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演戏
颜奚朝目光移下去，发现宋棣穿的是对襟的锦袍，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衽，憋着笑指着自己的胸前说：“那这个呢？不难受吗？”
“习惯了。”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颜奚朝捂着肚子闷声笑了好久，才抬头看看宋棣，眉眼尽是抹不去的笑意，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说道：“那殿下照镜子的时候，会不会数数左右眼睫毛根数是不是一样呢？或许眉毛也不一样，还有两边的头发也不一样……”
“住口。”宋棣有些痛苦地闭上眼轻喝一声，再睁开眼的时候身前已经没了颜奚朝的身影，本来没有在意过这种事的宋棣突然心里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在骚样一样难受，遂重重挥了下袖子，转身离开。
方正和圆圈办完事回府看到宋棣阴出水的脸，都感觉颇为不妙，果然就听宋棣冷冷的声音传来：“给你们三天时间，在不打扰本王办公的情况下查清……本王左右边眉毛根数是否一样。”
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当方正和圆圈听到冷若冰川一样的晋王殿下说出这样一个任务的时候，内心是怎样地翻江倒海。
“殿下，那您还是直接让属下去暗衙领罚吧。”圆圈梗着胸不怕死地说……
——
那边，颜奚朝走回马车身边，看到狄澈充满疑问的脸，却没加解释，踏着骄凳要上马车，不防被狄澈一把拉住。
“你跟殿下说了什么？”狄澈面部有些阴沉。
“等今晚回去，我……妾身再告诉侯爷。”颜奚朝低着头小声道。
反正也过不到今晚了。
然而狄澈想法跟颜奚朝有很大的偏差，以为颜奚朝是原谅了自己，而且这话听到狄澈耳朵里，反而有些邀宠的意味，遂美滋滋地上了车，也不再追问颜奚朝到底同晋王说了什么。
马车上，颜奚朝看着眉开眼笑的狄澈，决定问清楚点什么，幽幽开口说：“侯爷当初为什么娶了晚晚？”
“因为皇上的赐婚啊。”狄澈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那侯爷为什么又要娶崔芯仪？”颜奚朝接着问。
狄澈叹了一口气，挨着颜奚朝坐了过来，说道：“晚晚，你还是放不下这事吗？芯儿她很好，她那么心悦我，为我又做了许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心动呢？”
狄澈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里，黑眸中都闪着光，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颜奚朝心里突然一阵没由来的酸涩，一而再再而三，颜奚朝已经能确定了，这大概是原主残存在身体里的意识，她还是会因为狄澈的话语或喜或悲。
看到出神的狄澈，颜奚朝轻笑一声，看着回过神来面露疑惑的狄澈意味深长地说道：“侯爷真的，很天真啊。”
多情的人最伤人。颜奚朝觉得，就算是崔芯仪那样的女子，后来也难免会受伤吧。
头偏到一旁，闭上眼，颜奚朝开始假寐，轻声开口说：“妾身有点累了……”便再不说话。
狄澈按了按眼角，心里有些发慌，却又不清楚因何发慌，见颜奚朝真的闭眼睡着了，也靠在车背上，闭眼假寐。
大概到了晌午，马车终于驶进了侯府所在的南兴街，马车停下的那一刻，颜奚朝也睁开了眼，眼里满是兴奋。
狄澈先下了马车，又扶着颜奚朝下来，侯府门口却是有一个很眼熟的奴婢满面焦急，来回转圈似是等着谁，见到狄澈匆忙便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侯爷！快去看看小姐吧！”
眉毛一跳，狄澈赶紧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奴婢急忙回答，还看了颜奚朝一眼：“今早小姐喝了夫人送来的补汤，便喊肚子痛，扁大夫来看了说怕是不好了，现在小姐正在床上疼得不行呢！”
听了这话狄澈冷冷转头看了颜奚朝一眼，便撇下众人匆匆赶去了青安居。
颜奚朝还是第一次看到狄澈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身对玉绣说道：“去告诉狄安，马车先放着，一会我要用。”
玉绣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照办了。
颜奚朝这才不紧不慢地向青安居走去，走到内门的时候，果然听到崔芯仪啜泣的声音，娇弱地叫颜奚朝都忍不住怜惜：“侯爷，妾身不懂，夫人为何这样容不下我，要拿肚子里的孩子撒气……若不是……若不是扁大夫医术高超……侯爷就见不到自己的孩儿了啊！”
颜奚朝踏进门槛，看到屋内一众人都望向自己，老夫人脸色煞白地看过来，颇是痛心疾首道：“奚朝，枉我这样看重你，纵是要娶芯仪为平妻，也照样尊你为侯夫人，你却为何这样心狠歹毒！”
颜奚朝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老夫人。说实话，颜奚朝真不懂当年那个英明神武的老侯爷是怎么守着这么一个傻傻的笨笨的夫人过一辈子的。
好吧，老侯爷死得很早……
“你这是什么态度？”见自己被无视了，老夫人怒声吼道。
狄澈也看过来，眼神是那种充满陌生的审视，还未等狄澈开口问，颜奚朝便走上前居高临下冷道：“侯爷也觉得，是我害了妹妹吗？”那个“妹妹”二字是盯着崔芯仪说的，咬得很重。
崔芯仪听了这话则是一副了无生意的模样，哽咽道：“我是用了姐姐送来的补汤才会这样，姐姐又何必这样急着来撇清关系？你始终是正妻，就是真要了我孩儿的命，我又能怎样？我又能怎样……”说完又掩面哭了起来。
狄澈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崔芯仪，又想起自己差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心里也一阵抽痛，忙安慰道：“你莫要哭了，扁大夫也说了，此次只是有惊无险，至于以后，你放心，没人能挡着你生下这个孩子的！”最后一句话，语气锋利，明显是对颜奚朝说的。
颜奚朝又上前一步，看着狄澈，一字一句地问：“侯爷便问也不问我一句吗？”
似乎是忍着怒意，狄澈不看颜奚朝，面露纠结的神色缓缓说道：“晚晚，我一直以为，你虽然娇蛮任性，却也是个纯洁善良识得大体的女子，今日之事却太让我失望了，叫我怎么放心把侯府管家之权交给你？”
颜奚朝心里简直要笑出声，说狄澈这人心软吧，他偏偏一点机会都不给颜奚朝解释，说他心狠吧，他又完全没有要休弃颜奚朝的意思。
“阿澈，你莫要为难了，也许只是我体质不好，不是姐姐送来的补药的问题……”崔芯仪□□来一句话，语气却是连自己都怀疑的不肯定。
狄澈蹙眉，摸了摸崔芯仪的长发叹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颜奚朝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简直没法直视狄澈在女人这里的智商，他如果是这个状态，分分钟能被后院的女人玩死。
颜奚朝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眼中立时朦胧一片，泪光闪烁，对着狄澈说道：“你出征三年，我便在青延居独自一人守着你的衣冠等了三年，而你带回给我的又是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你却问也不问我，就怪我心狠手辣做出这等卑劣之事，你……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掩面擦了一把眼泪，实际却是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颜奚朝差点因为自己“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的质问而破功。
擦完眼泪，再看狄澈的时候已经满眼决绝，道：“侯爷既然怀疑妾身，纵是饶过妾身，妾身也万万没有脸面在侯府待下去了，还望侯爷给妾身最后的面子，把和离书送到颜府罢！”
颜奚朝说完便转身，无视狄澈惊惶下叫的那一声“晚晚”，便飞速跑出了青安居，又快速跑回了自己的青延居，拿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冲着几个丫鬟道：“快跟我走。”
几个丫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玉绣涨红着脸，快速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下包括茵锦在内，脸色都颇为难看。颜奚朝是真着急，就怕良心发现的狄澈追过来不让自己走，过来抓住茵锦的手，诚恳道：“你可愿意跟我回颜府？”
茵锦看了看玉绣和小纨，迟疑道：“可我的卖身契……”
“不用管，我会跟狄澈要过来的。”一时着急竟然直接叫出了狄澈的名字。
也只是迟疑了一下，茵锦重重点了点头，几人随颜奚朝快速出了府，坐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马夫是狄安安排的，一直在候府门口守着，并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听见颜奚朝说：“去颜府。”便二话不说赶起了马车。
马车开始行驶之后，颜奚朝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一副瘫软下来的样子，撩开马车上的床帘，看着越来越远的侯府牌匾，颜奚朝心里那股难受又涌了上来。
“你不要难过了，你永远都教不会狄澈这样的人怎么爱人的。他太蠢了。”
颜奚朝在心里缓缓说道，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就是觉得，也许，原来的那个颜奚朝，是真的还活在这个身体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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