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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余晔照例在帐篷里写新闻稿,刘莎在一边同她聊天,说着说着又绕到了张小苗身上。
刘莎感慨,“刚才你那话说完,张小苗脸都绿了,看着也是可怜,但想想她那德行又实在可气。”
余晔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大山里没有娱乐活动,帐篷外的人声还很明显。
坐在狭小的一隅,余晔思考着说:“倒不是故意要刺激她,做法欠缺考虑是个问题,同时也希望张小苗不要跟这里的孩子有太多物质上的接触。”
刘莎没说话,过了会抬头跟余晔对视一眼,心下顿时了然。
她们走动的地方多,经历的事情自然也不少。
在这个经济落后信息封闭的地方,山里的孩子有淳朴的一面,也有野性的一面。他们普遍学龄大,辍学率高,甚至有几个连普通话都是一知半解,没有受过完善的科学教育,所谓的道德限制在这里也没那么明显。
余晔说:“在这个地方最不该的就是露财。”
刘莎皱眉,低声说:“这女人就是没脑子。”
余晔转了话题,“你们那活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快了,明天差不多结束。”
余晔说:“我们这也估计是这个时间。”
刘莎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说:“我们今天被轰出来了三次,被当成邪门歪道了,苏医生气的差点把药箱给扔了,那么个斯文男人都被逼着冒了脏话。”
余晔说:“这边人身体抱恙都是靠神棍,突然来了一群白衣天使,自然不适应。”
刘莎苦笑,“知识的重要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这样的现象在我们的国土并不罕见,那些与世隔绝的山脚旮旯里甚至还有着更骇人听闻的事迹。
余晔将视线重新转回电脑屏幕,不再吭声。
体检活动结束后原本是要马上收拾返回C市,然而天公不作美,山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安全着想,只能将时间往后推。
下雨的时间里他们留在了山区支教。
天气问题班级本就不高的出勤率骤降,余晔坐在最后靠墙的位置跟着听课。今天讲台上的人是曲申楠,一段时间下来这个男人看过去还是清清爽爽的,只是脸颊清瘦了些。
他并没有大篇幅的描述都市生活的多彩缤纷,而是捞了课本认认真真的给他们复习之前的课程,并纠正孩子们的口语发音。
室外阴雨绵绵,室内亮着两盏灯,光线同样昏沉。
没几个孩子的教室安静下来都开始做作业,一节课已经进入尾声。
曲申楠靠在讲台上,低头看其中一个孩子写作业。
余晔把玩着手机,屏幕反射灯光的光点在墙壁上晃动,她突然恶作剧心起,手一转,将光点移向前方,落到曲申楠身上,大腿,腰腹,胸口,不停来来回回。
刘莎注意到了,冲余晔低声说:“这招给力。”
余晔只是抿嘴笑了笑。
刘莎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上去摸一摸?”
余晔说:“这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我还真没你下、流。”
“滚。”
曲申楠很快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扭头看了过来。
余晔便将光点继续上移,笑意盈盈的移到了他那性感的薄唇上。
粉色,单薄,看起来感觉非常的柔软,余晔这时倒有种真的想碰一碰的想法。
曲申楠很快走过来,在余晔面前站定,冷淡的说:“你做什么?”
余晔无辜的耸肩,“我做什么了?”
“我在上课。”
“所以我没刺你眼睛。”
曲申楠蹙眉盯着她,几秒后隐忍着说:“余小姐,不要这么幼稚。”
“唉,真没意思。”余晔往桌上一趴,冲着刘莎的方向贼笑。
曲申楠对着她的后脑勺好一会,转身走了回去。
人一走,刘莎立马拖着凳子凑过来,小声说:“你吃饱撑着撩他上瘾了?”
余晔说:“好玩嘛。”
“是真好玩还是真看上了?”
“你猜。”
“靠!”
两人在后方嘀嘀咕咕,突然响起一阵呕吐声。余晔立时抬头看过去,坐过道旁的一个小孩正扭着身子痛苦的趴在那。
好巧不巧,正是那个小结巴,刘少红。
小孩面色惨白,脸上满是冷汗,曲申楠给他做了简单检查。
余晔说:“什么问题?”
“急性阑尾炎。”曲申楠盯着刘少红,“疼多久了?”
刘少红吃力的说:“上、上午开始的。”
现在下午第一节课刚结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这小孩很能忍。
余晔说:“怎么办?”
“需要动手术。”
山上没条件,他们必须赶紧下山去镇上医院,中间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一点大家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余晔说:“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曲申楠看向她,“那也得走一趟。”
他们面临的不单单是时间,还有相当不便利的交通,路途颠簸很难说最后会造成什么影响。
大家闻讯赶来,一致认为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赶往镇医院。
较为年长的教师不同意,认为应该将孩子送回家寻找当地的土医生解决,这是当地长年累积下来的风俗。
刘莎气急败坏的说:“你们身为教师认为那些拿泥土泡点水喝的玩意真的能治病?”
老教师用着极为不标准的普通话表示,能,绝对能。
余晔说:“你确定没治死过人?”
他表示哪怕死也不是神棍的责任,而是这人的命数到了而已。
众人瞬间沉默。
一直没说话,较为年轻的那位瘦小教师这时走出来一步,低声说:“我跟你们一起下山。”
他跟老教师是父子,这话一出口年长的这位瞬间激动的冲他一阵噼里啪啦叫嚷,对方不为所动,只是看着曲申楠重复了一遍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刘少红家里没什么人,有事我可以帮忙。”
很明显这位要理性的多,从谈吐也不难发现所受的教育也要相对高一些。
事不宜迟,几人披上备用的一次性雨衣准备出发。
赵文学拉住余晔,说:“你一个女人就别去了,我跟张靖武跟着去一趟就行。”
“你去?这边怎么办?”余晔朝后看了眼,“何况还有那么个不省心的。”
赵文学神情严肃看着她,不怎么放心。
余晔说:“不过是下个雨,我走的山路多的去了,没在怕的。”
赵文学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了,严肃道:“你以为雨天的山路那么好走?你要有个什么事,林枫还不找我拼命!”
“你还怕他?”
“余晔!”
“成了!”余晔挣开他的手,朝雨中等着她的几人走去,边说:“你放一百个心,死不了!”
山路泥泞湿滑,前面的路有牛车拉着倒没什么问题,中间修建路段就相当的坑爹了,土黄的雨水,覆盖着粘土的石块,踩上去磕绊的程度跟初学溜冰的没两样。
余晔的相机密密实实的用保鲜膜包裹着挂在胸前,她是个媒体人,这里发生的一点一滴都将毫无保留的发布出去。
哪怕是这个迫在眉睫的当下,她也必须将这些行走的画面记录下来,这是她的义务,更是责任。
余晔在又一次举起相机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手肘狠狠的撞上边上的石块,尖锐的疼痛让她五官瞬间扭曲。
余晔低骂了声,缓了几秒才从地上爬起来。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司机师傅老周,这时在不远处冲她喊:“没事吧!”
声音隔着薄薄的雨雾四散在空气中。
余晔摇了下头,“没事!”
随后快步跟上去。
这一行有三个男人,曲申楠、司机加那位教师,帮着一起轮流背小孩。
刘少红此时趴在曲申楠的背上,等余晔走到跟前,曲申楠转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清秀的脸上布满水滴,睫毛纤长,根根分明,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淋着的问题,曲申楠的表情这一刻看过去越发冰冷。
他的目光往下快速扫过。
余晔抹了把脸说:“走吧,我没事。”
曲申楠又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收回视线。
在余晔摔了三次后,修建路段终于走完了,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高烧下的刘少红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甚至表示肚子都不疼了。
余晔说:“会不会有穿孔风险?”
曲申楠从口袋里掏出药水给他挂上,弹了弹点滴管子,说:“这是几率问题。”
所以说不是没这个可能。
余晔看了眼烧的满脸通红的刘少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车子已经掉转头往山下驶去,剩下的时间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余晔靠坐在车上,身上的疼痛在停下来后全部涌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侵蚀着骨骼内部,衣服湿了大半,鞋子更是没法看,衣物遮盖下的身躯估计也带了不少伤口。
有人坐到她旁边。
余晔转眼看去,曲申楠说:“刚摔到哪了?”
问题很平常,不管是出于职业素养还是朋友间的礼貌关心,如此询问一下似乎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一举动套到性子冷淡的曲申楠身上,尤其是对着眼前这个时不时就嘴贱撩拨他的人,余晔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异样。
她觉得自己这么一段时间的骚扰并不是没有成效。
在曲申楠心中她的位置跟别人多多少少肯定有了些差别,她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但这个当下余晔却是喜闻乐见的。
余晔慢吞吞的抬了抬胳膊,又指了指膝盖,说:“都摔到了。”
“我看一下。”
曲申楠捞住她的胳膊将衣袖撸起来,小臂上有淤青,手肘肿了一大块,用手捏了捏,说:“没大碍,骨头没事。”
“噢!”余晔点点头,又说:“但我膝盖更疼,比手臂上的疼多了。”
曲申楠俯身将她潮湿又沾满泥土的裤腿拉上来,腿上口子确实比较多,破皮带着血丝,膝盖已经黑紫肿胀一片,微微溢着血。
余晔看着他小声说:“曲医生,我会不会残啊?”
曲申楠无语的看她一眼,用手在周围按了按,说:“不会。”
“真的?”
“嗯。”
余晔笑眯眯的看着他,又说:“那万一残了呢,你负责吗?”
一听这话曲申楠便知道这女人又开始不正经了,他明智的保持沉默。
余晔接着逗他,“你可是接手我的第一人,这万一误诊导致些什么后遗症,找你负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吧。”
曲申楠收回手,一本正经的说:“没什么大碍,到医院后消毒上点药就可以。”
余晔眼巴巴的说:“那后遗症呢!”
曲申楠不说话。
等了好半晌,余晔无趣的啧了一声,说:“没意思,曲医生,你这么闷确定以后还能有人要吗?”
曲申楠直起身,淡淡的看着她,“你不巴不得我没人要吗?”
余晔连忙说:“我可没有。”
“是吗?”曲申楠起身准备走人。
余晔仰头看着他说:“哎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曲申楠低头搓了搓手指,轻描淡写的说:“没人要了,不正好由你接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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