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猫应对
现在，就是他拿出试探的终极大招的时刻了。
在梦境之中，魂魄无所遁形，是人是猫，一眼就能辨明。
而可以化作人形的妖怪如昼夜，衣裳上就会绣上原型的图腾。她记得青衣无风自动，袖口衣襟现出云纹犬首，而他常穿的黑色T恤更为直接，在背后便是獠牙利爪俱全的食月狞犬。
“和你一点都不像。”那时她刚见到花纹图腾，一时嘴快，“你温柔多了。”
“是吗？”昼夜笑了笑，“这是天生的，也无法伪装。”
无法伪装的。
晏行止瞪着天花板，想。
她只有一个办法，拒绝入睡。
猫认地方，对新环境很警惕，这也说得通。
鼻端仍然可以闻到江水的味道，冰凉而带着微微的腥臭。那也是水鬼与死亡的味道。
晏行止没有因为气味调整呼吸频率，一呼一吸都极其缓慢悠长。
她不能入睡，起码要坚持到昼夜来的时候。
但一双冰凉的手，轻柔地盖在了她的眼皮上，“小姑娘，怎么还不睡？”
死亡的味道变浓了。
晏行止的猫眼转向他。
圆圆的，微微下垂的瞳仁，被粉丝盛赞为“无辜的小狗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呸。”晏行止在心里默念。
昼夜才是正统小狗眼。
虽然杜文秀是否也是猫妖的受害者仍属未知，但她很难对这张脸不反感。
这是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晏行止不知猫妖对猫本身了解有多深，但总比她这个半吊子来得精通，她也不卖弄那套尾巴獠牙的肢体语言，只是保持面无表情，眼睛不转不动。
没有疑义的不悦与挑衅。
猫妖同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织就细密网络。
网络俯低。
如果他再凑近一点，晏行止就把爪子挥到那张漂亮脸蛋上，管那是谁的皮。
她只遗憾，没有趁波斯猫和流浪猫斗殴的时候浑水摸鱼，给他来上那么两下子。
那才是猫妖的身体。
身侧突然传来一阵锐痛，随后便是深深的眩晕。
猫妖以自己为饵，声东击西，给她打了麻醉剂。
视野里，猫妖扔掉针筒，语气里居然还有些骄傲，“早料到了，我们猫就是那么倔。”
晏行止开始了今晚的第二次坠落。不同的是，等待她的，是比水鬼更可怖可憎的猫妖。
晏行止毫不怀疑，以猫妖对杜文秀的恶劣态度以及与一诺的微妙关系，在发现她其实是人类，还与一诺昼夜有联系之后，这肆意妄为的妖怪会马上翻脸。
所以绝不能被牵入他梦。
——“今天你意识清明，已经占便宜了。妖怪入梦时哪会礼貌叩门，你多半混混沌沌，连自己在做梦都不知道。明天教你做清明梦，又是一番功夫。”
晏行止用力睁大眼睛，逐句逐字回想昼夜所教授的内容。
清朗如玉的声音在她记忆里砸实，于深峭的黑甜乡里翻起回响。晏行止终于在昏沉梦寐中守住一丝清明。
这一清醒才发现，自己一直黑暗里往前走。
无形的手在牵引她，无形的风在推动她，都是为了让她往前。
晏行止停住脚步。这是牵引入梦的过程吗？
因为她的驻足，催她往前的力道变大了。
起初的尚且是轻柔的，随着猫妖耐心耗尽，就变得粗暴起来。然而晏行止端坐不动。
清明梦的法子只能带给她精神上的清醒，却不能扭转她注入麻醉剂的身体昏睡的事实，因此梦境无法脱离，唯有——
变客为主。
梦是斑斓愉悦的，不放松就很难进入，晏行止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在调整姿势时，下意识选择了昼夜初入她梦境的姿态，盘膝而坐。
要不是时机不对，晏行止还想念一遍，“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对面全无动静，猫妖兴起，猛地一使劲。
晏行止本已进入星宇，却被他拉了个趔趄，险些跌出去，顿时被惹毛了。
叔可以忍，婶也不能忍。
她按照印象里猫妖牵引她的方向，伸出手狠狠一拽。
拉锯战开始了。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力道，猫妖一时错愕，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引我入梦？”
但那力道仍在那里，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戒备心极强的幼崽。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拉走？”
晏行止光想着趁猫妖被拉入星宇，震惊错愕时炸他个灰头土脸，没想过自己在步骤一就僵持住了。
猫妖的力道之大，后劲之足超出她的想象，相比几下，前面的只是毛毛雨过家家。
可以相见，猫妖还留有余地。
晏行止额头沁出汗珠。
难道她只能期望昼夜前来救援，只能让妖怪来对付妖怪？
奇怪的是，她分明依靠昼夜所授与猫妖抗衡，甚至下意识模仿昼夜举止来熨平心头不安，但她却不愿让昼夜来救她。
太狼狈了。
却又不仅于此。
拔河中，始终占据优势的那一方，突然卸去力道。
晏行止没防住这一手，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力气，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猫妖的声音在星宇内猝然响起。
“乖徒儿，你的梦境真漂亮。是在哪看见的星空？鱼诶！这下我相信你真是猫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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