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未曾消失
颜奚朝这一个多月来哪也没去，被贺氏拘在欢居阁里绣嫁衣。女工她是不行的，但是针线拿在手上，她又似乎得心应手，大概也是原身的功劳。
因为婚期有些赶，贺氏除了让颜奚朝绣嫁衣，剩下什么事都没用她操心，紧赶慢赶地，出嫁前一天还是绣完了。
颜奚朝双手拿起喜服，伸长了胳膊拿远处仔细打量一番，心中还暗暗兴奋，这样一件绣工繁复的衣服，居然是出自自己的手。
颜奚朝舒展开眉眼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就在欣赏得起劲的时候，心口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疼。颜奚朝捂住胸口缓缓蹲了下去，喜服也掉在了地上，旁边的玉绣茵锦和小纨赶忙围过去。
“小姐，你怎么了？”玉绣着急地问道，上前扶住颜奚朝的胳膊，不让她继续倒下去。
颜奚朝像是关闭了五感一样，周围全是黑洞洞的，丫鬟们的声音碎成了好几片不停地在耳边环绕。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只能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看清了三个丫头的身影。
那种心脏被撕裂的痛苦感觉如潮水般褪去，颜奚朝望着三张焦急慌张的脸，开口哑声安慰道:“没事了……”
然而三个丫头脸色丝毫没有缓解，茵锦苦着眉，看向颜奚朝，说不出地惊讶，“小姐，你怎么哭了？”
哭了？
颜奚朝伸手在脸上轻触，碰到的果然是温热的液体，而且眼角，还在不停地流泪。
这种感觉，她曾经体会过，就在她刚刚穿越来，面对狄澈的时候。
那时候她想，也许“颜奚朝”还活着，就在她的身体里。
颜奚朝扶了扶微沉的头，微微睁开双眼瞥见了地上鲜红的喜服，还是那样扎眼。
“把它先收起来吧。”颜奚朝转过身，走到了床边坐下，对三人说。
小纨听话地拾起了喜服，又叠整齐了放到了屏风后，玉绣和茵锦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清楚颜奚朝这番变故的缘由。最后还是茵锦上前，担心地问了一句:“小姐方才是不舒服吗？还是看看大夫吧，明日小姐就要成亲了……”
颜奚朝愣了一下，勉强笑着挥挥手道:“没事没事，只是突然要成亲了有些激动。”
但颜奚朝的神情并不能三个人信服。
茵锦又要说些什么，刚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外有人轻柔的敲门声。
“晚晚睡了吗？”是贺氏的声音。
颜奚朝赶忙胡乱抹了抹脸，在衣服上蹭了蹭，起身打开了房门，贺氏没带丫头，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口笑得想小佛一样。
当然是在看清颜奚朝之前。
“晚晚！怎么了？哭了？不愿意嫁了吗？”贺氏一下就瞧出了颜奚朝的不对劲。
颜奚朝扬起笑脸，挽过贺氏的胳膊向里走，“没有！”颜奚朝拉长了音节强调，“只是想起明日又要离家了，有些难过。”
说着颜奚朝眼圈又一红。
贺氏的笑颜僵了一瞬，眼中已经泛起淡淡水光，她轻轻弹了一下颜奚朝额头，语气尽是宠溺:“现在若是叫你不嫁，你可是肯？”
“不肯啊娘亲。”颜奚朝缩到贺氏的颈窝里，心中被温暖淹没，连同方才糟糕的情绪全部一扫而空。
前世她没有这样的母亲，关心她，爱护她，宠溺地摸她头，弹她额头，这些通通不会有。
有的只是想方设法如何榨干她的价值，为她弟弟铺路。
贺氏似乎是用环着颜奚朝的手擦了擦眼，又忽的松开颜奚朝，“今晚，娘来是有任务的。”
颜奚朝看着贺氏，眨了眨眼，眼泪愣是被贺氏的大惊小怪逼了回去。
贺氏咧嘴笑了笑，眼神有些暧昧，然而脸颊却逐渐红了起来，她看向别处，吞吞吐吐道:“明日你就要嫁给晋王了，按照习俗……但娘亲已经跟你说过一次了，娘看，这次就不用了吧。”
颜奚朝再次眨了眨眼睛:娘在说什么？什么说过一次了？什么这次不用了？
虽然颜奚朝很想问出来，但她很快就知道了贺氏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贺氏塞给了她一本小册子。
一本黄色的小册子。
一本画着好玩的图形的黄色小册子。
颜奚朝突然脸涨得通红。
“上次给你的那个不知道你还留着没留着？以防万一，先看这个吧，怎么说狄澈也三年未归……你多看看有好处……”
“娘！”颜奚朝捂住耳朵惊呼了一声，虽然在现代普及性知识真的很有必要，但是放到这个时空，颜奚朝似乎没法心平气和地讨论下去。
颜奚朝瞥了一眼手中的册子，那姿势，那花样……
“好了娘亲孩儿知道了孩儿都懂明早还要早起呢孩儿先睡了娘亲也先回吧孩儿送送您！”颜奚朝说出一连串的话也没带喘气，推着贺氏一直到了门口。
贺氏只管呵呵笑着，一路被推到了门口也没反抗，见颜奚朝有些嗔怪的眼神，转过身子伸出手，将颜奚朝散落在前额的碎发别在脑后，低声唤道:“晚晚……”
“嗯。”
“……回门时，想要吃什么呀？娘给你做。”贺氏顿了一下，原本到了口中的话吐出来却换了个样子。
“娘亲的芙蓉桂花糕，最好吃。”颜奚朝笑着道。
“恩，那就是它了。”贺氏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踏出门槛，便头也没回得走了。
颜奚朝在冷风中吹着，看着贺氏一步一步隐没在夜色中，明明没有什么停顿，但颜奚朝就是觉得贺氏的脚步那样慢。
待看不清人影了，颜奚朝关上了房门，没一会就熄灭了烛火，显然是睡下了。
树杈上小八双手叠在脑后，嘴角叼着一颗树叶梗看着星空，百无聊赖地说道:“颜府的日子甚是悠闲，不想回王府啊。”
小七在一旁擦着剑，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看过来问道:“为何不想回王府？”
小八拿出嘴里的树叶，转过身背对着小七，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不想看见方大冰块。”
小七跟小八在一起时间长了，知道小八说得就是方正统领，但以前没见过小八这样抵触方正，有些疑惑道:“你讨厌他？”
“当然不是！方统领和圆统领都是我的信仰，怎么敢讨厌他们……只是，我总感觉方统领对我有偏见，格外针对我……”
小七听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继续擦拭自己的剑。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怎么回事？”小八转过头有些不满。
“对此我也深有体会。”小七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方统领也针对你？”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圆统领看我不顺眼。”
“是吗？”小八突然坐了起来，单只手抚摸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总感觉两个统领都很奇怪啊……哎呀算了不管了，为了让殿下早早了却心愿，抱得美人归，还是让主子快点嫁了吧。”
“嗯。”小七轻声应了一声。
——
颜奚朝躺在床上，眼睛却瞪得老大，瞧着顶上的床幔，似乎是能盯出一朵花出来。
她方才一躺下，脑中原身同狄澈的回忆就如幻灯片一样一一闪过，她刻意不去想，却发现这些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颜奚朝突然觉得有些恐慌，这条命，是她偷来的，尽管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自己如何来到这个时空，但她占用了她的身体，这一点无法否认。
颜奚朝烦躁地蒙上了被子，被子里温热的气息一浪划过一浪，她的心却忽上忽下，一刻也不曾停歇。
“你这样会闷坏的。”清冷中透着一丝关怀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颜奚朝猛地掀开了被子。
窗子还是开着的，宋棣蹲在窗前，距离颜奚朝不远，伸手够得到的地方。
颜奚朝看到宋棣，心底泛酸，却又有些放心般地舒了一口气，“你怎么今日才来？”
到嘴边的“你怎么来了”硬生生地被她又咽了下去。
宋棣伸出手抚了抚颜奚朝的额头，摸了摸她头顶，以为她只是撒娇怨自己很久不来找他，开口解释道:“为了成亲，只好在前面就把都督府的事布置好。”
宋棣被封为大都督之后，全盘接手了帝京中的所有兵力，诸事繁杂，还要帮助皇帝处理政事，忙得脚不沾地。
颜奚朝轻轻点了点头，实际上她也没有很在意这种事，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丁丁在意而已……
“今晚来做什么？看我一眼就走吗？”颜奚朝拽着宋棣问道。
“恩，”宋棣点了点头，“本来以为你已经休息了。”
“那你现在就走吗？”
“你闭眼睛睡吧，不用管我。”宋棣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有些厚脸皮……
被盯着看怎么睡着啊？求助！
然而颜奚朝还是听话地闭上眼，这次令人烦躁的回忆没有出现，颜奚朝舒舒服服地快速进入了梦乡。
(https://www.tyvxw.cc/ty17706/130864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