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带露玫瑰

　　“师妹，你昨晚偷溜到哪里去了？”秦艽一进门就被一个女子给拦住了去路，那人正是秦艽的师姐，穆香。

　　穆香长眉妙目，肤白如雪，本来也是一个美人，只是她总是紧蹙着眉头，仿佛对这世间上一切的事物都多有不满，她嘴角轻瘪，总是对秦艽诸多挑剔，不过她嘴上绝不会承认，她心底已经默认秦艽比自己美得多。

　　“师姐，这次去围剿魔头的任务就交给我去做吧。”秦艽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我记得点苍山的掌门的寿辰也在这个月，不如我和师姐分头行动？”

　　穆香当然不愿意去围剿六月雪了，六月雪是江湖之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去围剿她无异于自寻死路，她还想多活几天呢。既然秦艽这个小妮子还算识相，那她何不成全她找死的心？

　　“师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是，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呢？若是你办事不力，有辱师……”穆香虚情假意地对秦艽表示担忧。

　　“师姐，我一定不会有辱师门的。就算是我不能建寸功，也是实力不济，与师门无尤。”秦艽满口答应，“此去拜寿，路途遥远，师姐你一定要珍重自身。”

　　“嗯。”穆香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答应了秦艽。

　　穆香终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秦艽这时才喘了口气。

　　秦艽太清楚这个师姐的性子，穆香是这样的人，如果她打了你的左脸，你一定要赶紧把右脸送上去给她打。最后她可能会嫌手痛，而不打你。

　　躺在房梁上的六月雪听着这一切，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秦艽一定过得很不轻松，她本想收拾一下穆香，却觉得没有必要。既然秦艽在天女剑宗生活得这么不开心，那就带她走好了。

　　秦艽在天字一号房住下，六月雪就在天字一号房的房顶住下了。她尾随秦艽去了大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早就易容做了一个男子，也在一旁兴致缺缺地吃喝。

　　正道联盟的人全部围坐在一起。名门正派这次派出的弟子看起来大多是歪瓜裂枣，想来对于六月雪流落江湖的消息还心存疑虑。

　　其中一个便是江南的新秀，季扬。

　　季扬于饭桌上的吃食都漫不经心，眼睛盯着秦艽不离半刻。

　　秦艽正欲夹一块鸡肉，季扬却巧妙夺过，“美人，你同我走如何？”他轻笑道，声音轻佻，看起来神色之间是自以为的潇洒。

　　秦艽淡淡一笑，恰如春风破冰，春花在瞬间盛开，“季扬公子，据我所知，你已经有十二位夫人了，是我福薄，做不了你的第十三位夫人。”

　　季扬自负风流，并不以之为耻，又再接再厉道，“我家大业大，并不在乎多养几位夫人啊。”

　　“可是我在乎。”秦艽躲开了季扬伸出来的手，那双手净白如玉，却差一点就碰到了她的脸，她其实很讨厌有人对她动手动脚，她握了握手中的剑，已经动了杀机。

　　六月雪心下暗笑，这个傻孩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也太沉不住气了。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秦艽，暗中点了秦艽的穴道，让她不能挣扎。

　　“季公子，你难道不知道，鄙人对秦艽姑娘也是青眼有加？”

　　季扬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六月雪，但看他穿着打扮的通身气派，应该也是世家公子。

　　季扬却丝毫不纠结，笑道，“难道兄台不愿割爱？”

　　六月雪微笑，“其实，我知道有一个美人胜过秦艽百倍。”她靠近季扬，耳语。

　　秦艽容貌或许不是绝美，但胜在清丽无双，若空谷幽兰，淡然高华。季扬见惯美人也会觉得她楚楚可怜，分外诱人。若是比她美上百倍，该是什么模样？

　　六月雪拍了拍手，一个女子款款而入，鲜红衣群，娇艳不可方物。她一抬头时，明艳得仿佛带露玫瑰，连大堂里的烛火都黯淡了几分，“如何？”

　　季扬笑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其实，与秦艽相比，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五官更美，而是多了一种天然的妩媚，仪态万方，娇而不妖，风情万种。如果说秦艽是画中人，那么眼前的女子就可说是美得活色生香。

　　“季扬公子，奴家是赤衣，你喜欢吗？”红衣女子名唤赤衣，她一开口，季扬就觉得如饮醇酿，沁人心脾。

　　六月雪看着赤衣缠上了季扬，对着赤衣眼底狡黠的笑也暗自发笑，便搂着秦艽离开了。

　　到了无人处，六月雪还将秦艽萍揽在怀中，秦艽微微挣开。

　　她抬起头，望进了六月雪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看不清他的悲喜亦或情绪，“谢过姑娘。”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个姑娘。”六月雪苦笑。

　　秦艽身形高挑，却还是要微微抬头才能和六月雪对话，“不然，我是可以冲开穴道的。”

　　“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你的解穴功夫。”六月雪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还有这么较真儿的一面。

　　“我应该谢谢你帮我解围的。”秦艽见六月雪如此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不耐烦应付季扬那样的浪荡子，而眼前的姑娘又恰好帮了自己，“说来奇怪，同样是主动套近乎，有些人就让人喜欢，有些人却让人觉得轻浮。”

　　“那是因为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六月雪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就像示弱、流泪这件事，如果是我这样的美人来做，就让人觉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若是一个丑女如此，就只会倒人胃口了。”

　　“你真有趣。”秦艽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妙人。

　　依旧是药草的清香，绵长而淡淡，让人沉溺其中而不自觉。

　　“这个季扬凭着他父亲的威名，在江湖之中也混出了几分名望，可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被人发觉就是他的不对了啊。”六月雪在屋内踱步，摘下了屋内的一朵鲜花，指间捻碎了那娇嫩的花瓣，鲜红的汁液染了她雪白的皮肤。方才季扬身上的一股异香正与屋内的花相克成毒，故而，秦艽和她现在是中了毒，只是这毒也未免太过阴险了些。季扬想下手的对象是秦艽，可惜遇到了六月雪，他不知道，这些在六月雪看来根本就是小儿科。

　　“你是否还撑得住？”六月雪走近秦艽，想看看她的情况，秦艽满面潮红，她能感到自己气血翻涌，直到服下六月雪给她的几片花瓣，才舒服了许多。其实，秦艽也很奇怪，她和眼前的人素不相识，但对她却有说不出的信任。

　　“我走了。”话音刚落，眼前已经没了人影，秦艽有些怀疑，方才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可手中的花瓣却还残留着温度。

　　“火狐狸，怎么，你和那小子完事了。今天还要谢谢你，你是我的及时雨。”六月雪坐在房顶喝酒，不时望着满天繁星，终于出声。

　　一袭红衣如火，娇媚万般的女子翩然而至，不知何时落到了六月雪的身旁，倚在她肩头，也抬起头看星星。

　　赤衣挽着六月雪的手臂，娇媚无俦，“季扬看着人模狗样，可实际上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来是远不如我的雪儿呢。”

　　六月雪真想喷出一口老酒，“又在嘴上占我便宜。”她张开嘴，品尝着赤衣递上来的葡萄，清香甘甜。

　　赤衣唇角漾起一抹微笑，“可说到好，还是我一月前遇到的那位神医让人见之不忘。他身处陋室，不以为苦，琴棋诗书画，剑箫道酒茶，无一不精，无一不晓。”

　　六月雪放在赤衣腰上的手有一瞬的僵硬，赤衣察觉到六月雪情绪的变化，故意说笑，“怎么，难道他是你在外招惹的人？”

　　六月雪打了个哈哈，仰首饮尽了壶中的美酒，“你何曾见我把谁放在心上过？”夜风寂寂，万家灯火，那一瞬间，六月雪眼中竟有一丝迷茫。她从来最清楚自己的路，何曾如此。

　　赤衣眼波流转，涂着丹蔻的手指戳在六月雪的衣襟处来回划着圈，似是悲伤又是叹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本就没有心，又能把谁放在心上？”

　　“你本来是来杀我的，对不对？”

　　“我舍不得。”赤衣唇角还是含着妩媚的笑，可是眼底深处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忧伤，“我的主人的确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是，我不会杀你的，就算，就算他是我的爱人。可谁要杀你，我就会和他拼命。我和你年少时便分别了，但没有当年的六月雪，赤衣早就死了，所以，我不会伤害你，连半根头发丝都舍不得伤。”

　　“肉麻。”六月雪无语。

　　“只是肉麻啊？你应该感动得全身都麻。”赤衣笑颜如花，“让我摸摸。”

　　六月雪由得赤衣胡闹。

　　赤衣为六月雪斟了一杯酒，“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忘记他的。你看我找了那么多男人，就那个神医最好，对了，他叫聂惜情。我在草庐盘桓了一个月，可他始终以礼相待，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女人了？直到……”

　　“直到什么？”六月雪微笑，不过她杯中微微洒出的酒，泄露了她的情绪。

　　“我在他那里看到了一个人的画像，宜喜宜嗔，莫不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赤衣叹气，“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你就是他的心上人。”

　　“殊途同往难同归。”六月雪终于不言，“我对不起他。”

　　“只是对不起啊，那他是襄王有梦了。”赤衣又喝了一杯酒，“你不知道，我多讨厌对不起呢。”

　　良久，街上的鞭炮声开始响起，那么多孩子的欢笑声响起，而赤衣倚在六月雪肩头，只有沉默四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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