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瓶
玊尔初眼睁睁看着凤起脸上生动地表情突然消失无踪，像戴了张干净寡淡的面具，眼神空空荡荡，她就坐在那，像一棵感干枯的树，生气全无。
似乎有只手无形中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人一阵窒息，嘲讽、困惑、挑衅都好，最怕的是空，是没有情绪，是末日即视，世界结束的方式是悄无声息郁郁而终，人也一样。
凤起悄悄深吸一口气，漠然冷淡地说，“你看，有毒的cp粉。”
玊尔初看看殷遣，不理解她说笑竟然能完全不笑，“云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克制的……”凤起微微眯起眼，缓慢地眨动，“疯子。”
路飞澜推开殷遣小跑到近前，呆毛还立着点头打招呼，“玊教授，阿起。”
玊尔初手托住下巴，大眼睛乱转活动视觉神经，咧开嘴一笑，“路大师，你好。”
凤起“咣”地一声胳膊砸桌子上，杯子震倒了两个，她趴下脸朝玊尔初，缓缓闭上了眼。
玊尔初反应慢半拍，托着下巴的手捂住脸，从指缝里看她，这就宕机下线了？他瞄路飞澜一眼，伸直两根手指比个胜利手势，“两瓶。”
路飞澜心梗，“……”
凤起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洗好出门找水喝，路飞澜端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晨光跟在身后追着跑，在他侧身的瞬间跌碎铺了半个餐桌。
“你昨天没回学校？”她坐下，用手捡着煎蛋的蛋花吃。
“没有。”路飞澜双手撑住桌面，像看不明白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凤起抬头，有些恍惚，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当年救回来缠着她不放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这些年他陪伴她比亲人无不及，时如洪流，日常而不察，稍不注意他已经不见稚气，‘吾家有儿初长成’，他真的有在好好长大，剑眉星目，纯良清逸，心向四月天，可她还在原地。
“阿起，我知道最近发生很多事，你压力很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凤起回过神，拎着面包片，“我吗？没感觉。只是想谈恋爱，我喜欢玊尔初你看不出来吗？”
“你……”
“怎么了。”凤起两手忙着吃早饭，摆手让他坐下先吃，“好好说话。”
“……”路飞澜抓一把头发，胸膛上下起伏，气得要爆炸，这俩人怎么能搞到一起真是火上浇油，“好，我很高兴你有了一个热爱世界的理由，但我们先不说这个。
你为什么还要让殷遣去找云策？他你还不了解吗？一旦你释放信号，你就摆脱不了了。”
凤起怎么会不了解，但选项就一个又不能不选的时候，只能填上答案顺其自然，“不是云策，是江堤。难道你想让我不管她死活？”
“我想。”
“不，你不想。”
“……”路飞澜要气哭了。
“我真不管，你是不是又要对我失望了？”凤起向后靠着椅子，温柔清散眉眼舒展，嘴角一丝安静浅淡的笑意，“飞澜，即使这么多年我哥依然没有踪迹，我心里的怨恨也没有减少分毫，但不能否认其实云策比谁都想找到凤招。”
她微低下头，眼帘半遮看着自己手指，摩挲摩挲指尖，“想通了就不怕了，况且我现在没空理他。”
“云策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回去，这是个大麻烦。”路飞澜还是担心，往年都好好的，今年走什么狗屎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然怎么办呢？迟景硬着头皮来找我，说明江堤状况一定不太好，云策问不出东西还能按兵不动，这俩都等我去谈条件呢。”
凤起端着牛奶杯子站起来，垂眸抽张纸巾擦下嘴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已知的不算敌人，我们还有未知的敌人。”
路飞澜闷不做声，凤起手机在桌上响的勤快，她拿起来走到窗边，玊尔初一连发了三条消息，“睡醒了没有，你可真行，逃避可耻但有用是吧。”
“不得不说，你真是我见过最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你就算因为今天不想上学炸了教学楼我都不奇怪。”
凤起看窗口还“正在输入中”，赶紧打字，“请你吃饭。”
“正在输入中”闪了停，停了又闪，半晌，“什么时候？”
“中午，带我师兄出来散心。”
“包在我身上。”
凤起笑着喝牛奶，下一秒差点吐出来，玊尔初发了一张照片，两张皱皱巴巴的汉堡纸上躺着一只鲜亮翠绿的大青虫，洗的特别干净水珠晶莹剔透，相当肉感纹理清晰跟雕塑似的，“我在学校门口捡的，好不好看？”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退出聊天窗口把玊尔初拉进了黑名单，回去站在路飞澜面前收拾餐具，“你今天有没有课？我跟桑桑约好看办公室，你跟我一起去？”
路飞澜眼里明显有挣扎，瘫在椅子里垂头丧气咬煎蛋，“我要去学校。乐叙你打算怎么办？”
“等，比耐心，敌不动我不动。”凤起歪头，轻耸肩膀，“常队长说这两天她会被安排做精神鉴定，结果出来大概率转院，我猜情况再好或者再坏秦总会亲自通知我，或者是什么别的事……我们看这个微妙的平衡要怎么打破。”
路飞澜沉吟一声，“我查了她的网络记录，没有相关信息，倒是她经常送秦里妺的助理一些贵价礼物，不过真正的大额支出也不多。”
“这些事交给警方，必要的时候我们再提供线索。”凤起交代一声，换了衣服出门，刚到小区门口，好好的天竟意外阴了下来。
雅桑发了具体地址给她，城东区办公别墅群二排中间一栋，既不临街吵闹也不显得位重让人紧张，周边外交部门和传媒公司聚集，纳什均衡玩的明明白白。
一路清朗景色，竹林大道宽阔通畅，苍绿一望无际，红日不出也与云齐，绵密的绿和天尽头一抹铅灰鬼混在一起，搅合出途中下的那几分钟小雨，像凉薄的人从心里挤出的爱意，隐秘、清冷而微。
雅桑打一把大伞在门口等，车一停赶着迎上来挽上她的手臂往里走，压低声音紧张地说，“娇娇，乐叙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凤起拍拍她的手安慰，“我去过医院了，她公司里的人不让我见，我们再等等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我去趟庙里拜拜吧，一共这四个人，一会儿你进医院，一会儿她进医院。”
“阿燃没事吧。”
“没事。不过我最近看她心情也不太好。”
“中午叫阿燃一起吃饭，我们去外面吃，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见了一定高兴。”
“谁啊？”雅桑顿时来了精神，收起伞开门侧身让她进去，“你还在外面吃饭呢？我听听谁这么大面子？”
凤起抿唇笑，眯起眼决定先吊着她保持神秘，放眼看室内，灰地白墙高窗目之所及一件家具都没有，很好有很大发挥空间。
“这地方挺好，我来的时候上网查看过了，除了像今天这样的阴天，四季阳光充足，前有花园后有凉亭，亭台婉转曲径通幽，有山有水有树林，是个适合创作和工作的好地方。
别墅群后面还有一个小创意园，可以两边窜着摸鱼放风，上了班都不愿意下班。两边都是搞传媒和外交的离hx不远不近，非常完美。”
“哎——”雅桑长叹一声，领她去她想改成茶水间的区域，窗前两把折叠躺椅，一张简易边桌，“你这人就是没意思。”
凤起瞧着她扫兴的样子，朝椅子走过去卖惨，“你做主就行。我就不出去了，这天气，我腿有点儿疼。”
果然雅桑立刻忘了这事儿，忙扶她坐下，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她盖着，“凤娇娇，你小小年纪，总这样怎么行？”
“祸已酿成，我也没高招了。”凤起眉心轻蹙，弯腰捶着膝盖和小腿，“装修的事儿你品味我放心，给我留一个小办公室就行。”
“成交。”雅桑从包里拿出带来的咖啡，一边煮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风格和规划，凤起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美而生动的轮廓，重要的是有朋友在身边，有人爱，有花摘，掀开未来的一角，还能有所期待。
雅桑煮好咖啡端过来，坐在她旁边，难得犹豫再三才问，“凤娇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凤起端着咖啡欲言又止，醇厚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她喝一口回味半晌，唇齿皆香，“为什么这么问？”
雅桑凑近她的脸，鼻尖对鼻尖认真瞧，一字一句缓缓说，“你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股风轻云淡、无所畏惧的狠劲，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别说没有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凤起忽然笑了，按着她的脑门儿把人按回去坐好，“钱今天下午到账，手续流程之类的我把飞澜给你跑腿，需要我再通知我。”
“你不说，想来也是我帮不上忙了。”雅桑握着咖啡杯，心情像天气一样湿漉漉的。
“你好好地陪我坐这看看雨，聊聊天，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凤起接住明媚人罕见的失落，双臂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晃，头靠在她肩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风吹树梢的弧度很美，雨落不知疲倦，薄雾一层若有似无，“要是能一直这么安静到老就好了。”
“还有人会担心自己青春永驻吗？就你讨厌那玫粉色指甲油，等我八十岁就涂给你看。”
“还真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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