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驱逐
静悄悄的卧室里，耳边只有笔尖在纸上书写发出的沙沙声，徐徐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轻轻拂过邱陵的脸颊。
浓密纤长的睫毛带着微微的卷，在白皙的面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专注的侧脸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沉寂，静默，和那透着清白血管握笔书写的手相呼映衬，渲染出无声的画意。
曲蜇蹲坐在邱陵的单人床上，面前摊开着一本生理学人卫版，百无聊赖地随意翻动着，印刷的课本内容没看进去多少，吸引他的只是旁边空白处邱陵留下的笔记。
字体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入木三分，很好看的字，就是不像女孩子的。
曲蜇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坐在学习桌前的邱陵，专注的侧脸让看着的人心也忍不住跟着安静下来，从回来到现在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除了中间停下来吃午饭和偶尔起来喝口水上厕所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不会中途停下来玩手机或者各种偷懒走神。
同辈中能让他真心服气敬佩的人很少，而邱陵的这份定力，对待专注的事情一丝不苟的态度，他很欣赏。
一阵铃声打破了室内安静温馨的气氛，邱陵放下笔，拿起手机。
“邱陵啊，我是姑妈，我现在在你家楼下，马上就到门口了，你出来给我开门啊。”
邱陵厌恶地皱起眉，不耐烦地回道：“我不在家，你回去吧。”
“哎呀你这孩子，净乱说话，今天是周六，你不在家你还能去哪！”
“我在医院，没回家。”
“哦～那姑妈就在你家门口等你嘛，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邱陵不再说话，直接将电话挂断，垂着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难言的灰暗无声无息地将她渐渐困住，仿佛饕餮贪婪的大嘴，避不及待地想要将她所剩不多的生气蚕食殆尽。
这是第几次，她已经数不清了，一点一点，她无力地看着她的坚持在对方永无止境的欲望里慢慢变得面目全非。
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女人尖利的大嗓门传来。
“邱陵！我是姑妈，开门啦！”
邱陵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她知道以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程度，是绝对做得到一直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到时候只会让自己陪着她一块丢脸，还不如让她进来，看看她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曲蜇跳下床，跟在邱陵身后，从那通电话开始，他就觉得邱陵变的很不对劲。
她的表情还是那样，浅淡得几乎没有，如往常一般。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蔓延的阴冷，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兽，竖起全身的刺，冰冷，强硬。
邱陵打开门，目光轻轻一扫，薄薄的，似刀片一般从女人的面上贴过，妇女的声音嘎然而止，讪讪地收回手，心里腹诽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杂种么，摆着副臭脸给谁看哦。要不是为了他们家阿玉，她才不稀罕来她这鬼地方，冷冰冰的，跟医院停尸房似的。
“请进。”
邱陵侧过身让女人进门，等对方已经走到沙发上自在地坐下后，才转过头对隔壁被吵出来的邻居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李大爷，吵到你们了。”
大爷不在意地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没事，倒是你，别再像以前一样听那女人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了，这种人就是贪得无厌，根本停不下来的。大不了直接报警，告她骚扰，我和你王大妈他们都是你的证人！”
邱陵浅浅一笑：“我晓得了，谢谢您。”
“行了，进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啊！”
“好的，您进去吧。”
看着李大爷家的大门在眼前关上，邱陵这才关了进屋，转过身，眼前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却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吸血虫。
邱东艳正在逗着远远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曲蜇，这么好看的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她姐妹之前花了好几千块钱买的那只漂亮多了。那黑黝黝的猫眼儿水亮水亮的，整个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她抬起头瞅了一眼正走过来的邱陵，寻思着正好最近女儿一直闹着要买只猫来养，与其花那钱要不今天就把这只带走算了。上次来还没见着，想来应该也没养多久。这死丫头居然舍得浪费那么多钱来买这些小畜生，肯定不缺钱！
不缺钱还把屋子弄得这么鬼气森森的，防贼呢！
曲蜇皱起眉，很不舒服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她□□而贪婪的眼神让他十分地厌恶，他有些明白刚刚邱陵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了。
曲蜇不想再跟她两相对面，跳下沙发走到邱陵脚下，准备跟在她身边，却不想对方直接蹲下身将他抱进了怀里。曲蜇不自在地动了动，想了想还是安静地待了下来。
邱陵走到沙发边，扫了眼邱东艳脚下从外面穿进来的鞋子，什么也没说，在沙发远离对方的另一头坐下。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这个女人坐在同一处，可没有办法，整个客厅只有这么一个沙发。
坐下后，邱陵也不说话，神色自若地给猫儿顺毛，动作娴熟，就像每一次动物实验时安抚暴躁不安的兔子那般。曲蜇不习惯这样的抚摸和亲密，但又担心挣扎起来不小心伤到邱陵，也就顺其自然了。渐渐的，猫的习性令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喜欢上这样的抚摸来。
邱东艳耐不住了：“邱陵啊，你这猫哪买的啊，跟前两天阿玉给我看的那图片上的差不多，漂亮的哟！”
“家门口捡的。”
邱东艳不信，掩嘴轻笑：“你可真会开玩笑，这还能在家门口捡，猫还会守株待兔啊。”
邱陵也不反驳，自顾自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水喝，完了放下杯子倒扣回盘子上，没有给旁边的客人添杯的意思。
邱东艳皱眉，真是没礼貌，都读完大学了还不知道尊敬长辈。也懒得再跟她打太极，直接说道：“你看你每天都这么忙，还养什么猫呢。正好阿玉最近一直闹着想要只猫做宠物，要不就把它给我，我带回去给阿玉，保管帮你白白胖胖的，也省得耽误你时间是吧。”说着伸出手去就想往曲蜇身上摸。
邱陵也不阻止，还把自己正在顺毛的手拿开，方便女人的动作，也方便了曲蜇的动作。
邱东艳看着这猫在邱陵怀里这么温顺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摸一下没什么问题，结果这看着安安分分的小畜生野得很，冲着她手上就是一挠，。邱东艳没来得及收回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看，嗬！掌背上三道口子，一下就见了血！
邱东艳一下就尖叫起来：“你这猫怎么回事啊！咋这么凶！一下都不让碰！酒精在哪？快！我要消毒！”
邱陵看都不看她一眼，从纸盒里抽出张纸，不紧不慢地帮曲蜇擦拭猫爪上沾到的血迹，一点一点，一丝不苟。
邱东艳看她那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指着邱陵鼻子就开骂：“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养的猫也不知道好好教教，随便就挠人，今天也就是我是你姑妈不跟你计较，这要哪天往街上一带伤了别人怎么办，外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邱陵一听，笑开了，嘲讽，不屑：“伤不伤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你这只手要再不收回去……”抬头，眼神锋利，“它马上就好不了了。”
邱东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把手收了回来，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气愤：“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了吗！书上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相处的吗！”
邱东艳叫得大声，震得仿佛天花板都跟着抖了抖，邱陵更好笑了，双腿交叠起来单手支头倚靠在沙发扶手上，歪着脑袋看向面前理直气壮的妇女：“长辈？长辈是这么用的？长辈就是长你这样？厕所里有镜子，别客气，进去照照，好好瞧瞧你这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样，看完了再出来跟我这小辈说话。这么大义凛然关怀备至的模样可不能我一个人看了去了，你对我这么好，想来堂妹都没能感受过你这样的温柔吧？”
邱东艳一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你长得美。”
曲蜇一呛，被邱陵这颠倒黑白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彻底震惊了，骂人骂到这水平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能了吧？
邱东艳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她是在骂她，懒得跟她计较，直接说明来意：“我说你今年也要毕业了吧，都已经在医院实习了，马上也是要有工作的人了，你爸当年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那妈都已经怀了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邱陵左耳进右耳出：“废话少说。”
邱东艳被她这不客气的口气气得不轻，每次来这鬼地方都得受这死丫头的气，今天尤为厉害，偏偏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她还得继续忍着：“要结婚的话就得准备嫁妆了吧，你说这要是几年前你姑丈做生意没失败那会，怎么说你这嫁妆姑妈就给你出了，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唉，你爸妈离婚早，你爸现在又被那狐狸精死死拿捏着，肯定是管不上你的事情了，你那尽勾搭有钱人的妈现在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也指望不上。也就你姑妈我，还想着你可怜没人照顾，三五不时就来看看你，你说你，命咋那么苦啊！”
邱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妇女，这变脸的速度她的怎么练出来的？演得还这么好好，不知道的人都得立马就信了，这么喜欢演，她以为她是戏精吗？
邱东艳一阵唱作俱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自己眼眶都快红了，一抬头，对面的人还无动于衷地坐着。顿时有点忐忑，干脆直接开门见山了：“说起来，你堂妹阿玉她今年也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择校费也是一大笔钱，你说说姑妈这几年的待你不薄吧，关乎阿玉前途这么大的事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是，对她挺好的，好到每次来看她都会帮她带走一部分'垃圾'。
“所以，你看这过日子，哪哪都要钱，要不你就把这房子卖了吧？反正这房子也这么老了，地段也不算好，最近房价也不怎么涨了，你直接咬咬牙把房子卖了，过两年攒点工资换个好点的房子，就算只能付个首付也好过在这破房子里待着好啊。看着冷冷清清的，招待朋友都不方便吧？”
邱陵彻底服气了，这一看处处都在为她的将来打算的体贴话，她是如何把她酝酿出来？又是以何样的勇气摆到她面前来说的？真的以为她之前不跟她计较就是真的信了她的邪了？
懒得再听她废话，邱陵拿出手机将录音放出，音响里，女人尖利的声音重复着刚才的话。她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妇女，看着对方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这才将录音关掉：“录音一共三段，从你进门一直到现在的。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从这个门走出去，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者我打电话给你女儿，请她过来，把这些录音在她跟前完整放一遍，让她把你接走，你自己考虑。”
报警？根本不用，她只需要在她最重视的人面前狠狠地撕开她这副丑恶的嘴脸，让她的尖酸刻薄无处遁形。
邱陵嗤笑一声，继续道：“走了以后也别想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就你老公认识那些三教九流的小混混，哪天我要出了什么问题，有这段录音第一个嫌疑人就你们夫妻俩。以前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从今天开始，给我滚得远远的。”
“还有，我劝你还是趁早去打个破伤风，我家猫可还没打过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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