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雾里
阿尔法在医院门口停下，玊尔初先下车回身伸手想要扶她，凤起盯着这只五指修长骨节精致的手，抬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见鬼的表情，从门和人的空隙之间挤出去了。
“……”玊尔初甩两下手揣进服兜里，气得想笑，“你又一阵一阵的，我怎么惹你了你还回来行不行？”
“雾太大。”凤起忽然看他一眼，凝眸定神，下巴微扬，“你说什么听不清。”
玊尔初余光扫向侧后方，不远处有个影子隐约闪过，迅速隐匿雾笼深处。
凤起目光越过他肩头咬着影子不放，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弧，水葡萄似的眼珠亮度惊人，清冽也凉薄，脚步不由自主往影子消失的方向去，头也不回地吐出两个字，“于叔。”
“是，小姐。”阿尔法车门缓缓关闭，车立即启动离开。
凤起顺手拨通了殷遣的电话，侧头低声交代，“行动。”
玊尔初两步跟上她，低头瞧那不太利索的腿脚，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灵活点击，“我建议你原地不动。”
“我建议你不要提建议。”
“我以为你会说听我的。”
“我以为你不会阻止我。”
玊尔初把手机收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也知道这话不应该说，但是一想到会有危险就嘴比脑子快抢着试探，“你看清是谁了？”
“乐叙的助理，小闹，灰色卫衣扎个小辫，万万没想到在医院门口看见我，风一样跑的飞快，真倒霉。”凤起语调抻平，干脆笃定地说了一大串，又‘啧’一声话锋突变，“你不也看见了？没见过没看过照片？怎么不死心呢？”
素质三连，玊尔初没辙了，不自觉露出个傻笑。也是，她可是凤起，有凤起兮云也得飞扬，怎么会甘心站在原地等人拯救。
“如果我没猜错，江岭死了，她是来跟乐叙saygoodbye。”凤起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医院周边巷子多，附近都是些年头比较久远的成熟社区，成熟意味着生活便利使然的小路也多，“医院周围的地形你熟悉吗？”
“熟悉。”玊尔初点头，脑子里浮一张地图，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为标记为起点，微微侧头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已经通知常见调派周边警力，守在所有出入口和四面交通岗，医院也有人看守，我们在这里尽量不要发生正面冲突。”
凤起心里有数，说出来的话凉凉的，“玊教授，你可真谨慎。”
玊尔初眉毛打结，这人今天很邪门儿，连眼角都带邪气，大概除了腿和膝盖不舒服以外可能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或者单纯就是不喜欢今天这样的天气，盯着她的眼睛较劲挑衅，“我必须纠正你，这叫周全。”
“是吗。”凤起从善如流顺着他敷衍，扫一眼前面的岔路，坦荡直视，“听你的，你说走哪边？”
玊尔初胳膊肘往右拐，“这边。”
凤起往右走，越走雾越浓，能见度很低，两人走了小半圈，这地方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既破又新，外面的路砖石斑驳敞开的单元门也是破旧不堪，楼道里却被住户们维护的很好，墙面楼梯干净整洁，还翻新了。
路过一个簇新的月洞门，只有边框新粉刷过，和周围的水泥墙比起来白的刺目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皱眉，很快自己发现眉头皱着刻意舒展开，接着‘周全’乐得聊天，“人就在这，找到有找到的好，找不到有找不到的好，目的不偏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这是……谜语？”玊尔初散漫地搭话，眼神逐渐瑞锐利，甚至有些凌厉，一身清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四肢现在都派上用场才好。
凤起在他身边莫名感觉有种大战前夕的肃杀凝重，气氛搞这么紧绷，上次不是挺拽的么也没见他这样，“你很紧张？”
“紧张。”玊尔初实话实说，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那你跟在我后面。”
“……”
“那行，我也紧张。”凤起这会儿还能想起来哄他玩儿，嗓音清润淡然亦温柔，水汪黑亮的大眼睛至纯清冽深情款款，坦荡真诚那样就算她指着电线杆子说这是金箍棒，你都会以为她是真相信那是金箍棒才这么说。
天赋异禀。
“我明白你的意思。”玊尔初轻吐口气，微眯起眼，抬手要推眼镜发现自己没戴，懵了一下。
凤起瞧这傻样也愣了，他真明白？
玊尔初肩膀一塌，他是真知道，从小闹一闪而过他们跟进来开始，两人心里都清楚乐叙的半条命稳了，无论如何小闹没可能再凭借助理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进医院大门。
他们在这片区溜达闲逛，实际上是他自己领会精神有意图一步一步把小闹逼到这个地方，人很可能就在附近，离得不远。
像是着了什么道，他竟然在助纣为虐帮她收网，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很想马上揪出幕后那个人，毕竟在一个随时会地震的环境里，怎么样也是睡不着的。
再往前走就是马路，要么引小闹出来就地解决，她就有一半机会知道是谁指使，要么拖着时间闲聊什么都不做，等常见到了摊在明面上解决，这样一来主动权就不在她手里了。
莫名地，她想做的事他都能理解，不但理解还想帮忙，疯到这份儿上理性的声音跳出来开始敲打耳膜，“再等等，常见马上就到。”
“有点儿冷了。”凤起在一栋楼口站定转身，脏兮兮的灰蓝色单元门大敞四开，朝外的门角两块石头挡着。
玊尔初低头看看自己白t恤外面罩的淡黄色大号半袖衬衫，认命地脱下来往她身上套，凤起轻笑，“你这衣服这么薄，跟不穿也没区别。”
突然一个人影从单元门里闪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雾里闪光的锋刃尖刀朝向凤起后背，玊尔初心里一惊顺势把凤起抱个满怀侧身闪过，一脚踢向她的手腕，刀应声落地。
凤起好像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没当回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左袖子套完套右袖子，右边衣摆被刀划开了，看起来刚才还挺惊险的，整理好才抬头，“解谜人来了。”
玊尔初面色冷肃，伸手把她拦在身侧，小闹捂着手腕直起腰，眼睛是极致的黑，空洞如渊，声音也像从虚空中来，机械而冷漠，“她剩下半条命，你用半条命替她还，我也算完成任务。”
“分配给你任务的人，放弃你了。”玊尔初张口诛心，直戳要害，清晰残忍地指出真相。
凤起在一边晃着脑袋赞叹，“不愧是玊教授，唇舌如刀枪剑戟斧钺叉。”她还挺骄傲，就差鼓掌了。
“你胡说！”小闹眼眶猩红激动地上前一步，忽又停住，沸腾的情绪一瞬冷却，不重要，他说什么不重要，重新看向凤起，“别装了，有本事就不要躲在男人身后。”
“羡慕？你倒是想躲，可惜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凤起脸色平静温柔，腿疼站不直反显得清散随意，似乎想到什么垂眸，眼帘半遮，“都一样，不知来处，没有退路。”
她深吸口气，嘴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弧，那一点风轻云淡的笑意比言语来的更讽刺，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小闹，手指着玊尔初对她说，“你求求他给你指条明路，或者告诉那个人是谁，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我不该跟一个剩半条命的活死人废话。”
“游戏还没到收官的时候，你敢动我一根头发。”
小闹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有恃无恐嚣张炫耀，真该死，“你今天就得死。”
玊尔初挡开凤起转眼两人打在一起，职业特工不要命的打法，一轮下来他几乎招架不住，就在他马上要挨一拳的刹那，凤起插进来，出手如电，凶悍狠戾的手刀劈向小闹肩颈处，小闹倒退两步踉跄撞倒一个垃圾桶稳住，捂着肩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凤起扶着门框顺气，捂住嘴猛咳，玊尔初跑到她身边，想伸手又蹙眉不敢碰，怕把人碰碎了手指有些抖，“阿起……”
她摇头说不出来话，要是能说真想问问他，你委屈什么，打不过就打不过又没让你拼命。
“原来你只剩半条命。”小闹冷笑，仔细抹掉嘴边流下的血，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不，这个德行也活不了几天了。”
凤起咳的生理泪珠往下掉，好不容易顺过气，强忍着嗓子不适，“手下败将。”
小闹顺手扳倒手边的垃圾桶抬脚朝她踢过去，转头往马路边跑，玊尔初拽着凤起躲开，同一时间追过去，要活的是脑子里剩下的唯一念头。
凤起攥紧胸口的衣服缓缓弯下腰，闭眼轻蹙眉，静养，剩半条命了，往后一定要静养。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掌心干燥温热，舒适的热度透过轻薄的衣料也如这雾气般散进四肢百骸。
凤起神经触电，汗毛‘唰’地立起来，手掌展平指尖蓄力，回身扫向身后的人，等看清人只来得及收一半，“严多？”
严多笑不出来，苦大仇深捂着半边脸，支支吾吾地吐槽，“姐姐，你再用点力，下巴要让你卸了。”
凤起低头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揣进玊尔初的衣服兜里，轻耸肩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
“我买菜啊。”严多提起另一只手里拎的新鲜翠绿的小青菜，指着身后的小路叨叨，“我刚从那过来一眼看见你，还以为你在我回家必经之路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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