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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大义


  热烈的缠绵过后,宇文怒涛沉沉睡去,友儿却睡不着,撑着头愣愣地看着他的睡颜。

  睡去的他没了白日里的霸气,刚毅的面庞隐隐透出少年的青涩。友儿想了想,确实如此,古代的劳动力匮乏,人口稀少,往往男子十六、女子十五便成婚生子,而后便一直不停的生育,只为了为家里多增加劳动力。如果没什么疾病,一对农民夫妻一生会有七八个孩子,能侥幸活下来也就四五个,只因这落后的卫生条件和医疗条件。因为在友儿来阿达城途中便碰到一队送丧的人,那死者是个仅仅五岁的孩子,死因让路友儿大吃一惊!竟然是痢疾!

  痢疾,便是现代俗称的“坏肚子”,吃了不卫生的东西、不顺口的东西,都会坏肚子,在现代,一般人病情轻微的便稍微忍忍,病情很重的,便吃些抗生药、消炎药,如果特别严重,直接去医院挂吊针便可,根本就威胁不到生命。不过在这落后的古代,这痢疾却是乡下人致命疾病之一!

  收回回忆,友儿又看向宇文怒涛的脸。

  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如若在现代,怕是刚刚本科毕业吧,二十五岁的现代男性都称之不了男人,大部分还是男孩,他们很多还在依靠家里的资助,而他……已经早早背负起了沉重的责任,他……真可怜。

  白嫩的小手慢慢抚上他的面孔,这古铜色的皮肤上,流了多少汗水,这庞大的身躯上面,有过多少伤口,这一拳大的心脏,承受了多少难以承受的沉重?

  听林清然说过,南秦国外姓王爷只有宇文怒涛一人,其余的王爷都是皇帝的兄弟及叔叔,他们大部分在京城安于享乐,每日上上朝堂吃吃花酒赏赏美人,根本无人愿意来这边疆吃着苦冒着险守卫国家,自然,更是无人有能力如此!

  虽然友儿小心翼翼,但她的碰触还是将宇文怒涛惊醒。咋一睁开的眸子带着无限温柔,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在怀中,低头品尝她甜美的唇瓣,就在友儿想抗拒时,他轻轻放手,而后转身下了床,穿上衣服。

  友儿一愣,看了下屋外黑漆漆的夜色,才知已经到了亥时,他起身是要去议事厅。但是,他才仅仅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啊……友儿心疼。

  “宇文,你不能……再多休息会吗?议事厅自有轮值的将军。”她心疼,看到他那因长期得不到充分休息而深凹下的眼眶,她恨不得去帮他轮值,只为他多睡一会。

  很快整理完毕的宇文怒涛回过神来,弯腰搂住在床沿上坐着的友儿,他知道她在心疼他,其实他早已习惯了,每次发生战事他都要如此,战争期间有时他甚至两天两夜不合眼,他觉得这是作为王爷、作为阿达城主帅应该做的,不过今日有人关心、心疼自己,他才知道过去的数年自己过得多么空虚悲惨。

  “友儿放心,我不困了,友儿乖乖睡吧,好好休息,明日一睁眼便又能看到我了。”拍拍她的头,他像哄孩子一样说着。

  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坐在床沿上的路友儿突然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身体中腾升,那种感觉让她如此舒服,那是什么?

  她躺回床上,那是安全感,没错,就是安全感!从她来到这奇怪的地方便一直无助,之前她觉得想要得到安全感便要强大自身,但是今天才知,她需要个依靠,需要个男人,他给她的安全感是她如何强大、如何杀人也无法得到的。

  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轰轰炮响震天,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冲锋声,惨叫声,呐喊声,路友儿忽地惊醒,是梦?

  立刻坐起身来,那声音并未随着她的清醒而消失,而是愈演愈烈,是战事!战争真正开始了?

  赶忙穿好衣服冲出主屋,还未到主屋,便看到管家陈鹏带数名侍卫匆匆赶来,“路姑娘,快跟我走,战事开始了,王爷吩咐我保护你和世子。”

  路友儿大惊,一把抓取前来的陈鹏,“陈管家,宇文可好?宇文在哪?”

  “王爷在议事厅,那三国联军竟然夜袭,虽然守城官兵全力迎敌,但王爷唯恐有漏网之鱼前来危害姑娘与世子,路姑娘快随我去世子那。”

  友儿点点头,此时不能任性,不然会让他担心。

  巨大声音震耳欲聋,那火炮声音虽大,其实用处却不大,以往也只是有些威慑作用。火炮是远程武器,但因技术的落后,那火炮威力小射程近,下午她演示了如何利用角度增加射程,也不知他们现在用了没有。

  进入云陌所在的房间,听见云陌正大声哭喊!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将他吓哭。

  友儿有些紧张,孙氏抱着云陌晃悠着安慰,抬起头来对友儿说,“路姑娘不用担心,孩子就是一时间害怕,过会习惯了这炮鸣就好了。”

  友儿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路姑娘,您这是要去哪?”管家夫妇齐声问。

  “你们保护好云陌,我有武功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去看看宇文。”说完便不等他们反应直接运起轻功飞身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抱着云陌的孙氏笑笑,“鹏哥,我觉得我们王爷的眼光真是了得,从来不找女人,一找便找最好的。虽然路姑娘容貌不是最绝色,不过无论是智慧还是胆识都是过人的。”

  陈鹏点点头,“是啊,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肯与王爷同甘共苦,看到战事非但没想着逃跑反而冲出去关心王爷。那赐婚的公主已经闹两天了,天天要走,今日看到这战事,估计非走不可了吧。”

  孙氏嘴向左一撇,“哼,那个什么公主一看便不是好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处招摇,和那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让她走好了,这王妃之位本就不是她的。不过说到容貌……”孙氏低头看了眼怀中渐渐睡去的云陌,“这孩子当真绝色啊,这是我活了半辈子见过最美的孩子了,才刚刚三个多月怎就如此美?”

  陈鹏也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是啊,那路姑娘虽是清秀佳人,不过谈不上绝色;王爷玉树临风不过也不是以容貌扬名,为何他们的孩子如此绝色?”会不会……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氏与他想到一块了,“会不会……”

  “闭嘴,婆娘,祸从口出。”陈鹏看了眼远处的下人们,虽然孙氏声音很小,但如若被人听见了,加以利用大肆宣传,此时定要扰乱军。他将手压在孙氏肩上,压低声音,“记住,这孩子是世子,因为孩子是路姑娘的,王爷他值得!”

  孙氏面色一僵,她也意识到刚刚口无遮拦了,听到陈鹏的话,点点头。

  原来这就是战争。

  原来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友儿远远看着,两只小手捂着嘴,面色苍白,因为她面前除了中剑的尸体,便是残头断臂,还有便是一些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受伤士兵。

  友儿忍住想吐的欲望,提起轻功飞速向议事厅赶去。

  门外守卫的士兵看到是友儿来,刚想拦下通报,只觉得清风一过,那友儿就“飞”了进去,都目瞪口呆。

  “宇文,”友儿大叫着进来,却发现厅堂内很多人正在开会,而宇文怒涛则是面目铁青地一个个下达命令,每一名将领得了令后皆立刻赶出去执行命令,根本无人理会她,连宇文怒涛从头至尾也没抬头看过她半眼。

  他是如此认真,与那床上之人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正南王吧,正南王那铁血战神的名号定是因此而来。

  他面对这突然的夜袭临危不乱,沉稳冷静地指挥、听取汇报,而后有条不紊地下发命令。她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前来,她如果真的关心他、帮助他,便应该做一些什么。想到了这,她灵机一动,冲了出去。

  再次来到云陌房间,见到孙氏与陈鹏都在,“陈管家,请问王府内有多少下人,男女都算。”

  陈鹏一愣,这正发生战事呢,路姑娘问这个干什么?“百十来号。”

  友儿点点头,“留下三十护院保卫王府,其他拨出五十人跟走,最好都是女性,可以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另陈鹏夫妇一愣,“请问路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刚刚我去议事厅的路上看到很多士兵受伤,虽然不是大伤,但却无人处理,如不马上止血怕是要感染得坏血症,或是失血过多,我想带人去处理一下!”

  陈鹏闻言,欣慰一笑,“今日夜袭确实突然,此时平时都有守城官兵有些混乱,军医确实不能一一照顾到,路姑娘请跟我来,有什么要求直接和我说便好。”

  陈鹏带着友儿而去,找了四十丫鬟婆子,十名小厮,并带了十摊烈酒、十匹干净棉布,还有大量止血的药品。友儿用了很短的时间对他们进行紧急急救培训,告诉他们什么样的伤患他们能处理,什么样的伤患要第一时间给军医处理,中箭的士兵不能轻易将箭头拔出,留给军医处理等等。

  烈酒是必带的,这一时期的人在处理伤口时很少用酒精,练武之人直接用清水清洗伤口后涂抹金疮药,平常百姓家直接撒上些香灰,而这消毒的酒精竟然无人用。

  陈鹏已经听说见识了友儿的能力,对其深信不疑,而其他下人虽有些怀疑,不过却听陈鹏的指挥,这样这五十人抬着物品匆匆赶往城墙脚下。

  那里一片混乱,那里一片火光,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这里几乎无军事技术可言,这里想要赢得战争就要靠那兵力数目与士兵的武功。

  军医正一个个处理伤患,但这三国联军的此次夜袭来势凶猛,整整前来三十万兵马,与整个阿达城屯兵数量相当,可见这战事的激烈。

  友儿一声令下,四十个丫鬟婆娘分散开来,她们每人手中有一个小碗,碗中倒一小碗烈酒,拿着一些干净棉布,立刻寻找那些刀伤的士兵开始处理。先是伤口处的衣服,而后便是听友儿的吩咐将烈酒倒在干净棉布上轻轻擦拭伤口,这用过的棉布立刻扔掉,绝不再用,在伤口上擦伤止血愈合的上药,再取出旁边小厮撕成条的棉布将士兵的伤口包扎。起初他们包扎的又慢又乱,随着处理人数的增多,她们也熟能生巧的越包扎越快,越包扎越好。

  这些丫鬟婆子都擅长女红,哪一个不是手艺了得,那半尺长两寸宽的白棉布在她们受伤仿佛有了生命,几下便讲士兵的的伤口包扎得干净漂亮。处理完后,便举手示意,而在一旁待命的小厮便冲过来迅速将士兵抬走,抬到指定安全位置又抱着担架急速赶来。

  如遇到伤情严重失血过多的伤病,二话不说,先往他们口中灌一碗烈酒,之后再继续包扎,一次反复。

  而友儿也是首当其冲,她有武功,力气较之其他女子要大上许多,处理伤员来说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她尽量找那些伤势过重的。

  其实别人不知,友儿身上带了一个秘密武器,她怕别人接受不了,于是便没要求别人也如此做,那便是!绣花针线!这具路友儿身体本尊有了得的女红本领,只要友儿稍微回忆,那本领便手到擒来。

  她找到一个在地上苦苦哀嚎的士兵,他面色惨白,浑身皆被汗水打透,他的左臂与后背被人深深砍了一刀,那刀伤之深,披头翻开深可漏骨,那一条条的肋骨隐现,士兵哀嚎着,但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路友儿将士兵摁在地上,双手抓住士兵衣服,一个用力便将衣服撕碎,当看到那伤口与汩汩而流的鲜血时,友儿没有恶心,只觉得鼻子很酸,视线渐渐模糊。

  此时不是哭泣的时候!

  友儿用袖子一擦眼上的眼泪,咬紧银牙,闭目回忆片刻,掏出绣花针线,瞬间穿针引线,将针线都放在碗中沉浸片刻,用烈酒打湿的布条稍稍清理下那可怕的伤口,将半瓶金疮药一股脑撒了进去。友儿没处理过伤口,但这伤口即使在现代也是大伤,何况是古代,那军医怕是……已经放弃他了!

  确实,军医此时人数有限,精力有限,他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最多的伤口,对于这种伤势较重的伤口他们几乎……不再理会,因为处理他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拯救更多人。

  但是友儿不希望这还在稚嫩的少年士兵如此死去,她不会医术,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她再现代知道伤口缝合,此时她要做的便是如此。

  下定决心给自己打完气,便拿出针线依据这身体的记忆飞针走线很快便将士兵伤口缝合。身上的伤口封过后,再用最快的速度缝合胳膊上的伤口,而后用沾了烈酒的棉布一一擦拭已缝合的伤口,最后均匀撒一层金疮药,掏出已经准备好的白色棉布,将士兵仔细包扎。

  处理完毕后立刻一抬手,两名小厮便抬着担架过来,将受伤士兵抬过去后,她又多嘱咐了一句,“立刻派人去王府,让孙姑姑熬些红糖水,给这些失血过多的士兵饮用,切记!”

  士兵们答应了,抬着担架而去,友儿的汗已如流水般流下脸颊,但是她没做丝毫休息,立刻站起来又挑一个此种重伤的士兵,还是那套处理方式,只不过那手法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之前要用一刻钟才能处理完的伤口,她飞针走线用半柱香便处理完毕。

  虽然陆续有新伤员送来,但明显可见地上的伤员越来越少,处理过伤口的伤员已被抬担架的小厮都送往安全之地了。

  黎明!破晓!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阿达城之时,满城血红,并不是那红色的朝阳的颜色,而是那守城官兵们留下的鲜血!

  路友儿在缝合最后一个伤员,包扎完毕,让那小厮抬走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整一大卷棉线,如若绣屏风,怕是要秀上半扇,而这一夜却全部用光。十坛烈酒与十匹棉布早已用尽,已经不知陈鹏往返战场与府中仓库多少次了,每一次皆是运来新的烈酒与棉布。

  路友儿记忆力超人,如果她没记错,这一晚上她缝合的伤病一共三百一十六人!

  呐喊声已经消失,联军已经撤去,这一次战役,他们胜了!

  疲惫地起身,也许是太过紧张与劳累,友儿只觉得眼前一黑,正要倒下之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住,“友儿,辛苦了!”是宇文怒涛。

  路友儿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他。

  他眼下的眼圈更黑了,双眼更加凹下,胡茬更重了。“我们……赢了?阿达城安全了?”

  宇文怒涛微笑着点点头,眼神满是复杂。

  是高兴?是欣赏?是心疼……他不知,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他要定了,她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妻!

  “老朽见过正南王。”旁边一老头前来跪拜,那是也同样忙了一夜的军医,且是军医院院长。

  “张老军医辛苦了。”宇文怒涛客气的回话,眼中满是尊敬,他尊敬每一个人,只要是为国效力的人,他皆尊敬。

  “呵呵,王爷,昨日这位姑娘才辛苦呢,因为这位姑娘与陈管家带来的王府人,昨日的伤员损失为最少了。老朽对这位姑娘也是钦佩有加,真是有胆识,竟然能在伤员身上穿针走线,虽昨夜老朽很是惊讶,只因伤员太多没多做询问,不过今早想来,这到不愧是个好方法!”

  宇文怒涛一愣,在伤员身上穿针走线?“友儿,这是?”

  路友儿尴尬,这哪是她想到的啊,在现代这伤口缝合法比比皆是,她只不过是逼急了想了办法罢了。“厄……就是……我看那些伤员的伤口太深,金疮药根本就不管用,撒上多少都顺着血流了出来,于是我便想给他们止血,于是……我就把他们的伤口缝上了,不过你放心,那线我已经用酒精消毒了。”

  “酒精?姑娘说的是那烈酒吗?昨夜老朽很奇怪,为何这王府人处理伤口每人都带一只碗,都要盛些烈酒。”老军医追问。

  宇文怒涛也奇怪地看着友儿,路友儿挠挠头,“酒精……怎么解释好呢,就当酒精是烈酒吧,酒精浓度越高,酒便越烈,可以消毒,伤口上擦些酒精就可大大避免伤员的伤口感染。”

  “姑娘,这方法管用吗?您是如何得知的?”

  友儿一愣,该不会让她告诉他们是现代人都这么做吧,“是我在扬州林府书房的一本书上看到的。”

  老军医眉头一皱,“原来姑娘是有据可靠,老朽回头也找找这本书。”

  友儿无语,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那书注定是找不到的,可怜的老头。

  “张老军医,您忙了一晚了,速去休息吧。”宇文怒涛对老头极为客气。老头依言行礼后回去休息了,而当宇文怒涛想扶着友儿回王府的时候,友儿却拒绝了。

  “我们去看看伤员吧,我想看看他们好了没有?”友儿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宇文怒涛,而后者则是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友儿,我的好友儿,你如此善良,我宇文怒涛何德何能能得到你?你来到我身边一定是我父王与母妃在天之灵,将你这个仙女赐给了我。”他喃喃着,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他只知道,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了。

  她善良,她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求的他们五个陌生人的命;她聪颖,她竟然能细心发现那苍穹国的狼子野心;她能干,她竟然突发奇想在伤员身上穿针引线……此时她竟然不顾休息去关心那些伤员!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影子,那个女子是他一生中最佩服的女子,那个女子也是他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那便是!宇文怒涛的母亲,老正南王的正妃。

  两人来到安居所,这里平日是官府容纳无家可归人的地方,而如今,安居所已经清了出来专门安置伤员。在这里,他们能得到照顾,有轮值的军医时刻查看他们的伤情。

  “末将见过王爷。”洪亮的声音响起,是之前的单亮将军。

  “恩,伤员的情况如何?”虽然宇文怒涛声音平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担心。虽然他经历战事已经整整十年,不过他的心还是无法接受这些活生生生命逝去的事实。

  身材威武的单亮将军看了一眼身在宇文怒涛旁的路友儿,眼神中满是惊奇,“回王爷,昨晚除了不幸殉职的官兵,运到安居所这些伤员无一死亡!”他兴奋,他无比兴奋!他早已做了心理准备这些官兵们去世,他早早来这里便是为了陪伴这些为了保卫阿达城即将离世的兄弟,却奇迹的发现他们都活了!他们全都活了!他们没有性命之忧!

  尤其是几名伤势过重的士兵,昨夜他便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别说是在战争之时,便是在太平之时也很难活命,但是他们竟然都活了,只不过他们身上伤口处都是用那粉色绣花线细细织补,在那狰狞的伤口上,非但没有怪异,还彰显着那生命的强韧!

  他们正说着,从里屋扑过来一个老妇人,直接在友儿面前跪下,一个接一个磕着响头。“路姑娘,您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小儿能保住命全是托了路姑娘的福啊,让我这老婆子怎么报答您啊。”

  路友儿一愣,赶忙将老妇人拉了起来,那妇人已哭得泪眼婆娑,看到友儿,就如见到菩萨一样,满面的感激。

  就在路友儿搞不懂情况的时候,单亮将军笑了,“路姑娘,这位老婆婆是一名官兵的母亲,昨夜那官兵伤势过重,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是您那高超的绣花针救了他!”

  友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赶忙安抚老妇人,“老婆婆不用感激我了,这是应该的,您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就放心吧。”

  话音还未落,从里面又出来很多女人,有的是年老的妇人,有的是抱着孩子的青年妇女,她们也皆跪倒在友儿面前,连连磕头,原来她们是友儿昨夜绣花针救下的官兵的家眷。

  这一情景可将友儿为难坏了,她既尴尬又紧张,手忙搅乱的扶着众人,这个刚扶起来,那个又重新跪下了,那个扶起来,这边这个又跪下了,忙得焦头烂额,友儿甚至觉得此时比昨夜救治伤员还累。

  宇文怒涛没有拦她,只是看着不停扶着家眷、不停出口安慰的她,他的面容温柔得恨不得揉出水来,心中那股感觉渐渐上升,那种感觉便是!幸福。

  其中一个老妇突然想起来,“正南王殿下,民妇还不知这位路姑娘的身份是……”

  “王妃,本王的王妃!”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那一瞬间室内宁静了,妇女们愣住了,接下来便是那狂喜。路友儿也愣住了……他在瞎说什么啊?

  “参见王妃殿下,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何时,里屋的人们都走了出来,有家眷,有官兵,有医师,他们早已喜爱这位姑娘,当听到正南王那洪亮的声音宣布后,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唯有齐齐跪下参拜,那唯有高喊千岁才能一解他们对这位路姑娘感激与喜爱之情。

  路友儿慌了,真的慌了,她重重地拧了一下宇文怒涛的胳膊,“你,你这个人在瞎说什么啊?我几时成了你的王妃?”

  无论是何种身份,谁敢拧正南王啊,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但宇文怒涛非但没生气,反而一个大臂将路友儿搂在怀中,以吻封唇将她的话堵回口中。

  路友儿满面通红,又羞又臊,这宇文怒涛不要脸还拉着她不要脸,这大庭广众的……完了,她路友儿是没法活了,直接找地缝钻进去算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直接找根面条上吊得了!

  单亮将军还未婚,看着正南王在这便做此事,那黑黝黝的面孔也有些骚红,默默转过身低下头去,转身的还有一些伤兵,他们年纪尚轻,有一些还未经历人事,以前只在春宫图偷偷看到此事,如今却真实发生他们面前,让他们想看又……不好意思看,而且那当事人还是堂堂正南王与王妃,那画面,金童玉女甚是养眼,他们此时只恨自己没那手艺,不然定要将此画了去,偶尔拿出来回味留念!

  刚刚成婚的小媳妇抱着孩子也羞红的低下头,这些事她们也做过,不过是与自家相公在那夜深人静的房中偷偷做,从来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

  倒是那些老妇人看得津津有味,微笑着看着两人,目光中满是欣慰。正南王爱民如子是全城公认,她们日日烧香,月月拜佛,就是祈祷正南王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好女子与其钟爱一生,看来她们的祈祷灵验了,老天爷开眼了!

  友儿只觉得宇文怒涛的呼吸越来越重,心中大叫不好,赶忙想运起内力推开他,但却被他手快的制服。身体一轻便被他拦腰抱起,还没来得及惊呼,宇文怒涛便运起轻功冲出安乐居,向那王府主屋奔去。

  又是一阵缠绵,宇文怒涛将气喘吁吁的友儿揽在怀中。

  友儿一夜未睡,担惊受怕,还要忍受那针穿人肉的反胃感,此时又要经受宇文怒涛与玉女心诀的双重折磨,只觉得身上没有丝毫力气,连想伸出手将那被汗水贴在脸上的发丝拂去的力气也没有。

  其实也不用友儿亲自去拂,因那宇文怒涛已经伸手小心翼翼地整理了她的发丝,将她那柔软莹亮的三千烦恼丝整理服帖,置于耳后。

  拿出柔软丝帕,轻轻擦拭友儿面上的汗珠,那动作轻柔,像是怕弄坏一件价值连城的稀有玉器一样。

  看着友儿疲惫的样子,宇文怒涛既内疚又幸福,忍不住地将唇放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又吻,“友儿,安心休息吧,三国联军夜袭失败,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所举动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便送你与清和公主出城。”

  友儿一愣,“出城?”她疑问地看着上首那英气逼人的面庞,为什么他要将她送走?

  宇文怒涛点点头,“此次战事凶险,刚刚来报,那苍穹国又加派了二十万兵马,也就是说,此时城外的已不是六十万兵马,而是八十万!”

  路友儿的心一下子提上到了嗓子,八十万?也许在现代不会觉得八十万是个大数目,哪个大城市没个几百万人口?但是这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这八十万怕是要挤满几个城市吧?最主要的是阿达城的宇文大军也仅仅……三十万。

  三十万对八十万,在这残酷的冷兵器时代,双方的人数太过悬殊,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我不走,我要在这!”一句话吐口而出,令友儿一愣,她要留下?要留下与宇文怒涛同生死共患难?为何她要下意识地做这样的决定,难道她对他……

  宇文怒涛将怀抱紧了紧,声音温柔且无奈,“友儿不得任性,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云陌考虑,他还小,不能让他陷入危险。友儿放心,我宇文怒涛定能守住阿达城,定能取得胜利。明日你便启程与公主一同回京城,你直接去段府找段修尧,他一定能好好照顾你。”

  友儿还想说什么,不过一想到云陌,她便将话咽了回去。

  是啊,她可以死,但是她的云陌绝对不能死,她宁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想云陌有半分危险,难道这就是……母爱?

  宇文怒涛拿出一个玉牌,那牌子上无龙无凤,却透出无比贵气,上面是一朵花,梅花。

  “这个牌子,送给你,你……拿着玩吧。”宇文怒涛不知该如何解释。

  路友儿一皱眉,不知为何,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接过牌子,这玉牌入手冰凉,隐隐透出寒气,再配合这通体的莹白,整个玉牌就如同一只冰块,而中间所雕刻的梅花,就应了那句话!梅花香自苦寒来。

  “友儿听话,带着云陌去京城,去段府,找段修尧。”友儿,你定要好好活着,你定要幸福!

  两人平淡的交谈,山南海北、天马行空,大部分是宇文怒涛说,说他想去的地方,说他想看的景色,说他想品尝的地方美味,说他想感受到的各地风土民情。

  友儿真的疲惫了,就在宇文怒涛那沉稳磁性的嗓音中,渐渐睡去。

  看到睡了的友儿,宇文怒涛不再说了,那些都是他想要的、想见识的、想尝试的。长叹一口气,他望向床帐的顶棚,也许……他没机会了……

  清和公主在客房中早已不耐烦了,她无助,极为无助,她就算是笨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阿达城,如果这是好地方,那皇上的胞妹早就来了,怎能轮到她。

  她本就是一个普通妃子的公主,在宫中不咸不淡的不受待见,本以为要咸鱼翻身了,嫁给这手握重兵的唯一外姓王爷,哪知这王爷就要成短命鬼了,她绝不会看错的,昨夜她派人去查看战事,好像听说对方人数非常多,好几百万,她怎么办?她怎么办?难道刚刚出嫁便要守寡?守寡就算了,难道她要为此丧命?

  “公主殿下。”公主随行的太监来了。

  “连公公,找到李姑姑了吗?”她急死了,这个老刁奴到底哪去了?难道拿着她赏赐的玉钗跑了?

  太监摇摇头,“没有,不过王爷派人来通知公主,此次阿达城战事不容乐观,为免伤了公主,希望我们回京。”

  “真的?”宫羽钗一惊,大喜,她可以走了?“太好了,立刻来人给我收拾行李。”太好了太好了,她早就想走了,就是那个老刁奴不让她走,这老刁奴逃的好。

  连公公奇怪地看了一眼公主,“公主这是命令咱家吗?”他可是皇上的人。

  宫羽钗一愣,怏怏道,“哪里,我不是找人吗?早知道多带几个宫女了。”本来还有个宫女使唤,看来此时只有她自己了。

  连公公转过身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白了她一眼,那一眼,满是不屑,而后便离去了,扔下宫羽钗自己想办法收拾。

  第二日清晨,阿达城南大门。

  不同于当日迎接公主与圣旨开的大门,此时只开了南大门下的一个小门。

  公主还是那华丽招摇的大撵,少了宫女与李姑姑,人还是那么多,侍卫还是那些侍卫,在旁骑马伺候还是连公公,只不过在队伍末尾处多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紧跟着这车队的,是以正南王宇文怒涛为首的送行人群,除了轮值的将领外,其他将领无一缺席,这聪颖的女孩很得他们好感,而此时她即将离去,他们也是不舍。

  百姓们也围了过来,阿达城就这么一个城,而未来王妃的美名早已传开,他们从自己当兵的家人或者亲戚中得知,这未来王妃在之前的夜袭中与守城官兵整整奋斗了一个晚上,且用高超的医术救活了那些根本无法救治的人,他们对未来王妃无限爱戴,同时也对她此时离城表示理解,因为王妃此时带走的是世子。

  群众们大部分都已为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一次坐上马车,却不再是逃亡。

  友儿抱着云陌,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次战事没那么容易胜利,但是如果她不走,云陌怎么办?

  如果她还在,她也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会提高战争的胜算,但是……云陌怎么办?

  云陌此时清醒,不哭不闹,用着水晶般闪亮的大眼睛大量着四周。

  “云陌,看着娘,娘问你,你怕死吗?”路友儿瞪大双眼盯着云陌,而云陌根本没给她回答。友儿伸手狠狠地敲自己脑袋,大笨蛋,云陌才几个月,哪能听懂?

  马车缓缓向前,友儿心里却越来越堵,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

  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

  她不想走,但是看到云陌……她不想云陌受伤!

  马车马上出城,友儿还在挣扎,她知道此时必须当机立断,不然就走不了了。

  “云陌,你来决定,如果你想留在这,你就大叫!”路友儿决定将最后的决定大权还是交给云陌,虽然他只有三个多月,但是他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宇文怒涛骑着他的黑色战马紧紧跟在友儿的马车后,他脑海一片平静,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这是……与友儿最后一次见面。在他人生的最后,能认识友儿,能得到友儿,他已经很满足了。

  人群中也很安静,甚少有人吵杂,车队前面的公主也懒得说话,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危险之地便暗暗高兴。

  突然宇文怒涛一惊,那马车中传来了叫声,那是云陌的叫声!难道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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