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浓于水

　　帘外雨潺潺，屋内弥漫着药草的清香，一女子双目微闭，虽然难掩眉目间丽色，只是却没有了生机一般。

　　黄衣女子轻轻拭了拭她的额头，满脸忧色，“姑娘，都三四天了，你怎么还是不肯醒来？”

　　秦艽悠悠转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正在捣药，她身影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多谢相救。”

　　黄衣女子爽朗一笑，“我只是无意间救了你，你昏倒在路边。”

　　秦艽微微凝眉，她只是在赌，赌一把上天会不会放过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总算是成功了。师父的授业之恩她是要还报的，或者说还有她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也是要报的。要杀她的那三个人武功路数都不像是灵蛊教的人，师父为了掩护她逃走而用尽了最后的功力，她终于逃脱了那三个人的魔掌，一直到这女子意外出现，才是真正的救了自己。

　　秦艽掐了自己一把，她忘不掉那一场噩梦，她甚至以为，她永远醒不过来，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在聂惜情把六月雪救走之后，灵蛊教内众人被夏茧所救，一齐退出了灵蛊教。

　　剩余的武林众人驻扎在千紫峰上，哪里料到半夜时，一场屠戮，几乎将剩余的武林众人屠戮殆尽，除了各派掌门，其门下弟子，几乎无一幸免。

　　秦艽也身负重伤，看到了门中秘传的通讯暗号，本想找到自己的同门，却不曾想，竟在匆忙间看到了自己的师父。

　　“艽儿。”朱玉已重伤倒地，咳出一口鲜血，看到自己的爱徒终于来了，眼中发出了最后的光芒。

　　“师父，你怎么了？”秦艽扶起了朱玉，朱玉内息急乱，不过是在苦苦支撑。

　　朱玉只是苦笑，“我们都被夏茧这个小子给骗了，他恐怕是朝廷的人，意在覆灭江湖，细细想来，从六月雪离开冥雪门到她要上灵蛊教，恐怕都是夏茧的计划，他就是要先挑起我们和六月雪的火拼，再，坐收渔人之利。”

　　原来这一切都是夏茧的手笔，而自己的师父，天女剑宗的掌门朱玉，得到了消息赶来救人，也身受重伤。事情就在眼前，可是秦艽却无法相信！

　　“师父，这不可能！”秦艽她不能相信，她不敢相信从一开始夏茧对她或许就是虚情假意，她不敢相信这几年的情分或许都只是一场请君入瓮的谎言。

　　“傻孩子，我拼尽全力才逃了出来。千紫峰隐匿世外，机关重重，若非有人画了地形和防御图通风报信，我们又怎么会被包围而不自知。千紫峰上的湖水中都被下了剧毒，所以诸位武林同道才会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狠辣，除了灵蛊教，还有谁做得出来？夏茧原本或许是这样打算的，好把这件事也栽到灵蛊教头上，可惜被我无意撞破，所以，他才要杀我灭口。我拼尽全力才逃到了这里。”朱玉已经奄奄一息，“艽儿，你不可再为了儿女情长而困住自己。”

　　“师父，你早就知道我和他，我和他……”秦艽已经泪如雨下。

　　朱玉看着眼前的徒儿，她那么柔弱，可惜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保护她，爱惜她了，可她相信，她心底也一定是坚强的。这么多年了，她不会看错人的，“我以前不说……是，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夏茧到底是……什么来头，可如今，细细想来，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心机之深沉，实在是太过可怕。”

　　秦艽连连摇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滑落，“不，师父，他不会骗我。”

　　朱玉抚了抚秦艽的头发，她的脸色那样苍白，世事艰难，她只能独自去面对了，“傻孩子，如果你不相信师父的话，便一直跟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秦艽跌跪在地上，“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傻孩子。”朱玉最后抚了抚秦艽的眼睑，她心中忽然明白，“难道你和他……”朱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通体碧色的美玉，便是天女剑宗的掌门信物，“你若堪当大任便是人中俊杰，又何必拘泥于小节。我朱玉乃天女剑宗第八代掌门，天不佑我，我今日传位于第九代弟子秦艽。秦艽，你要保护好天女剑宗，掌门的信物我交给你，但我再也帮不了你了。记得，不要依附任何人，要自己好好活下去，保护好剑宗。”

　　秦艽只是默默垂泪，她没办法相信这一切。朱玉紧紧抓住了秦艽的手，她的指甲都陷入了秦艽的肉里，“我就快死了，你还不答应我吗？你还是想着那个夏茧吗？”朱玉的声音变得凌厉，只是其中的虚弱再也掩盖不住。

　　“师父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了。”秦艽的泪一滴一滴全落在了朱玉的手背上。

　　秦艽的脑中一片混乱，她只记得最后朱玉用身体为她挡住了乱剑，而她的血模糊了自己的眼。

　　那一刻的雨不大不小，落在身上，钻进她每个细胞里，秦艽感觉不出疼痛，只是绝望，比死更深的绝望。

　　这个世上，她最亲的人，养育她，教导她，也离开了她。

　　她从不违背师命，只除了爱上夏茧这一件事。

　　“姑娘，请问我身在何处？”秦艽终于开口，她不愿再回忆起那一场噩梦。

　　“你受了重伤，我是在千紫峰的竹林边救下你的。”那女子荏弱如柳，手下却麻利，早已熬好药拿了过来。

　　她长得并不是绝美，甚至带了常年病弱的苍白，整张脸的动人之处不过在于眉眼弯弯如月牙，笑容温暖如朝阳。

　　秦艽笑着接过药，“我自己来。”

　　那女子也不忸怩，只微微一笑，“我叫袁寄宁，你害羞什么，这些日子都是我照顾你的。”

　　秦艽一口药在喉间差点没呛了出来。

　　袁寄宁拍了拍她的背，“你今日身体已爽利了大半，便同我上名扬山主峰吧。你身体内一直有禁制，我不敢随便乱用药，若我师父能为你解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秦艽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倾城绝色，只是流露出的自然爽朗是一般女子没有的，朗星如眸，灿若星河，也许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的言辞，“多谢姑娘。”

　　袁寄宁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动身便动身了。

　　山路虽难行，可袁寄宁带着秦艽七拐八拐地便上了主峰。

　　“师父。”袁寄宁还没到门口便唤了一声。

　　薛扬从茅屋内出来，摸了摸袁寄宁的头，“你这般淘气，到今天才回来，有没有想师父呢？”

　　“自然是有的。”袁寄宁声音清脆，忙狗腿道，“师父的医术天下一绝，徒弟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看，我这不是带了一个人回来让师父你救吗？徒弟治了她一半，若是这是抖了出去，可不是毁了师傅一世英名吗？”

　　“宁儿，你总是算计师傅，不过师父愿意让你算计。”薛扬爽朗一笑抚着自己的白胡子。

　　袁寄宁便领了秦艽到了茅屋内。

　　“秦艽。”六月雪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儿，不是秦艽又是谁？

　　“还好，你没事，我总归是对你不起。”秦艽歉然一笑，总算放下了一颗担忧的心。

　　聂惜情也听六月雪提起过秦艽的事，不想打扰这两姐妹相聚，便转身出去了。

　　袁寄宁笑了笑，“你们说话便好，我去准备些吃食。”

　　“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六月雪终于正色道。

　　秦艽微微思忖，摇了摇头，“夏茧他算计了所有人。”秦艽跟六月雪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六月雪听完这一切，沉默良久。

　　“你身上有半块白玉璧，对不对？”六月雪终于决心和秦艽相认，她不希望自己的小妹以后孤孤单单一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秦艽看了看眼前的六月雪，她的确有半块白色玉璧，她一直贴身收藏。这半块玉璧涉及到一个人的心愿，埋藏在她心底已经很多年了。

　　六月雪拿出了自己的玉璧，秦艽也迟疑着拿出了玉璧，两个半块玉璧终于合成了完整的一块。

　　“大姐那里也有半块，只是她早就走了。我们沈家的三个女儿都有这半块玉璧，其中任意两块相遇都能组成完整的一块。”六月雪看着眼前的秦艽，她的小妹，她会愿意接受自己吗？

　　“所以，夏茧从一开始就是想利用我杀你，对吗？”秦艽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年夏茧会一眼就认定了自己，原来夏茧早就知道她和六月雪的关系，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相遇、相爱。因为自己是六月雪的妹妹，所以，才能让六月雪毫无防备，好一举杀之。

　　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一张夏茧精心编织的网，也难怪，六月雪对自己多番照拂。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六月雪看到秦艽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不由有些愤怒。

　　夏茧要覆灭武林，要夺宝藏，要取自己性命，六月雪都觉得只不过是胜败手段，不足挂齿，也无可厚非。可秦艽对他一片真心，到最后他也要痛下杀手，这岂非太过无心无情。

　　“我是不是很没用？”可惜，忘得掉的就不是爱了吧。秦艽终于扑倒在六月雪怀里，任泪水肆意横流。

　　六月雪拍了拍她的脊背，细语安慰道，“傻姑娘，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还有姐姐。”

　　薛扬并没有再要六月雪试蛊，世上有情人虽多，能成眷属的却太少。既然六月雪和聂惜情情深意笃，他自然不会强留六月雪试蛊。所以，没过几日，六月雪，聂惜情，秦艽一行人就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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