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镜王云般
立观初年,天下四分:东以东途王庄亦为首;南有南溟王桑华为尊;西是西凉王千戈作势;北为北镜王云疏掌权。
北镜王云疏膝下仅有一儿一女,为王后俞戚所生的龙凤胎。先出为子,名作云般;后出为女,名叫云烟。
立观十六,东途大军入侵北镜,北镜王亲率大军抗敌,得胜归来。因沙场重伤,终未恢复,转为隐疾,卒。
是年,其子云般继位。
传言,新任北镜王云般天生带疾,宫中太医作症,活不过十八。
北镜王云般十八年岁,天现异象,雷火从天而降,灼其就寝之殿。宫人抢救未能及时,致使北镜王云般容颜尽毁,唯留下眉间一道血色竖纹可以辨认;却也因祸得福,灾病就此遁失。
后经宫医妙手,云般不扬之貌得以修复三分,示人不恐。
上天眷顾,北镜王重获安康,在其后来的统治数年间,北镜盛世,为立观四国之翘楚。
四国虽各自独立,势力却都相差不大。些年,表面作以太平,外交来往频繁,人文风俗相通,看似天下民生一家。
北镜王云般二十三岁生辰,三方尊王前来贺岁,进宫之前,先后入住宾莱驿站。
月出倾华,驿站南院里的花色被渡上了一层银辉;小风入夜,透过纱窗,微漾了烛台上的昏黄。
一抹蓝影依附在雕花窗前,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往里探视,房间里烟雾萦绕,小作打量之后,蓝衣男子眼睛一瞠,慌乱抽身,转身欲尽快离去。
云般不得不驻足,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男子,他手持素白纸扇,指节分明的四根玉指依次展铺在扇面上,而扇锋对准的正是云般。
素闻南溟气暖,公子小姐多有持扇的习惯,这执扇的动作真是好看。
在北镜的十月,气候低寒,他身上仅挂着一件素白的贴身衣赏,没有半分颤意。他微露的锁骨上依旧留有细碎的水珠,同他故作凛然的面容相比,要显得调皮许多。
云般以为,此人便是方才在房间里沐浴的人了,他动作倒是快得很,这才多大会儿工夫,便从浴桶里出来了。也是走得急,房间的雕花门依旧半敞着,在随风微摇。
传言东途王庄亦是天下第一大美男子,西凉王千戈排居其次,南溟王桑华稍逊风骚,云般细细打量眼前的人,若论姿色,他并不觉得此人要比庄亦跟千戈逊色。
庄亦冷傲,千戈刚朗,而他,无法用世间现有的言词来描述。若硬要选之一二来强加于他,在云般脑子里只能蹦出来一个词:
美好。
他就像静好的岁月,平静的流水,让人无法捕捉,不忍惊扰。
他面如冠玉,细长的双目能容尽浩瀚星辰,将云般深深吸引。
“你是何人?到南院鬼鬼祟祟做什么?”桑华微蹙秀眉质问道。
这北镜怎会如此混乱,来时他就该听天录的话,多带些随从跟着。
云般收了收心神,一提细唇轻笑道:“等你打赢了我,我便如实告诉你。”说着,他出手摁住了桑华执着扇面的手。
桑华见势,遂用左手为攻,也不知对方是否刻意,竟运功将他带到了院里的霜霏树上。因为仓促,他防范不及,险些掉了下去,又被对方出手给拽了回来。
此人穿着保守厚实,该是个北镜人。
桑华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此行是为给北镜王贺岁,千里之途,一路顺畅,还没想到到此之后,会被一个北镜人为难。
比武功,桑华不是其对手。
他的双手被禁锢着,稍有不慎脚下便会悬空,桑华不敢多作动弹。
云般没想到这个南溟王的武功这么弱,白天听驿站的人去宫里说,南溟王桑华独自一人来的北镜,云般还不信;方才进了院里不见四下有其他人,他信了。以为这南溟王武功是有多么了得,竟敢只身前来赴宴,一经试探,发现这南溟王还总是能让他意外呢!
“怎么?不问方才的问题了吗?”云般的话里充满了戏谑,他一只手揽在桑华的腰上,一只手强行禁锢着他两只手上的几根纤指。
桑华愠怒道:“你可知本王是南溟王桑华!”
“知,不过,这能改变你打不过我的事实吗?”
“你!本王若在北镜出事,等同于北镜王失和,意与其他三国作对,到时东途、南溟、西凉齐攻北镜,北镜将不复存在!你若分得轻重,便放开本王!”
“你这人真不识趣!这北镜的霜霏花多美呀,往这里看着正好,你倒会煞风景!”云般故作不悦道。
在他们的脚下,是一片雪白的花海,空气里弥漫着氤氲香味,此景美极,此情却僵持。
桑华挣了挣失力的手,怒道:“你若再不放开本王,本王便叫安巡司来!”
果真是提什么来什么,北镜安巡司的队伍正往这边走来,云般不想生事,他道:“站稳了!”随即松开桑华,便从霜霏树上飞离了驿站。
桑华看着那抹蓝色的背影,凌乱了玉容,他生平第一次见这种流痞子,想着等见了北镜王,一定让他追查此人,做以惩戒。
桑华找来客房里的笔墨,画下了那流痞子的容貌,依着记忆,他将闯入南院的不速之客画的栩栩如生。
那男子头上带有镶玉的头巾,除了一双深邃的眸子,整张脸再找不出任何明显特征。
是日夜,北镜王生辰礼,凤天殿内,鼓瑟长鸣,琴笙悠扬。
四方尊王并坐殿堂,北镜诸臣纷纷下跪行礼,礼后,一致举杯敬酒。
依着东南西北之序,东途王庄亦坐在殿堂最左边,他乌黑的发丝如数被束于头顶,发髻上束有紫玉冠;他眉宇修长,菱角分明的脸尽显威严;北镜天寒,随着地域,他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貂绒,气质非凡。
坐在东途王左手边的是南溟王桑华,他面如银盘,头带镂空白玉环,青丝半分,一半直垂肩后,一袭金边素白,彰显得他文质彬彬,温文儒雅。
南溟王左手边是风度翩翩的西凉王,他一头飘柔的长发随意散落,轮廓分明的面上时刻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一身火红的裘绒,给人一种不羁洒脱。
最右边是北镜王云般,他同东途王一样,如数将发丝盘起,显露出一张精干的面容,他额间有一道血红的竖纹,配上他那一双媚娆凤眼,妖艳无比;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貂绒,很是庄重。
堂下不时有人往堂上觑视,均在心里对比这四方尊王的容貌。
桑华将酒杯凑到唇边,心思却不在酒上,他眉稍深拧,目光不时往最右边的位置做以打量。
那北镜王……
侍官凑到云般耳边说,东途王献礼夜明珠,想请熄了大殿里的灯,云般隔远看了东途王一眼,遂含笑许了。
大殿里的灯由外到里,一一熄灭,引起了一阵细微恐慌,因为大殿上傲然而座的四名男子没有动作,底下的大臣也只有压抑不安惶恐。
最后一盏金凤烛台熄灭了,大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相较之前的喧嚣,此时大殿的氛围静谧的可怕。
云般知道,这庄亦借着献礼,想吓吓自己的胆子,却也能料到,庄亦除此之外,并不会真的对他下手。
此乃北镜。
庄亦继承东途王时,战礼洗的是北镜,云般继承王位时,战礼给洗了回去,如此礼尚往来的仇恨,难免互相留有瑕癖。
想到此,云般不禁看向中间隔了一个人影的南溟王,“新王承位,以战为礼”,这南溟王继承王位之时,却未发战任何一方领土。
世人也道新任南溟王软弱,不敢以战,但南溟在其统治之下,越发繁荣,国泰民安,这却也是四方有目共睹之事实。
大殿咋现一阵月华宝光,皎洁轻盈却也锋刃有力,照得所有人都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适时,提前适应光芒者开始赞叹,言摆置在大殿中央的宝物世间仅有。
虽说东途王不受云般喜欢,但他送的这礼,大气,遂举樽向庄亦表达感谢,庄亦依旧板着长古不化的冰冷面容,礼性回了酒。
西凉王千戈撇身向云般笑道:“北镜王,比起东途王的东海夜明珠,本王的礼便显得轻薄了,勿介勿介!”
云般见千戈话里有玩笑的意思,遂调侃道:“西凉王倒是先将薄礼呈上来呀,如此本王才知,这礼到底是薄,还是不薄呀!”
“北镜王真是个有趣之人!”
千戈大笑小许,招了招手,便有侍从抬上来一个图文刻画精美的长盒子。
云般不等侍从亲自打开,便起身走到了盒子跟前,若他没猜错,这盒子里装的该是琉璃琴。打开一看,果真是。
“西凉王这礼确实薄,不过深得本王喜欢!”
云般将琴身清翠的琉璃琴小心拿在手里,盘腿随意坐在地毯上后,又将琉璃琴横摆在了自己的双腿之上,遂顾自弹奏了起来。
传言琉璃琴的材料来源于仙山之上千年所成的玉石,再经过西凉精铸乐器的上邪亲手打造而成。
琴的外观精美通透,琴丝细腻而坚实,琴音悠远绵长、怡然空灵,寥寥几声,足以震撼人心。
一阵细碎的旋律,由远至近,由缓渐急:像“哒哒”的马蹄声;又像是雨滴从初起到急促对石板的拍打;亦像是大雨中,从远方,驰骋而归的千军万马。
众人均被云般的琴声所震撼,膛目咋舌者不占少数;蹙眉细听者四下可见,闻者都被带入了情境,为弹奏者所忧而忧,所急而急。
大军行至城门关,有万人欢呼呐喊,至此,琴声断绝。
众人被最后的几声裂帛炸响惊醒,浑噩之中往四下交头接耳,稍许,殿内掌声雷动。
西凉王笑着击掌道:“都说北镜王精通琴律,今日一闻,果不其然!”
云般招来侍从将琴收好,起身笑说:“西凉王谬赞,若非西凉王赠得好琴,本王不敢献丑!”
云般走到了南溟王座前,他接下来可要看看他会送自己什么了。
桑华见云般突然走来,先是一愣,随即蹙紧眉头看着他。
这个流痞子,在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想做什么?
云般俯身笑道:“南溟王,你给本王备的什么礼呀?”
桑华环顾左右,见一旁的两人事不关己的瞅着热闹,眉头拧得更深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画纸,双手呈上,云般笑着拿了过去。
展开画纸,云般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画上之人,不正是他吗?作画之人可谓是细致,连睫毛都如数可晰。
桑华区分画上之人跟云般的依据在于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然后便是他额间的标志。
昨夜打扰他的北镜男子额上带着头巾,这北镜王额间长有一道不长不短的血色竖纹,若不为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昨夜当不会带头巾作以遮挡。
四方王者,共享强尊,他云般敢戏弄他,这般羞辱,桑华无论如何也松不下这口气。
“昨夜本王落宿宾莱,有一北镜窃贼闯进了本王所寝之南院,窃走了本王欲送给北镜王的贺岁礼。本王无意瞟及了那窃贼的样子,北镜王手上拿着的,便是那窃贼的画像了。”
云般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这个南溟王,连栽赃个人都显得如此可爱。
“竟有人敢在宾莱行窃,请南溟王宽心,本王一定彻查此事,揪出作案之人,拿回属于本王的东西!”
“你!”桑华气得只能干瞪眼。
这作案之人不就是他吗?彻查此事,当如何彻查?
云般借势拍了拍桑华的肩,无害笑道:“追查此人还需些时日,宴礼结束,还请南溟王多在北镜住上几天!”
“失窃的是北镜王的贺岁礼,盗窃者为北镜人,北镜王无需向本王交代。再则,南溟事忙,待宴会结束,本王会即刻启程,返回南溟城。”
桑华原本以为,北镜王治国有方,民风淳朴,会像他们南溟城一样,谁知来了北镜才知道,这北镜王云般带头兴风做势。
“也是,丢的到底还是本王的东西!”云般思量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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