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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过敏


“等。”凤起倒进宽敞舒适的座椅里,累的闭上眼,胸腔隐隐有些刺痛,像缓慢地揉进了一把细碎的玻璃渣,它不会一时间痛的无法忍受,但是会以等量的痛感一直持续,让人不至于死但也活不好。

        凤起感叹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当你已经习惯一种疼痛的感觉,改变自己去适应它,就足够麻痹不太灵光的神经,应付人事如常生活。

        “小姐……”

        凤起一抬手示意先别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成震动了,震的腰侧一阵麻,待看到屏幕上出现的号码,人都麻了。

        她缓缓坐起来,从后视镜看向司机,司机立刻会意下了车。

        “迟景。”

        “阿起,别来无恙。”

        凤起下意识目光移出窗外,四下搜寻,终于在一家便利玻璃门内,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卷毛凤眼,从头到脚精英味儿十足。

        突然心头火熊熊燃烧,憋住一口气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说,“有恙还是无恙,你不清楚吗?我是不是但凡在外面停三分钟以上,你们就能像苍蝇一样飞过来绕着打转?”

        迟景知道她发现自己了,轻声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甜了吗?”

        “上车。”

        刚挂断这边的电话,随即接到了来自玊尔初的亲切慰问,“小阿起,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凤起刚才那口气还没散,又来一个拱火的,气笑了,“怎么?监视我?什么名义?手持监调文件来的?还是带着证据来的?”

        她伸出手,歪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你说我现在告你们侵犯公民隐私、非法监视是不是一告一个准?”

        “……”玊尔初缩缩脖子,感觉自己头皮有点麻麻的,虽说这声音清润温和、语调慢条斯理,怎么就感觉那么阴森呢?

        凤起深吸一口气,态度前所未有的温柔疏离,“再有任何问题,麻烦滴金大楼总裁办转法务找我的个人律师,都是我师兄带出来的人非常专业,走正规流程一定全力配合,而且,我只接受这一种方式。”

        “小阿起我……”

        “还有。“凤起不想听他说话,往车外看一眼迟景,“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拘捕证盖章,就请警方离我远一点,我对警察过敏。”

        凤起没等他再出声即刻挂掉电话,甩手把手机扔到后座,靠进座椅里捂着眼睛冷静,真让人困惑,这都什么?正常人很难做吗?

        玊尔初举着电话锁定目标常见常队长,眼神凶狠的像下一秒要亮出獠牙,恨不得冲过去咬断他脖子,冤的,冤出花儿来了。

        凤起冷静了好一会儿,搓搓脸深呼吸,屈指敲两下车玻璃,迟景上车就笑了,“阿起,好久不见。”

        “我并不十分想见你。”凤起满眼凉薄,眼皮都懒得全掀开,面无表情地说,“有话直说。”

        迟景一等一会察言观色,看出这会儿她心情不好,不再调笑寒暄,“江堤被阿策软禁起来了。”

        “你想让我去求情?”凤起眉梢微动,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你可真敢想。”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同窗那么多年,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至少确认一下她现在什么情况,我已经快三周联络不上她了。”

        凤起找出一瓶水,迟景拿过去拧开又递回来,她的手就停在半空,没接又找了一瓶自己拧开喝一口,怪不得路飞澜刚发现江堤在找她,人就没动静了,云策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反应够快。

        “你比江堤聪明那么一点点,至少还没被关进去。”她又喝了两口水顺气,“不过,你有资格跟我提要求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能提,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迟景言辞恳切,焦灼藏在眉眼之间,明白无误。

        凤起完全不为所动,“你怎么知道她被云策关起来了?”

        “我就是知道,你……”

        “你知道她为什么被云策关起来吗?”凤起忽然转头盯着他的眼睛,黑葡萄似的瞳仁淬了冰,目光如冰凌锋利刺心,“你知道对吗?否则为什么求到我这?”

        迟景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低下头,抿紧嘴唇自我挣扎半晌,“我只知道因为你。”

        “哦?只知道这个?”凤起胸闷,手支着额头,津姐说的对,是得静养,要不然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她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

        她瞥开眼,本也不想让迟景太难堪,只是这些人真的很烦,“江堤的亲生父亲是我的教授,亲生母亲从我那栋楼顶跳楼自杀,她在找我,想干什么?你比我这个不问世事的还迟钝?明知故犯。”

        迟景脸色瞬间惨白,“对不起,阿起,我真的不知道。”

        “这么说,是关心则乱了?”凤起敷衍地点头,理解万岁,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好,情有可原。”

        “阿起……”

        “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来找我,云策立的规矩你得记得,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约定,他自己都不敢来,你们别找不痛快。”

        “为什么云逸可以?”迟景咬着牙,不甘心地问。

        “你不是云逸。”凤起闭上眼捏鼻梁,好像对这些人也过敏心烦的要命,摆摆手吐出两个字,“下车。”

        迟景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她的态度明显不想再听,更不想再说第二遍,只得下车。

        凤起到现在看见这些人心情都还五味陈杂,上学时候他们都以为对方是家庭优渥、聪明友爱的同学,实际上,这些人不过是云家无数条暗线其中之一罢了。

        以各种名义收养一些天资极佳的孩子,从小便开始有意识地定向培养,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和系统训练。

        成年之后他们也拥有相当的自主选择权,可以凭自愿去往各行各业,相同行业的各大集团公司,甚至包括自家集团内部,成为各种意义上的天之骄子,奇才精英。

        创造财富是他们最基础的保底能力,这些人构成巨大的、密不可拆的情报信息网络才是最终目的。

        如果他们再认可人与人之间等同与市场逻辑的价值交换原则,那就会活得游刃有余、相当舒服滋润。当然,这里面并非完全没有情感参与,只是没有最好。

        繁衍建立的亲缘养育系统是随机关联的,且状态极为原始,父母不需要考试就可以成为父母,而孩子抽到的签就可能分为两种,优和劣。

        优以上的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做项目来执行,千方百计确保自己的基因、财富、资源得以延续。

        而不幸抽到劣签就要面临无序自然生长的窘境,却不能父母挂科就不进入社会参与竞争,即便觉醒,一人之力也难抵几代家族智慧,阶层由此牢固不可破。

        凤起无法去说,这些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或许这个世界大多时候都是灰色的,不饱和的、灰蒙蒙的。

        殷遣办完手续出来,见迟景站在阿尔法车前,吓一跳,快步走过去一把扯开他,“你疯了吗?竟然找到这来?”

        迟景目光涣散破碎,苍白无力地反问,“我能怎么办?”

        殷遣愣住,突然福至心灵,“你为江堤来的?江堤在云策那?”

        迟景低下头,算是默认。

        “真是病急乱投医。”殷遣骂一句,“赶紧走。”

        车启动,殷遣坐进副驾驶,回手把拎着的围棋箱放在凤起身边,“宝贝儿,解放了。”

        凤起睁开眼,嘴角弯出一个笑弧,“回「纳锦园」。”

        “我还以为你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是滴金呢。”

        “过两天再去。”凤起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早春的花都开了,是该出来活动活动活动了,“江堤在云策那,你有空去看看吧。”

        殷遣不屑地嗤笑一声,眉梢眼角是蜻蜓点水的魅惑,整理衣襟坐正,“也不知道是谁,我提一句都要训我一顿,现在真出事又心软。”

        “欸?”凤起一边眉毛吊的高高的,大眼睛清清亮亮,干净的里面只剩下‘我不理解’,“你查不到人,现在人家把消息白送给你,你还在这说我风凉话?”

        “好。”殷遣答应着,这一天天没一个省心的,“我去还不行吗?”

        “行。”凤起拍拍司机驾驶位的椅背,“于叔,靠边停。”

        殷遣一下急了,立刻回头,“宝贝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身边就我这么一个利索可用的人了,要好好保护我爱我珍惜我。”

        “对,没错,人尽其用。”凤起嘴角一翘,标准职业假笑,“尽快处理,注意安全,再见。”

        于叔恨铁不成钢地瞄他一眼,已经停车把车门打开了,小声说,“你惹她干什么?”

        殷遣,“……”

        「纳锦园」扇形分区末尾尖角处一栋七楼,通向客厅的电梯门打开,凤起进门放下棋盒,摘掉帽子脱下大衣,直奔浴室清洗一身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

        脱了病号服,洗去医院味,换一身柔软舒适的丝绵居家长衫,干净清爽的森林草木香气徐徐散开缭绕在鼻尖,温暖又灵动,她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脚步轻盈地出浴室拐去厨房热牛奶,等待的间隙像往常一样望向窗外,同样的场景,相似的角度,当时跳楼的画面自然而然浮现,从脑海中闪过,仿佛还在眼前。

        那个女人竟然是江堤的亲生母亲,偏偏在这栋楼跳下去,临死时又被她看见,这真是巧合?如果是巧合可要变成误会了,如果不是巧合,那它明面上也得是个误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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