》
石墨帅师兵拒乌桓城下,乌桓校尉虽然已无实权,然仍旧可以以官职出来调解。此五部强弱不等,弱者内迁,强者纳贡。高句丽听闻此事,亦不敢再进半分,同卫氏和解,并送上原矿和皮货粮食作为贡赋送到北平。
墨将乌桓部内迁至上郡,命男有壮者牧马锻铁,女有力者养蚕植桑。北地粮食匮乏,加之十年九灾,国将不国,民所税皆用布帛当之,石墨威名盛,商贾不敢高价粜卖粮食,只是在含糊其辞的地方进行利益交割。北地世家铁匠皆有私藏粗铁及白铁,是石墨亦不敢轻易逼迫交出来。如今中央军队收到的贡赋和资源越来越少,加之边地叛乱,导致北军装备不足,戈矛断裂无法补充完善。南军由宦官外戚掌控,平时所纳贡赋皆由其掌控,帝亦不能左右。欲要与世家对抗,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渺小,纵然是皇帝,身边没有鼎力支持的人,也是耳聋眼花,不得所以。
七月中旬,青州冀州蝗灾,兖州大旱,粮食眼见便是颗粒无收。皇帝下令关中有余粮者,悉数支援前线。商贾坐价平地起,世家资助有图谋。五百万斛东拼西凑的粮食,刚出洛阳就仅剩下三百万,其中还多陈旧甚至粗粮。虽然艰辛,由于物产丰富,还不至于不得食。“民厚富久矣!”这是世家和皇帝共同应对和对抗的默认点。
同时,杨厉众百万,战冀州师于历阳。泰山贼与麓山贼共钳制,世家有恐受倾覆者,皆变卖家产资助军队,以期可以灭贼而得平乱。冯炳与众将谋,长史道:“今君欲图南下之贼,南阳及淮水之贼,何人可当也?”冯炳道:“君用兵知事可以察,然于揣度人心则不足也。贼临于山中,久不见其出,是以欲以我之不意而略郡县。略者,仅一城一地之失,求胜当在大势。况且淮南韩氏,高墙厚富,如以一势引之,则贼必见威风而不敢动。则我出入皆无忧也。”言罢自顾看了看地图,缓缓道:“幽州许守之逞之不足,忌而有余……”
东海汤氏得地贤师所书,镇定踱步道:“以一州之地,狭隘于两路之进。我城墙甚厚,兵士甚众,纵然叫尔贼登城,亦不得下!”家人们亦随声迎合。孔氏子与汤氏子顽劣,孔氏子道:“贼虽众,不易攻。汤孔氏,永延年。”汤氏大笑,称孔氏子慧。
杨厉每拖一月,便愈觉事不得进。而今已然起兵年余,步卒兵勇皆无兵器,临阵以符水金丹诱惑,曾不令以恐惧。然而但凡有所察觉者,都明白,如天下不放纵,他们永远不可能寇关。光武帝时的赤眉绿林,众亦不过百万,况且攻入长安又如何,还不是左右不得,坐以待毙?如今天下豪杰皆以此为机会,起兵自立者自立,圈势者屯财。就连麓山,泰山及淮水山贼,亦是拉拢众人入山为寇,一心求得苟延残喘。
如今百万之众,光脚持竹杖死命攻城,所谓的力士道人,不过也是土鸡瓦狗。民之所望,不在兴国延家,而在一时兴荣。如过百年,何尝记得你是何人,只不过你和先辈一样,背上一个“祖先”的名字,用来延续自己的姓氏。高门之墙,仅数尺,但觉千仞。城高池深,虽十丈,不见艰辛。民之艰苦,有如走豘逐犬,水深火热。目见悲凉,杨厉背过身去,啜泣几声,便不再动静。
中平元年七月末,青州肃幘引兵攻历阳,为北军合围,天贤师杨厉为部下所杀,余众皆溃逃。麓山贼闻败,劫掠十万归山林。
其弟闻兄长战死,未敢恋战,急忙命退归青州。中途为冯炳以轻骑兵劫杀,贼众大乱,杨木慌乱欲投山门不得,为冯炳部下活捉,咬舌自尽。历时整一年,肃幘乱平定。然民皆创残破。青州流民众达百万,兖州一地便失口七十万。冀州纵火烧肃幘军粮草百万斛,自亦烧山,月余方才扑灭。
冯炳感念其怀,见下士之不至,朝堂之可得。心生凄凉,歌道:
“狭道荒冢艾,家户皆鹜炱。
临兵见矢志,路骨无人埋。”
石墨闻天下已定,肃幘竟平,众人惊异。如非萧统书言二人已死,恐怕他们已经开始大炼钢铁准备浑水摸鱼武装军队了。闻此消息,急忙上书请去军兵,仅以数千备于边。暗藏大匠及有持技术者,不令声张。
然而皇帝没有时间顾忌一个小小的上郡长史,他先是嘉奖了众将之勇武,镇贼之功于社稷。封赐官爵地产不足一月,帝敕书令:“今贼涉服,海内诸清,已得共治,宇内复泾。今当远述,当贡详盈。臣临之下,悉数归功。”
肃幘平定的第二个月,皇帝听外戚与宦官之言,复起党锢,命天下士庶不再得朝堂之一用,天下盐铁悉数收归少府,命州郡督邮及刺史严禁民锻铁屯盐田。一时间,淮南韩氏、东海汤氏、冀州刘氏、荥阳郑氏等,皆造威胁。每日不断有刺客往来关内外,关陇世家虽然得皇帝信用,然而掌控不得巨利大势。昔武帝时,益州及凉州便以刘氏子弟亲置,但有各方势力,皆不能与朝堂抗拒。时至今日,历代皇帝相承,皆不肯松手西域及益州之实。关陇世家也并无厚富,仅仅是从龙得养,比之山东世家,十不及其一。
而此次党锢之祸,引来的确实西凉的叛乱。九月秋高草马肥,河西走廊正优美。周氏周宛与卓氏卓硐约共起兵,将凉州校尉绑架,兵符到手,起兵命众三万,号十五万乱西域都护府及雁门关一带。不仅带起了鲜卑的侵略之心,也带起了南匈奴的野性。
与此同时,肃幘余众闻党锢及西凉边乱,又复啸聚山林,以期毁家灭室,欲为天地二贤师复仇。
史公书骂石墨年轻不堪叛乱,贼势方平便轻易暴露,竟欲将盐铁及兵众收归朝堂。如果不是他扣下,历史的进程就改变了。
次日,史公感受着秋气寒凉,缓缓书道:“怀玉,吾心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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