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因
安王秦煊的寝居内。
景天重新关上门后,只随意用脚将地上被殿下摔碎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瓷片拢成堆。
——殿下发脾气时喜欢摔东西,他俩早就习惯了随时替殿下收拾残局。
然后便迈步回到屏风后罗汉榻前,与弟弟桑离互视一眼,挑眉道:“慕小姐似乎误会了什么?”
方才慕琬璱说的话,三人耳聪目明,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桑离怕惹得殿下愈发恼火,便憋着笑意否定道:“不至于吧?我们只是替殿下治蛊疗伤而已,又不曾做奇怪之事,有何可误会的?”
“误会?哼!她不是已笃定了本王在做好事么?!”
秦煊脸上早已被气得一片铁青,如今更是越听越气!
可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可摔的东西了,便往身旁的几案上猛一拍,顿时将那几案拍成一堆木屑。
“殿下,您可千万消消气,别把这罗汉榻也给弄坏了。回头还得让人来换张新的,岂不更令人误会?”
桑离心知不该在此时打趣殿下,可他更不希望殿下因怒火中烧而伤了自身。
“本王何曾怕人误会?哼,随她想去吧!”
见又拍碎了一张几案,秦煊的气总算平顺了一些。
对于外界对他的种种误会,他向来不屑一顾,从不刻意澄清。有时为达目的,甚至有意无意主动引起一些误会。
他气的是被人瞧见他的狼狈,尤其是方才那声没能忍住的闷哼,简直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桑离暗叹一声,安慰他道:“慕小姐若是知晓殿下的苦楚,定会心疼殿下的。”
“心疼?呵,本王是她什么人,值得让她心疼?”秦煊冷笑道:“了不得博人虚情假意地可怜几分,本王需要别人来同情可怜么?”
景天心知殿下极骄傲,不喜他人凌驾其上施予同情,故不愿桑离将此话题继续下去。
便提醒道:“虽是中途受了些干扰,恐怕误了些功夫。但殿下此次疗伤尚未完成,切不可半途而废。”
桑离一听也凝了脸色,慎重点头道:“阿兄所言甚是,可不能让殿下今日所受之苦白承了。”
其实秦煊此时身上已是痛得大汗淋漓,额发湿濡,面色惨白,口唇也已发青。
只是他心性坚毅,素来忍耐力惊人,纵是痛极,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有时连兄弟俩都会忘记,殿下至今仍日日承受着,因蛊毒积瘀多年所带来的剧痛与伤害。
兄弟俩说着便取了一瓶新药,回到殿下身侧,要重新替他的双腿涂上药进行按摩。
秦煊却蹙眉瞟了一眼景天流着血的脸,叹道:“本王无事。左右都被打断了,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去将自己额上的伤处理了吧!”
“属下并无大碍,这点小伤无须特意处理。”景天谢过他的关怀,却并未听令离开,只随意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
反倒坚持劝道:“倒是殿下腿上的蛊毒实不能再耽误,若是到了午时还未完成,阳气一盛,蛊毒必定会发作。”
秦煊见此便也不再多说,配合着兄弟俩重新开始擦药按摩。
说起来,他今日如此,全因幼时阴差阳错救了皇帝一命,导致身中蛊毒,几乎夭折。
幸亏当时得神医叶家及时相救,将蛊毒封住于下盘,才保住一命,只是双腿却堪比残废。
巫蛊之术,源于南曜国。
此术玄妙歹毒,威力难测,常被有心人利用来行惑乱江山颠覆社稷之事。
百余年前,南曜国人潜入大秦,利用蛊毒倾覆朝野,荼毒百姓,妄图谋夺大秦江山。
大秦因此元气大伤,几乎断了龙脉。历经十年断臂重生,大开杀戒,好不容易才肃清了蛊人,重夺大权。
其后更是派出骁勇战神平钦王,统率三军,一举将南曜灭国屠族,令巫蛊之术彻底断了根源。
不过,平钦王虽立此大功,返京后却也乱了心智,又在朝中掀起血雨腥风,最终自挖心肝自绝身亡。
自此,巫蛊之术在大秦便一直是个天大的禁忌话题,轻易不敢提起。
却不料百余年后,竟有人凭借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纸残方,炼出蛊毒,欲谋害当时未登基的太子。
若不是当年的安王秦煊,只怕早就没有了如今的皇帝。
但即便是声名赫赫的神医叶家,也有不能治之病,不能解之毒。
这些年为了解此蛊毒,无论是皇族还是神医叶家,都一直派人四处寻找解毒良方,却苦无所获。
幸好叶家擅于制药,针对安王秦煊的蛊毒,专门研究出两种药,内外兼治双管齐下,虽不能治本,但勉强可以治标。
这药必须每日施服,且不能过午。还要由内功深厚之人,辅以按摩加速吸收,这才有了殿下日日上午与侍卫俩不离寝居之事。
按摩用药后虽能减轻痛楚,延缓毒素蔓延的趋势,尽量不让蛊毒发作,但在治疗的过程中,其痛苦确是加倍承受的。
秦煊再是能忍,也难免狼狈不堪。他是何等骄傲之人,自是不愿被别人瞧见那场面。
因此下令,上午时分,任何人等,都不得靠近他的寝居。任何天大的事,都必须等到午后再禀报。
这些事情,慕琬璱自是一无所知。
此刻她正惬意地吃着番邦进贡的水果,心里不争气地想着,哪怕是为了安王府的点心和各类美食贡品,她似乎也该尽力守住王妃的名分。
有美食相伴,快乐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约莫到了午膳的饭点,一直吃个不停的慕琬璱虽然不饿,却也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便将越等越心惊的李统领唤了过来,问道:“殿下怎么还不出来啊?这么久了,还没完事么?”
李统领以为她问的是殿下治疗之事,便道:“一般辰时开始,最迟午时之前结束。今日被耽搁了一下,恐怕会迟些,但也该快了。”
慕琬璱很是吃惊:“他们要搞那么久?厉害,厉害!”
没想到安王殿下双腿不便,竟还有这等体力,不服不行啊!
不过,他好像是被压的?
慕琬璱掩嘴噗嗤笑出声,与李统领闲聊起八卦来:“听说殿下从来只要那兄弟俩近前服侍,可是真的?”
李统领奇怪地点点头。
这事有问题吗?
慕琬璱问:“殿下将本姑娘请入府中,却一直避而不见,可是因为不想娶我?”
“这……”
李统领心想那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但他却不好乱说,便敷衍道:“慕小姐切莫妄加猜测,殿下定有其用意。”
慕琬璱给他一个‘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眼神,继续问道:“那殿下可是为了那兄弟俩,才不想娶妻?”
“咳咳——”
李统领被她的问题惊得呛了一口口水,还没顾得上否认,便感觉身后传了一阵阴翳的无形威压,令人骤然体寒!
“放肆!”
熟悉的喝斥声伴着熟悉的瓷器坠地破碎的脆响,李统领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殿下来了!
他近乎本能地转身跪下,先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子,然后连连磕头认罪道:“属下该死!求殿下责罚!”
“滚!”
秦煊顺手丢了一个景天递过来的茶盏在李统领身边。
他是想好好治一治面前这个没用,且不识趣,还爱在背后妄议主子是非之人。
可他如今更为恼极的,却是他的新任御赐准王妃——慕琬璱!
李统领有了之前的经验,不敢耽搁,只是他一时紧张过度,脑筋抽抽了,得了令竟真的在地上一路滚了出去。
慕琬璱顿时被他逗得又是噗嗤一笑,心想这人还真实诚!
“蠢货,滚快点!”秦煊见此气得又丢了一只茶盏过去!
待李统领十分滑稽地滚离开后,慕琬璱这才正眼打量起安王秦煊的模样来。
这一看,她却愣住了——
好美!
安王殿下的表情因为盛怒而扭曲纠结,可即便这样,他依然美得极为耀眼!
一双美目如冬日清冽冰冷的泉水,却又因恼怒而时时迸发出熊熊腾飞的烈焰,如此矛盾而吸引。
秦煊虽是坐在特制轮椅上,整个正厅却弥漫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甚是吓人。
或许真是她心大,被他怒目注视着,慕琬璱却并不害怕。仿佛笃定他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她只觉自己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然后又扑通扑通地急促跳了起来——
原来相传暴躁难驯的安王殿下,竟也是书生型的美男子,而且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书生!
慕琬璱起身向前与他见过一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在对方白净修长的手掌上——
嬷嬷,她想要他!想扑上去抱住,为所欲为地摸手!
为了掩饰内心波涛翻腾的不良想法,慕琬璱将因兴奋而颤抖的双手收到背后紧紧握住,竭力露出平静无辜的表情。
可她的目光太过灼灼,任谁也能轻易看见。
秦煊的眉头不自觉蹙得更紧,被她看得有些许不自在。
他见过很多因为他的容貌、身份、传闻等各种原因,而露出各种不一样表情的人。
觊觎爱慕的目光,自然也是有的。虽没慕琬璱这般露骨,但也令人不悦。
但那种不悦,是源自反感。与眼下的不自在,却有不同。
或许是因为之前被对方瞧见了自己的狼狈之处,所以如今的不自在,更多的是因为感到尴尬难堪吧!
秦煊压下不快,神色傲慢地问道:“你便是慕家千金?”
“不错,臣女便是陛下赐婚予殿下的慕琬璱。”强调了自己的身份后,慕琬璱偏头一笑,道:“琬璱常听闻殿下乃京中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只可惜秦煊并不接话,觑她一眼,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赐婚之事休再提,本王是不会娶你的。”
“哦?”
慕琬璱状似意外道:“敢问殿下抗旨拒婚的理由是什么?”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对方身后的双胞胎侍卫,问道:“莫非……是因为方才琬璱撞破了殿下的好事?”
秦煊忆起之前令人羞恼的窘境,薄面微热,明知对方误会却并不打算解释:“你既知晓,又何须再问?”
慕琬璱没想到他竟如此痛快地承认了,一时也有些错愕。
虽然外界对安王秦煊有各种传闻,今日她也算抓了个现行,可心底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大秦民风对于断袖之事极为抗拒,认为有违天道人伦。寻常官商养个娈童都会被耻笑,更何况他身为皇族,怎可能为了两个宠卫而屡屡抗旨拒婚?
若他真有龙阳之好,虽有盛世佳颜,嫁不嫁他,慕琬璱却得好好想想才是。
不过,皇帝赐婚是事实,她为他而动心,也是事实。于情于理,她都不想轻言放弃。
慕琬璱劝道:“可是殿下身为皇室贵胄,身负子嗣传承之责,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难道您打算一直这样抗旨拒婚下去,背负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名么?”
“笑话!逃婚之人又非本王,本王何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名?”秦煊否认道。
“殿下迄今为止被赐婚十八次,主动拒婚三次,被对方逃婚十四次。琬璱是被赐婚为安王妃的第十八人……”慕琬璱蹙眉:“听殿下之意,是要琬璱主动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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